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進行登陸土星的衛星--泰坦,正藉著五位太空人,從大約十三億八千萬英里之外,傳回了電視畫面,這是2050年8月的某一天。全世界各地的人都屏息注視著電視螢幕,甚至各大都市、各大小鎮落的街道也顯得冷清了,汽車和行人沒有往日的擁擠。彷彿在這一刻,所有能走動的機器和人,都停止了活動,或是把節奏變得緩慢下來。 在月球都市,情況更形緊張。我和大兒子建年、媳婦儀英,剛剛到這兒來觀光,我從腕間的錶形電視裡,聽見太空人楊家雲在說:「我們的拓荒者號太空船,在環繞土星的泰坦衛星運行,預定在一小時二十分鐘後,在泰坦著陸。在地球上或月球上的人,用望遠鏡看,土星是太陽系中最美麗的星球,因為土星有三條壯觀的環帶圍繞著,那泛白的土星表面,有著類似木星的巨大大氣漩渦及亂流,而現在我們已經非常清楚的看見了,土星環其實是由超過一萬條以上的細環匯集而成,環上有車輪輻條狀的構造及扭曲的現象,我們相信,泰坦衛星上的情形正與地球上三十幾億年前的原始景象相似,衛星上有豐富的甲烷氣體,甲烷可以利用太陽光能改變為構成胺基酸的成分,而胺基酸是構成蛋白質的基本單位,將有可能組成生命…」 月球都市大部分是建造在地底下的,為了保持溫度的調節和適度的防護環境,也為了防止輻射線的侵襲,街道上設置有活動的運輸帶,它會自動的轉向前去,帶我們到想去的地方。月球的地面是用透明的圓頂罩子覆蓋住,使得整個都市都在保護狀態中。這是自從1969年7月 21日美國太空人阿姆斯壯首度踏上月球以來,人類經過將近百年來在月球上開拓建設的成果,它已美化了荒涼的月球,使人類的腳步繼續向無限的太空開發,拓展視界。 「爸,今天的街道靜多了。」建年牽著我的手,東張西望說。人工造景的小橋流水附近,是一座青翠的假山,山上的巨大螢幕正映出了太空人在泰坦衛星活動的情景,有不少人聚集著觀看,我們也跟著走近前去,想要一睹有史以來人類登陸太陽系最遠星體的壯舉。 忽然聽到一聲轟然巨響,把我們驚呆了,吸引住我們的視線,只見大百貨公司前面,一個黑衣人背著火箭帶正在奔跑著,後面跟著許多人,都以騰雲駕霧般的姿態在追逐著,在月球上跑起來就是這個怪樣,由於月球的地心引力比較弱,一躍而起,總是高高的,有如凌空而上,大群的人跟在後面追趕,就在即將抓到他的時候,黑衣人忽地離地而起,背上的火箭帶冒出了火花,直衝人造的雲霄,也許是故障的火箭衝力過猛,黑衣人的腦袋重重地撞上頂端的建築版,很快的直墜而下,橫躺在街道邊的花圃上面,動也不動了。我的兒子和媳婦也跟著看熱鬧的人群衝向黑衣人墜地的所在。我正在遲疑間,迎面突然來了許多人,為首的一個莫名其妙的掏出一把槍形的武器,不由分說,朝我身上胡亂射擊,我想我大概是死了… 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在飄飛旋轉,頭痛欲裂,恍惚間張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我掙扎著爬起來,刺眼的光在黑黑的背景裡直照過來,難以正視。直到視覺恢復正常,回身四顧,我更加迷惑不解,這是月球墳場的入口處,巨大扇形的標幟版上寫著「所有在月球上死去的人,安息在此,他們的肉體來自地球,靈魂可以在此回望故鄉,更加接近永恆的天國。」 墳埸裡不遠的那邊,有兩個人在墳前哭得好傷心,我一時無法將自己的混亂記憶打理清楚,我跌跌撞撞的走過去想探個究竟。「爸爸呀!你不該死的,你死的好慘呀!」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不禁快步上前細瞧那個哭泣的女人,天呀,那是我的媳婦儀英,還有建年也在這兒。我趨前去,向她招呼:「儀英,是我呀,我是你爸爸呀!妳在哭什麼嘛?」