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超级淑女兔手册》
我一直我相信,我是一只真正的兔子!
我讨厌吃胡萝卜。胡萝卜怪怪的味道常常使我感到恶心,可是,因为兔子爱吃胡萝卜是脍炙人口的经典,所以,我不得不忍受着胡萝卜的超级怪味,在餐桌上装出一副大胃王的表情。
《超级淑女兔手册》之类的畅销书每次看起来都如同嚼蜡。但是,因为我是一只兔子,而且是一只崇拜淑女的兔子,所以,每天我都硬着头皮默默背诵十遍《超级淑女兔手册》。遗憾的是,尽管我煞费苦心,但我经常颠倒里面的句子。比如,淑女应该文雅地喝汤,不发出咂嘴以及“希哩呼噜”之类的声音,但是,喝汤的时候我总是忘了这样的句子,每次都“希哩呼噜”地不亦乐乎。
“11。”妈妈每次都轻声轻气地提醒我。
“嗯。”我一边应着妈妈,一边不亦乐乎地继续“希哩呼噜”。
三碗过后,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又违反了《超级淑女兔手册》:淑女喝汤不应超过一碗!
我吐吐舌头,胡乱地抓起手边的餐巾擦了擦嘴。
“11,要这样擦嘴。”妈妈优雅地轻轻捏起餐巾一角,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在嘴边晃动了几下。
妈妈是我的偶像,我对妈妈的迷恋几乎到了鱼儿崇拜大海、鸟儿渴望天空的境界。我几乎不相信世界上会有妈妈那般优雅从容的兔子。妈妈总是面带微笑,几乎从没有脾气;妈妈充满母爱,无论我们兄弟姐妹如何淘气,她依然柔声细气地说话;妈妈睿智聪明,即使遇上最棘手的事情,她也能从容地应对;妈妈美丽优雅,她的眼睛总是泛着玫瑰的光泽。
我希望将来,我也能够成为妈妈那般优雅的兔子。
我天天勤奋地背诵《超级淑女兔手册》这样的畅销书,即使我从心底地不喜欢它们,即使我常常读过就忘。
奇怪的是,《超级淑女兔手册》中有一条,却总是牢牢地印刻在我心里:淑女不和陌生人说话!
有一天,一匹年轻的马来到了我的故乡。这是一个山清水秀、物产丰沛的地方。最重要的,这里的鸟儿都是诗人。
“嗯,这是一个充满诗意的地方,我喜欢。”马立刻喜欢上了我的故乡。
“嗨,你好。”马卸下重重的旅行包,很友善地和我打了个招呼。
淑女不和陌生人说话!《超级淑女兔手册》中的句子立刻浮到了我脑海里。
我正在野草莓地里打滚,草莓的红色印在我的皮毛上。我窘迫地站立起来,既没抬头看望一眼马,也没和他打个招呼。
我像一阵风一般,飞速地逃离了野草莓地。
2. 熊的玫瑰庄园
熊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总是称他“兄弟”。
“这样叫人一点都不淑女。”熊总是拒绝我叫他“兄弟”。
熊经营着一个玫瑰庄园,庄园里的玫瑰朵朵娇艳欲滴。
除了稍微有点肥胖,熊几乎没有缺点。
“和我一起照看这些玫瑰吧,瞧他们多美啊!两个人一起看玫瑰,玫瑰就更美了!”在一个月光如水的晚上,我在熊的玫瑰庄园里赏花,熊对这样对我说。
熊的小眼睛在月光下跳跃着星星的光泽。
我……我担心玫瑰扎破我的手指。我对熊说。
那些星星的光泽看起来很动人,但是,我对照顾玫瑰不是特有耐心。
如果你愿意,我会在玫瑰外面围上一个栅栏,你每天隔着栅栏远远地看着这些玫瑰就可以了。熊说。
我不喜欢栅栏。我低着头,偷偷啃指甲。当我觉得紧张的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地啃指甲。我知道我又违背了《超级淑女兔手册》:淑女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啃指甲!
那我把玫瑰上的刺都修剪掉。熊大声说。
可是,玫瑰没有了刺,那还叫玫瑰吗?我问熊。
熊不说话了。
3. 兔子爱吃胡萝卜
灌木丛是我的秘密阵地,这里埋藏着我所有的秘密。
“呕!”“呕!”我一个人在灌木丛里翻天覆地着。
“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呢?”一个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像一个犯了错误被抓住的囚犯,开始哆嗦起来。
“11,别紧张,是我。”那个声音又说,“我在餐后散步。”
我回头,是马。我心里似乎安定了一些。
“我……肠胃不好。”我又开始习惯性地咬指甲。
“我每天都在这里经过。”马慢悠悠地说,“其实,我知道,胡萝卜——不适合你。”
“胡说,兔子爱吃胡萝卜!”我觉得心里被什么刺了一下,“这个道理三岁的孩子都知道!”
马笑笑,不说话了。
“喜欢这个味道吗?”过了一会,马递给我一个纸袋子。
一股腥腥的味道穿透纸袋,直逼我的鼻粘膜。我的肠胃泛起一股强烈的饥饿感。
是鱼的味道!
