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梦呓，不是真理不是佛经。

　　狐狸的祈祷，是一个谎言的城堡。

　　耍猴人带着一路风尘，带着一片阳光，慢吞吞地走进了杂货店。

　　杂货店老板笑脸相迎，询问道，“师傅，需要些什么？”

　　从衣服的内兜里掏出了钱，耍猴人快意地说，“买一包香烟。”

　　杂货店老板把香烟递给了耍猴人，收了钱。

　　小猴子一双机智的眼睛闪闪发光，把杂货店内上下左右扫视一遍，别有一番深意。

　　耍猴人轻声地说，“谢谢。”

　　杂货店老板看了看耍猴人，又看了看小猴子，也许是为了打发时间，也许是出于一种好奇，很有兴致地攀谈起来，“请问，师傅是从哪儿来呀？”

　　耍猴人乡音浓重，笑吟吟地说，“来自四川。”

　　杂货店老板同情地说，“走江湖，耍猴卖艺，浪迹天涯海角，整日不得安宁，很辛苦很辛苦呀。”

　　耍猴人用深谙世事的口吻，苦涩地说，“是呀，人生如梦，转眼百年，干不了什么别的，混口饭吃吧。”

　　杂货店老板点头称是。

　　当耍猴人要把香烟装进衣兜之时，被小猴子一把抢了过去，它如获至宝一般地蹦跳了起来，眼睛闪光，嘴角颤抖，喜形于色。

　　耍猴人带着一种欣赏的深情，容忍小猴子的调皮和淘气，默默地微笑着。

　　杂货店老板夸奖道，“这个小家伙，很可爱。”

　　像每一个江湖艺人一样，耍猴人也以自己的搭档小猴子为荣，可以理解其中的苦衷，这是他赖以生存的根本，也是风中雨里相依为命的基础，“它叫峨眉，聪明伶俐，不怕吃苦。”

　　看着活蹦乱跳的小猴子，杂货店老板有些惊讶，“平时，你也不拴着它？”

　　耍猴人很有兴致地说，“小的时候，我拴过它；现在不用了，峨眉很懂事，也很听话，和我配合得十分默契。”

　　对于江湖艺人来说，动物演员不仅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是他们的梦想，也是他们心灵的全部。

　　杂货店老板关切地询问，“下一站，你们要去哪儿呀？”

　　耍猴人平淡地说，“干我们这一行的，走到哪儿算哪儿，铺着地盖着天，日出日落，四海为家。”

　　杂货店老板语重心长地说，“人生在世，日食三餐，夜眠八尺。在家千般好，出门事事难呀。”

　　耍猴人十分苦涩地说，“穷家难舍，热土难离。有家，谁还愿意在外流浪？”

　　“怎么……”杂货店老板一惊，感到耍猴人弦外有音。

　　耍猴人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这样的年月，不堪回首啊。”

　　见耍猴人没有深谈下去的意思，杂货店老板说，“朝前看吧，明天会比今天美好。”

　　耍猴人快言快语地回答，“谢谢你的善心，好人有好报。”

　　耍猴人要离开，杂货店老板说，“再见，一路上多加小心，祝你们平安无事。”

　　耍猴人淳朴地微笑着，走出了杂货店门口，小猴子峨眉敏捷地爬到了师父的肩上。

　　有几个好奇的孩子，像马蜂一样凑了过来。

　　由于峨眉穿着裤子，几个孩子看不见想看的地方，于是，七嘴八舌地喊叫着，像唱歌谣一样快活不已，“猴屁眼儿着火啦！猴屁眼儿着火啦！”

　　峨眉站在师父的肩头上，冲着这几个孩子呲了呲牙，孩子们发出了一阵嘻嘻的笑声。

　　然后，峨眉左手举着已经打开的一包香烟，右手习惯性地把一支香烟从头至尾捻了一遍，然后把没有点燃的烟叼在了嘴上，脸上洋溢着一种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的得意之情。

　　这是一个独树一帜的造型，给人留下了刀刻斧凿的印象。

　　面对着这样一个造型，杂货店老板似乎发现了什么，陷入了绵长的深思。

　　深思是一口井；井水，有甘甜的，也有苦涩的。

　　耍猴人和他肩扛着的峨眉，构成了一个整体，茕茕地走了。

　　当然，杂货店老板并不知道，自己与他们扯在一起的故事，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啦，这就是机缘。

　　也许，人的记忆不会永远地沉默。

　　也许，沉默的记忆是另一种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