我的兒子和媳婦同時一怔,好奇的打量著我,好像完全不認識我,突然,建年瞪大了眼睛,臉上青筋暴起,怒氣隨著他的拳頭飛過來,冷不防我的下頷挨了個正著,我朝後仰去,身子就像汽球一樣飄滾開去,雖然在月球的低引力環境,因為是橫裡飛來的力,還是感到相當的痛,眼前金星亂冒,還隱隱約約的聽到他在咒罵:「混帳東西!你害死我爸爸,還自稱是我爸爸?」 我還在地上翻滾,來不及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另外兩個拳頭繼續飛過來,使勁地朝我身上每一個地方擊打。我胡亂的破口大罵:「畜生,兒子揍老子…那裡還有天理…建年,你瘋了?建年…」只覺得自己的聲音愈來愈微弱,離自己的意識愈來愈遠,又是陷入一陣迷離中,身子在飄,腳不著地似地,暈暈然不知身在何處。直到我恢復清醒時,發現自己就躺在一座橢圓形的墓碑下面,石版上就刻著逝世者的名字,我找到剛才發現建年和儀英的所在,墓碑前面還擺著鮮花,一眼看到墓碑上自己的照片和名字,我的心臟幾乎要從口裡跳出來了,全身在發抖,再仔細瞧瞧… 趙新理 1999年1月1日生於地球的台灣台中市,2052年8月17日死於月球的嫦娥城的一次意外的槍擊。他小時在台灣受小學教育,中國大陸北京念中學… 「這是怎麼回事?我死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怎麼會死的?」我發了瘋似的用拳頭捶打著墓碑,幾乎哭出來。旁邊有一對母女經過,看來像是來觀光的,正朝著每一個墓碑指指點點,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樣子,做媽媽的憐憫的望著我說:「別傷心了,人死了就死了,再怎麼樣也叫不活死人的。」 「我沒死!誰說我死了?」 「你是誰?」 做媽媽的好奇的端詳著我。 「我就是趙新理,大華電視台的記者,到底怎麼回事?誰為我立的墓碑?」 「趙新理?不像吧,趙新理長得蠻好看的,我們常在螢光幕上看到他,你是他的崇拜者吧? 要不然怎麼這樣迷著他?」 「嘿,丟丟臉!」 小男孩朝我扮鬼臉, 「瞧你那副樣子,怎麼會是他,噁心死了!」 她們加快腳步,飄逸自在的離開我的視線。我氣急敗壞的趕回街上,想著前前後後發生的每一件事。我到底是誰?我不是從前的趙新理嗎?我怎會死了?我穿的衣服、鞋子,戴的手錶電視器,我都認得,它們都是我的東西,我怎麼會死了?怎麼沒有人認識我?再細看我的雙手,似乎有點不對勁,好像變粗變白了…我要証實自己是誰,我是怎麼會變成現在的自己,躺在墳墓裡的趙新理是誰。我找到了月球都市的新世紀大飯店,電梯帶著我到了513號,我從身上摸出鑰匙來開門,赫然看見裡面住著我所不認識的一家人,大大小小的正在看彩色立體電視。 「你找誰?你太沒禮貌了!」 裡面的男人吼起來。 「我,我是住這裡的…」 「你弄錯房間了,我們在這裡已經住好多個地球日了。」 我拿出鑰匙來給他看,卻被他一把搶過去,憤怒地一腳把我踼出去,我悻悻然到隔壁去敲門,以為建年和儀英住這個房間,敲了許久沒有人來開門,這時有一個我所熟悉的侍者經過,他問我:「你在這兒慌慌張張的幹什麼?」 「我找我的兒子跟媳婦,趙建年夫婦。」 「你有神經病嗎?他們剛剛搭太空船回地球了,趙新理被槍殺了,你到底是誰?」 「我正要問你,我到底是誰?難道你對我沒有一點印象?」 「 我不認識你!」無情的一句話,又似一個轟然震響的炸彈,我狼狽地奔向甬道盡頭的鏡子前面,看到鏡中人,不由得大吃一驚,我著了魔似的,渾身顫抖,恐怖地大叫:「我怎麼會變成另一個人…我到底是人是鬼?」鏡中人的臉變成了藍眼、高鼻、薄嘴唇的白種人,這張臉根本不是我原來的臉,是我真的死了,靈魂附在另一個白人身上嗎?或是…我的腦際思緒飛轉如電,一下子想到一個比較合理的答案:一定是我中槍昏迷之後,被人做了外科整形手術變了樣子的,怪不得人家認不得我。摸摸臉,再仔細想想,不對呀,外科整容手術也不可能把一張臉連同眼睛的顏色都改變了呀。我對於整容手術有一些了解,因為我原來是個電視節目主人,對儀表格外注重,再怎麼改,也不可能變成現在這副怪模樣。