《超级淑女兔手册》里的句子像蹦豆子一般蹦了出来:淑女兔绝对不吃鱼!
“不喜欢!”我假装及其厌恶地把纸袋子扔还给了马。
杉树林、小河边、田野上……之后的日子,我似乎总能和马不期而遇。
“嗨,你好!”每次当我想避开马的时候,那友善地招呼就从我背后传了过来。
“嗨,你好!”我无可奈何地回应着马的礼貌和微笑。
最近我的记忆力似乎越来越好了,《超级淑女兔手册》里的句子总是时不时地跳进我的脑海:淑女要面带微笑;淑女要友善;淑女要答礼……
“为什么你要一直呆在这里呢?其实,你不适合呆在这里?虽然这里很美。”马总有一些没头没脑的句子,让人摸不着头脑。
“拜托,这是我的家!”当我生气的时候,我就会主动丢掉《超级淑女兔手册》。
“你的心是属于流浪的世界的,即使你身体呆在这里,但你永远无法被驯服。”马对我说。
我想起了我拒绝大熊的事。我不说话。
4. 精明干练的獾
为了证明马的话是错误的,我请求一只獾把我驯服。
獾是我和熊共同的朋友。有事没事的时候,我们仨总是以读书的名义聚会。大部分时间都是獾一个人滔滔不绝。
獾留着酷酷的小平头,戴一副精致的黑框眼镜,一幅精明干练的样子。
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獾一副为难的样子。
这比开庭审判还棘手吗?我问。獾是一个律师。
两者同样具有风险。但是,我还是在法庭上比较得心应手。獾说。
对于投资者来说,躲避风险不就意味着失败吗?我不甘心就这样败下阵去。
我一般不做没把握的事情。獾的胡须在阳光下一抖一抖的。
确实,所有的案子,獾一般都不会失手。
我没话可说了。作为一个淑女,我觉得我今天的话有点多。
5. 世界上最幸福的兔子
我有10个哥哥姐姐,我是最小的妹妹,大家都叫我11。
“11,这是最大的胡萝卜,给你留着的!”大哥递给一根又粗又大的胡萝卜。
“11,这是最新鲜的青草汁,是我刚榨的,你尝尝!”二姐递给我一杯绿油油、又黏又稠的东西。
“11,色拉蘑菇是我的手艺!”三哥最近迷上了厨房,总是让大家尝他的新花样。
……
每天的餐桌,我的面前总会堆着像小山一般的一堆食物。
我是家里最瘦小的孩子,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希望我能长得壮实一些。
“淑女要苗条。”其实,这些食物常常让我反胃。
“淑女也要健康!”哥哥姐姐们一起对我说!
我只好埋首于小山堆中,然后再跑去灌木丛中翻天覆地地呕吐。
偶尔,妈妈会给我单独做一种美味的小鱼汤,每次我都吃得不亦乐乎。而哥哥姐姐们一闻到这股味道,都会像躲避狐狸一般逃之夭夭。
但是,自从我在《超级淑女兔手册》中看到“淑女兔坚决不吃小鱼”这样的句子后,我就坚决不肯再喝小鱼汤了。
有时候我很诧异为什么我的胃口会和哥哥姐姐们如此不同,不仅胃口,似乎我的尾巴也特别的长,还有耳朵,也跟他们不同。
“为什么我的是短耳朵?”小时候我经常问妈妈?
“因为你是爸爸最喜欢的11啊!”
“为什么我的尾巴那么长?”
“因为你是妈妈最喜欢的11啊!”
“为什么我的眼睛不是红红的?”
“因为你是我们全家最喜欢的11啊!”
“为什么哥哥姐姐不喜欢喝小鱼汤?”
“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11啊!”
“为什么……”
我那没完没了的“为什么”总是被爸爸的手指给阻断了,爸爸喜欢用手指挠我的胳肢窝,然后我就开始一边躲藏一边“嘻嘻”地笑。
我无忧无虑地成长着,我总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兔子。
6. 马的邀请
杉树林的北面,有一条弯弯的小河。
秋天的小河,云淡风清,偶尔有南飞的鸟经过。
我沿着小河悠悠地散着步。
我的思绪和小河的流水一起轻轻地哼唱着。
“嗨,和我一起去流浪吧。”一个声音吓坏了我。
是马!
“我……这里……我的家……”我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坐一会吧。”马指指小河边。
我顺着马手指的方向坐了下来。
“看这小河,多么清澈,多么宁静。”马的眼光顺着弯弯的小河,一直流向远方,“但是,每一条河流都会向往远方。”
伴随着马轻柔的语调,我的眼睛也顺着弯弯的小河,一直流向远方。
“嘘……闭上眼睛。”我仿佛被马催眠了一般,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我的思绪顺着弯弯的小河,一直流向远方。
我仿佛看到了一片奔腾的大海在歌唱。
“你的心已经告诉了你——你向往的是什么。”我似乎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
“我们一起去看海吧。两个人一起看海,大海就更美丽了。”我睁开眼,马微笑地望着我。
我的心“怦怦怦”地跳动起来。
我仿佛变成了一个哑巴,立刻失去言语的能力。
我急速转身,像一根弹簧般,飞速地逃离了小河边。
“我会在这里等你。”身后传来马温柔而坚定的声音。
7. 衣柜里听到的秘密
我想找个地方躲一躲。
灌木丛?不行!
