梦不会褪色,褪色的是苍白的心灵。
梦不会老去,老去的是生命的憧憬。
往日的体验是这样的,峨眉犯了烟瘾的时候,会感到周身乏力,心中痒痒的六神无主,难以忍受。
这时,峨眉只要一支接一支地吸烟,就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奇特的体验,似乎在阳光中沐浴,在春风中沉醉一样。
峨眉吸完了烟,惬意地靠在树上,享受着徐徐的和风,享受着暖暖的阳光,享受着回忆九月演出的美妙。
哦,这是一种风景,一种心灵的温馨,一种无法形容的时光。
无意之中,峨眉的目光投落在了大街斜对面的小餐馆,它吃惊地发现,在小餐馆外面就餐的师父正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耍猴人拿起了沉甸甸的布袋,背在了肩上,有些艰难地迈开腿脚,紧蹙着眉头,朝着马戏团的演出大棚走来。
峨眉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冷气,心中一悸,它茫然无知,师父要来干什么?
耍猴人来到了贴在墙上的演出海报前,海报上机灵的小猴子九月,深深地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满有兴致地看着,一脸沉重地思索起来。
其实,只要耍猴人抬起头来,朝大树上望上一眼,就会轻而易举地发现峨眉;但是,他沉思的目光过于沉重了,沉重的无法举起来。
峨眉忧郁的目光像飘忽的蝴蝶一样,一直没有离开师父的一左一右。
耍猴人的右腿疼得很厉害,显而易见这是多年的风寒作怪,就在看海报的时候,他还不由自主地用拳头,一下一下地捶打着右腿。
风雨无情,时光如箭。
这时候,一个人走到了耍猴人的身旁,“你好,钟师傅?”
耍猴人一看是杂货店老板,连连地说,“老板,你好哇,什么时候进城的?”
杂货店老板说,“刚到,来县城里办一些货。”
然后,他侧转身,一指身旁的花轱辘车,“要是知道你进城,一块儿坐车多方便呀。”
耍猴人看见,这是一峰高大的骆驼拉着的花轱辘车,车上有两个竹筐,里面放着几条空口袋,他笑了笑。
杂货店老板继续说,“打老远就认出了你。峨眉呢?”
耍猴人用处事不惊的口吻,低声低语地说,“跑了。”
杂货店老板皱着眉头,满腹狐疑地说,“怎么?跑啦?”
耍猴人平静地说,“跑啦!”
杂货店老板还是不明白,好端端的峨眉,与师父亲密无间的峨眉,怎么跑了,不可思议,“跑啦?为什么?”
耍猴人推托道,“我想看管好它,用铁链子把它拴上了,它就跑了。”
没有再深究下去,杂货店老板迟疑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地说,“这样……也好。”
耍猴人立即追问,“老板,也好,是什么意思?”
杂货店老板忧心忡忡地说,“你在我们村打谷场上时,我找到了你,那时峨眉不在你身边,在打谷场上,它在干……”
耍猴人莫名其妙,忐忑不安地追问,“它在干什么?”
杂货店老板的话语吞吞吐吐,“峨眉撅着屁股,村里的一只白狗,正在舔它的屁股眼儿,团团的唾液,顺着嘴巴往下流……”
耍猴人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峨眉一定是拉屎了,白狗才舔它,这有什么奇怪吗?当时,你怎么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杂货店老板难为情地说,“钟师傅,我当时没有和你说这件事,实在难以启齿。”
耍猴人感到对方话中有话,“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杂货店老板疑虑满腹,终于道出了事情的原委,这可非同小可,“因为当时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才听说,白狗已经疯了。”
白狗已经疯了?啊?
耍猴人确实吃惊不小,“什么?白狗已经疯啦?”
杂货店老板进一步说明,“白狗疯了,在村子里见人就咬,毫无疑问是得了一种疯狗病,也就是狂犬病。”
耍猴人十分迷惘地问,“白狗的狂犬病与峨眉有什么关系吗?”
杂货店老板肯定地说,“白狗舔峨嵋的屁股,恐怕已经把病毒传给了峨眉。”
耍猴人满腹狐疑,忐忑不安地问,“病毒能够这样传染吗?”
杂货店老板十二分肯定地说,“能够,我在报纸上见到过这样的文章。”
显然,耍猴人焦急不安起来,“现在,白狗怎么样了?”
杂货店老板吐出了一口气,轻声轻语地说,“我离开村子时,白狗刚刚被村人活活打死。”
耍猴人松了一口气,用拳头捶着右腿,“苍天有眼,善恶有报!”
杂货店老板叮嘱说,“如果你再见到峨眉,一定要提高警惕,要是被它咬了,可就没咒儿念啦。”
一点就通,耍猴人点点头,连声说,“多谢,多谢。”
杂货店老板笑了笑,坐在车辕上,赶着花轱辘车,不紧不慢地走了。
耍猴人恍恍惚惚的目光又落在了海报上,苦涩地摇了摇头,转身朝着大街的北面走去。
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石桥,耍猴人想,桥下一定有河水长流。
他想洗一把脸,清醒清醒,现在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理不出一点头绪。
他没有走上石桥,而是直接走向了河边的堤坡。
耍猴人走起路来左一摇右一晃,像一只被打断了腿沿街乞讨的老狗一样。
耍猴人赖以生存的基础——峨眉,已经悄然离去了,估计再也不会回到身边,令人扼腕长叹。
耍猴人感到今后的日子,只有与孤独相伴,苦似黄连。
他叩问着自己,也是叩问苍天,峨眉为什么会这样呢?
岁月的风,是一把残酷无情的刀。
岁月的风,能吹熄一盏生命的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