轉轉身,發現自己的身體比以前矮了許多,我的手腕原來的疤痕不見了,手指變粗變短了,顯得又肥又白,再撩開衣服來看,胸腹部也是白嫩臃腫,右奶頭邊多了一片血色的紅斑。 「我是誰?」我對著鏡子尖叫起來:「總該有人告訢我,我是誰。趙新理的靈魂,活在別人的身體裡面,難道這是二十一世紀的附魔事件?」我再回到513號房間門口,想去拿回自己的行李,和剛才一樣,我又被視為神經病人,被推了出去。我想行李可能被建年和儀英帶走,他們把房間退了,回地球的太空船可能快起飛了,現在我唯一的希望是趕快找到他們,向他們說明一切,証明我的存在---如果我的軀體死了,埋了,爛了,我的靈魂思想依舊在別人的軀體裡面活著,那麼我還是存在的。問題是:這副軀體到底是誰的?我怎會挑上這副軀體的?當初那個黑衣人拿槍射我又是怎麼回事?走出新世紀大飯店,我才知道月球正在實施戒嚴,電視台正在廣播:「報告最新消息,據世界安全警備總署指出,在月球基地工作的腦科醫學博士大衛.狄茲,在三個多小時以前被黑虎黨綁架,為了清除恐怖份子,從現在開始實施全面警戒,對於所有搭乘太空船往來的旅客,將特別嚴密檢查詢問。警備總署呼籲月球居民,隨時注意可疑份子,如有發現,請趕快聯繫……」突如其來的喊叫聲音,從一棵椰子樹邊的人影爆開,原來是個侍者剛從大飯店衝出,指著我:「抓住他,他就是黑虎黨!」黑虎黨是二十一世紀威脅世界安全的組織,我怎會是黑虎黨人呢?莫非我的長相換了,變成了他們要抓的人。許多人聚攏來,不由分說把我架走,三個穿著警察制服的人,坐在一輛碟形的電力車裡面,車子停住,兩個衝出來看是怎麼回事。「他是可疑份子!」許多人異口同聲指著我。我被戴上手銬,押上警車,憤怒之火在我心間燃燒起來,我忍不住使勁 掙扎,在車門口 大聲嚷著:「我是趙新理,我是來自地球台灣的電視節目主持人趙新理!」許多人哈哈大笑。 「趙新理幾天前就躺進墳墓裡了,」 一個警察說:「你有神經病不成?」我把趙新理的証件從口袋裡掏出來,警察核對過照片後,指著我罵:「瞧瞧你自己,你真臭美!你到底哪一點像他?不論外貌、身高、體重、眼睛和頭髮顏色,你都跟照片不一樣,你自己憑良心說吧!你被捕了!」我已百口莫辯,我被送到月球的警備署接受偵訊,我的腦袋裡混混沌沌,驚慌得不知所措,警官一本正經對我說:「你所回答的話,都會經過電腦詳細的分析,相信你不會說謊的,現在請你回答我,你為什麼在月宮農場邊殺死一個叫趙新理的中國人…」「太可笑了!哈哈哈…」我笑過一陣,忍不住絕望地抱著頭嚎啕大哭。耳邊又聽到警官繼續在說:「你是黑虎黨徒之一,你的名字叫羅勃?威爾森,你被控告企圖謀殺土星任務的原始倡議人之一的高大達,結果你誤殺了叫趙新理的人 ,趙新理已經埋葬了…」「但是我就是趙新理呀,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為什麼會變成另外一個人,你們聽我說,我不會騙你們的,我的手、腳、身體全不是原來的我,我可以說出趙新理一切的身世細節,你們一定要相信我,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忍不住又哇哇大哭一陣。「你是在說夢話吧,所有的犯人都有一套編故事的本領,現在你想編的是科學的鬼怪故事吧,你要我們相信死去的趙新理的靈魂就附在你身上,你就可以免除罪的刑罪了嗎?你的詭計太幼稚了!」審訊官把我訓過一頓後,用他彎曲的指頭敲打著我的前額,我定定地瞪著她,他咆哮起來:「你就是威爾森,你就老老實實的招供吧,我們已經派人四處在搜捕你的同黨,你快說實話,免得你受苦。」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樣的事情更荒謬,更令人恐怖的了。我是趙新理,我並沒有死,我活在趙新理的世界,但是我的身體變了,有人說我的軀體已經葬在月球墳場了,似乎沒錯,我的靈魂竟然改變駐所,附在別人的身體裡,我要怎樣來証明自己的來源及存在呢?