杉树林?不行!
田野上茂盛的草丛?不行!
……
我的心里仿佛种下了一个秘密。
我不知该把我的秘密藏到哪里。
我昏头昏脑一下闯进了妈妈的房间,房间里静悄悄的。
我拉开妈妈的衣柜,一下跳了进去。
我埋首在那些散发着妈妈味道的衣服里,仿佛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时间似乎被凝固了一般。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这么晚了,11怎么还没回来?”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焦虑,我第一次发现妈妈也有不从容。
“是啊,最近11总是往外面跑,每天都很晚回来。”爸爸安慰着妈妈,“不过别担心,11已经长大了。”
“最近她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
“看起来好像藏着心事?”
“会不会11已经开始怀疑了?我很怕这个秘密被揭穿。”
“11的身世她迟早会知道的。”
等等!我的秘密?我的身世?……我仿佛一下坠入了云雾里。
“我知道。但是,我总是想她再长大些才告诉她。”
“我明白。你希望她永远无忧无虑。”
我听到了妈妈轻轻的抽泣声。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11外表坚强,内心软弱。”
“嗯,那真是一个很悲惨的故事。”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11的妈妈就不会……”
妈妈开始泣不成声。
“不是你的错,是那只狐狸太狡猾了。”
“我一直很内疚……”
“你做得很好了。”
“我想让11像所有幸福的孩子那样,永远无忧无虑……”
“我们全家都会支持你的!”
……
等等!!!11的妈妈?我天天喊着的妈妈难道不是我的妈妈?……我彻底地迷失在了云雾里。
“啊!!!”
“啊!!!”
衣柜被打开的瞬间,我和妈妈一起尖叫起来。
8.寻找白猫的故乡
我们都花费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恢复了平静。
我终于知道了,我不是一只真正的兔子。
我是一只猫。
“11,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快乐。”妈妈满脸泪痕地握着我是手。
“妈妈……”我倒在妈妈的怀里,泣不成声。
白猫——我真正的妈妈——为了从狐狸嘴下救出一只受伤的兔子,牺牲了自己。
我为我的妈妈骄傲!!!
同时,我也被一种巨大的疼痛包裹着。
对于那样一只勇敢的白猫,我却一点记忆都没有!
“妈妈,白猫的故乡在哪里?”我在妈妈怀里轻轻地问。
白兔的怀抱依然让我迷恋。有她这样一个妈妈,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白猫——是个外乡人,她来这里的时间不长。之前,听说她喜欢流浪。”爸爸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脊背,“只是听说……其他的我们也不便多问。你知道,兔子家的都恪守着规矩。抱歉。”
我咬咬嘴唇。想把眼里的泪咽回去。
“妈妈——我想去寻找白猫的故乡!”用了很大的力量,我终于说出了我心中的话。
“这……”妈妈开始慌张起来,“11,你是不是很恨妈妈?”
妈妈开始颤抖起来。
“11,外面的世界……很复杂。”爸爸也失去了一贯的沉稳。
“11,不要离开我们。”
“11,你那么瘦小,遇到狐狸怎么办呢?”
“11,我们不舍得你走!”
……
哥哥姐姐们也七嘴八舌地说着。
可是,我已经打定了主意!
“让我陪11一起去寻找白猫的故乡吧!”从门外传来一个沉稳而坚定的声音。
马缓缓地走了进来。
9. 启程
爸爸和马在杉树林里进行了一次独立的谈话。
“这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交谈,女人和孩子止步!”爸爸坚定的话语阻止了妈妈和哥哥姐姐们好奇的脚步。
妈妈搂着我,不停地向杉树林张望。
我把头埋藏在妈妈怀里,我的心跟随着妈妈的目光徘徊在杉树林外。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杉树林的方向终于远远地飘来两个淡淡的影子。
“11,去吧。”爸爸拍拍我的背,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在爸爸怀里用力吸了吸酸酸的鼻子。
“11,别忘了兔子的故乡也是你的故乡!”妈妈微笑着交给我一个大大的旅行包,她的眼泪噙着泪珠。
不知何时,妈妈已经悄悄地准备好了一切。
“11,你还会回来吗?”哥哥姐姐们哽咽着问我。
我用力地点点头。隐藏了许久的泪珠终于掉落了下来。
“11,走吧。”马轻轻牵起了我的手,“旅途是劳累的,旅途也是美丽的。我们一定会找到白猫的故乡的!”
“我们也会见到大海的。”我轻轻地说。
马用力点点头。
我们对着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们挥挥手,沿着弯弯的小河开始踏上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