我再一次把自己生長的環境和經過說了一遍,甚至把台北家裡的保險箱號碼、我所有親戚朋友的電話號碼、和我寫的日記本放置的地方都說出來,最後,他們答應我打電話去地球查証。 「不要浪費時間了,」 監視屏幕上的一個長官,透過揚聲器傳來了他的指示,「丘大勇,把嫌犯帶到催眠室去,用催眠術問他吧!」我被帶到另一個房間去,躺下來,面對著旋轉的的漩渦形發光的圖案,我的眼皮沉重下來,照著一個輕柔的聲音的指示,我大概說了許多自己都記不得的事情。等我醒來的時候,身邊站著兩個警探,其中一個對我說:「現在事情已經真相大白,我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我是誰?」我迫切地問。既然用催眠術可以解決我身分的疑問,為什麼早不使用?也許這是他們做調查的慣例,先在清醒時以口頭審問,再催以催眠術查証。「暫時不告訢你,等我們抓到首領再說。」我被帶到一個舒適的房間休息。坐在餐桌邊用膳,望著鏡中人不由得生起一陣恐怖之感,如果真是我的靈魂附著在他人身上,這不就跟中國古代流傳的許多可怕的鬼故事一樣?然而這是科學發達的21世紀,真有這種可能嗎?我孤零零的一個人,沒有親友可以訢說,我想起童年時候對鏡自照,在心裡自問「我是誰?我到底怎樣來的?」的情景,對於任何人,這個問題都同樣的不好解答,這已經是個屬於古往今來、以至於未來的哲學問題。 「你是誰?」我對著鏡子問,鏡中人已經不是昔日的我,從今以後我必須忍受照鏡子的恐怖,我必須忘記那個躺在墳墓裡的原來的身體,我必須以另一個人的身體來生活,這是不是魔鬼的惡作劇?我開始思考從我抵達月球都市以後發生的事,在我沒有出事以前,我記得曾經以電視記者的身份訪問過一位住在火星的科學家王仲明,他是回地球家鄉去探親觀光,經過月球,在此停留,他告訢我一個無法公布的消息:有一種太空都市流行的奶製食品,是受了輻射污染的,他因為和兩位科學家努力追查事情的真相,發現了祕密,原來要公開給大眾知道,但在太空行政當局施壓之下,他們都噤住了口,理由當然是為了避免民眾恐慌,其實是為了保住高級科學官的面子,三個人都沒聲張出去,可是有一位卻不小心被他的機器人僕人聽到了,被錄進記憶體裡,當機器人故障送去檢修時,洩露了出來,這位科學家受到嚴重的警告,他只得承認是他自己寫科幻小說用的材料蒐集在裡面,並不是真有其事,本來這次土星探險任務有他的一份,最後改由機器人擔任他的位子。當我正考慮把把我知道的消息報導出去時,我出事了,我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遭遇了暗算,還是我自己多疑?我現在能享有我原來趙新理的記憶,証明我就是趙新理沒錯。 就像那句有名的話:「我思故我在」。不知經過多少時候,房間的門開了,警探帶來了兩個我所熟悉的人,他們是我的兒子建年和媳婦儀英,他們直挺挺地站著,朝我打量一番,兩個人好像見了鬼一般嚇住了,建年瞪大了眼睛指著我大叫:「就是他,他就是殺死我爸爸的兇手!」我又糊塗又驚訝,我怎麼可能是殺死自己的兇手,天下再也沒有比這更荒謬的事了,我還能說我是他爸爸嗎?「建年,在你沒有破口大罵以前,你願意聽聽我說說你的故事嗎?我知道你爸爸家裡有關的一切事情,上次你送你爸爸一瓶補藥酒,放在酒櫃裡,你不小心把它打破了,後來又偷偷的買了一瓶放回去,我還可以說出你小時候有關的趣事,你身上的屁股地方有一塊拇指大的紅斑,你從小到大的生活經歷,我都一清二楚。」於是,我一五一十的把有關建年的身世和一切故事說出來,比如他六歲時,他的爸爸曾經在屋頂花園的一個角落找到一隻受傷的小鳥把牠養在房裡,後來給貓抓走了,建年哭死哭活的,直到外婆帶來另一隻小鳥,他才逐漸忘了那悲傷的事。他的盲腸是在他十歲時就割掉的,那天他和爸爸去吃舅舅的喜酒,回來夜裡就鬧腹痛,馬上送到醫院去,他還說自己大概是吞下了一顆龍眼子的關係,跟爸爸打賭,看是不是在盲腸裡能找到龍眼子,結果他輸了。他的小學、中學、大學在那一所學校念書,有那幾位老師是他和爸媽都印象深刻的,他在地球搭的是那一班太空船來的。我還說起他和儀英的認識經過,以及有關他父親的的種種不為人知的事。建年和儀英漸漸的由憤怒轉為驚駭恐怖,建年緊握著我的手,顫抖著聲音說:「你是通靈人嗎?還是……難道我們看錯了嗎?你不是用槍殺死我爸爸的人嗎?你到底跟他有什麼仇?」 「我……有你爸爸的思想記憶,我應該算是你爸爸,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換了一副身體。」要說下去格外困難,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誰,要怎樣把話說清楚呢?建年揪著我的肩膀,眼裡含著淚水,正想說什麼時,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醫生走進來,以嚴厲的目光掃視過我們,正色說:「讓我來解破這個謎吧,要是沒有在十分鐘以前找到被綁架的腦科醫學博士大衛?狄茲,說不定就永遠沒法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現在請看----」醫生朝我走來,用力抓住我的頭髮,使勁一扯,我的頭髮全部脫落,藉著鏡子,我看見自己亮光光的一個頭。他說 :「你們仔細看看他的頭,有並不明顯的手術痕跡,在這個時代,手術是非常進步的,不必用線縫補,但還是可以看到疤痕,剛才那位腦科醫生已經招供了,是他進行的手術,把原來的趙新理的腦換裝到美國人威爾森的腦殼裡,大衛?狄茲博士是黑虎黨的太空地區首腦,他原來計畫謀殺土星探險計畫的主持人之一的詹文朗,然後把黑虎黨人的腦移植到詹文朗的頭殼裡,那樣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控制太空科學活動,更恐怖的是他還計劃推廣到各個層面,讓黑虎黨佔據所有的權力機構,取得所有的資源,還好這項計畫在執行中發生了差錯,他們誤殺了一個叫趙新理的人,他們就將錯就錯,把剛剛發展成功的換腦手術拿來實驗,就把趙新理的腦部做了移植,這個黑虎黨人威爾森是個叛徒,他們打的如意算盤是,必要時可以嫁禍給這個換腦的人,他們可以破壞他的腦部,讓他成了瘋子,再交給警方,那時候,就是威爾森定罪的時候了,那時候趙新理的記憶當然也被消滅了……」 「那我應該感謝你們,我趙新理還可以活到現在,唉,」我嘆息著,雖然有著恍然大悟後的輕鬆與高興,卻無法掩蓋住內心的悲哀和震驚,我問:「那麼我為什麼會在墳場出現呢?」警探解釋說:「是我們反情報人員滲透到黑虎黨組織裡,救了你的命的,他後來不小心觸電死了,所以也就來不及把你的消息傳遞出來,你應該感謝他的。」 這是匪夷所思的科學怪談,倘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我死也不信的。今後的日子,我將要以趙新理的腦、威爾森的身體活下去,法律上將給我什麼樣的身份和地位?我回到地球後,我的太太、我的親戚朋友將會用什麼樣的態度和眼光對待我?28 個小時後,我們搭乘自由號太空船回返地球。在太空中飛行,望著那顆藍色、帶著霧白朦朧色澤的地球,它在群星中顯得那樣的特出,感到人類又何等的渺小,微不足道,地球已擁擠著一百億人口,長年有著不斷的紛擾,我真的不想回去,如今人類已在月球、火星建立了殖民地,正在努力朝太陽系的外圍行星探測發展,地球上的生存競爭難道也擴而大之,蔓延到外太空去?總有一些少數的壞蛋,企圖掌握權柄,妄想統治其他多數人,妄想作威作福,假如他們和我有相同的遭遇,他們應該要想想做人的意義不光只是為自己,因為生命有限,腦子再怎麼換,腦子還是會死的,腦細胞的死是無法再生的,生命的意義應該有它高尚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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