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用红眼蟾蜍换美味的比勒果
每天放学之后,我都会穿上水靴,带上橡胶手套和巴巴拉、麦卡一起去沼泽地的边缘捉那种红眼蟾蜍。红眼蟾蜍很狡猾,而且耳朵非常灵,一听到周围有动静,就马上跳进泥淖。由于它们的颜色、花纹,和淤泥非常的相近,所以如果没有敏锐的视力、听力和超强的耐力,就别想捉到它们。 从巨人花园门口贴出那张收购蟾蜍的桦树皮海报开始,每天都有几百人跑进沼泽。一时间整个塔洛比镇的水靴、橡胶手套的价格,翻跟头般的长了好几倍。可到最后,大家才发现捉红眼蟾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沼泽里的人一天比一天少。到了现在,就变成我们三个了。 其实我也想过放弃,因为你不仅要忍受沼泽地里散发出的那一股股臭哄哄的热气,还要随时警惕蟾蜍向你喷射的红色毒液,那种高酸度的液体已经腐蚀坏我四双手套了。但是我却舍不得巨人给我们的那些五颜六色的比勒果。当你把一枚比勒果放在嘴边,脆脆地咬上一口时,一丝酸酸甜甜的汁液就会顺着果子的表面,流到唇边,这个时候嘴唇一抿,把那汁液吸进去,顿时整条舌头就都被那股独特的清香麻醉了,麻醉之后,再细细品尝已经含在嘴里的那块果肉,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我想巴巴拉也是舍不得那些比勒果,才和我们继续捉红眼蟾蜍的。但是麦卡应该不是为了比勒果,因为他总是把赚到的比勒果给巴巴拉吃。所以我怀疑他可能喜欢巴巴拉。这秘密我没有对任何人说,因为我和巴巴拉是好姐妹。 巨人花园的那堵围墙好高好高,在外面只能看到一棵树冠像云朵一样的大树。花园的铁皮大门也总是关得紧紧的,好像那个巨人总也不出门。这也难怪,因为巨人族相貌丑陋,性情凶残,政府已经明令禁止他们在公开的场合露面了。所以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个花园到底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那个爱吃红眼蟾蜍的巨人到底长得有多恐怖,我们每天看到的只是一根巨大粗糙的手指从门缝勾走那些用绳子拴在一起的红眼蟾蜍,然后再弹给我们三个装比勒果的瓶子。 有人说,巨人的花园里非常漂亮,长满了奇花异草。也有人说,巨人的花园里非常恐怖,到处都是被吸光了血肉的红眼蟾蜍的皮。无论谁说的对,今天就能见分晓了,因为麦卡带来了他的新宠物——长尾鼹鼠。 麦卡在围墙外面挑了一处他自认为比较松软的土地后,把长尾鼹鼠从他的肩膀上抱下来,放到了那块地面上。 “嘘——嘘——叽——” 麦卡冲鼹鼠叫唤着,还用手指指围墙。那鼹鼠竟然能明白麦卡的意思,爪子往土里一插,为我们挖起地洞来。 “真想不到,麦卡竟然还会说鼹鼠语!”我笑着对巴巴拉说,但巴巴拉却没理我。她满脸通红,紧张地盯着鼹鼠挖的那个越来越深的洞,我想她肯定是太兴奋了! 鼹鼠果然是挖洞高手,那个从地下穿过围墙的地洞很快就挖好了。麦卡站在洞边叮嘱道:“我们一定要小心一些,万一惊动了巨人说不定他会吃掉我们呢?” 麦卡十指一伸,牙齿一呲,做了个鬼脸。 巴巴拉脸色一沉:“你真无聊!”说完就弯身钻进了地洞。
二 捣药的兔子身上溅满了鲜血
从地道里钻出来之后,整个花园就完全展现在我们面前了。另我失望的是,这个花园并没有什么特别,即没有大家所说的奇花异草,也没有红眼蟾蜍的皮。而且这里荒草丛生,好像很久都没有被人料理过了。 在花园的草坪上,有一个巨大的破旧不堪的摇摆木马,上面落满了灰尘和杂草。 “我想坐那个木马!”巴巴拉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我心想,巴巴拉也太小儿科了吧,中学生玩木马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麦卡劝说得比较委婉:“那木马太高了,爬不上去。” “我能跳上去。”巴巴拉说完就蹦蹦跳跳地向那个木马跑去。巴巴拉奇怪的跑步姿势,让我们发现,那草坪上的草竟然是有弹性的,跑在上面就像跑在弹簧床上一样,稍微一用力,身体就被弹得老高。所以想跳到那个木马上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巴巴拉坐在木马的马鞍上,前后晃动着身体,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尽管那个木马连动都没动。麦卡坐在马头上,翘着二郎腿无所事事地一会看着天空,一会再看看巴巴拉。 我却对那些有弹性的小草,很感兴趣。我问巴巴拉:“你怎么知道这些草是有弹性的?” 巴巴拉一愣,然后回答说:“那些是特其拉草,上周的‘植物世界’节目里介绍过的。” “嘘——”麦卡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们别说话,“你们仔细听听,是什么声音?” 从巨人的房子里穿来了一阵阵轻微的有节奏的“咚咚”声。因为那房子的窗户下面也有特其拉草,所以麦卡使劲一蹦,就跳到窗台上了。他向里望了一眼, “哇”的一声大叫,一个跟头就从窗台上跌了下来。 “里面是什么东西?”我问。 麦卡脸色煞白,用手指指上面:“自己看。” 我和巴巴拉也蹦了上去,我往里一瞧,天那, 要不是巴巴拉拉我一把,我也要掉下去了。那房子里面竟然有一只硕大的兔子,它拿着一个捣药杵一下一下地捣着石缸里的东西,从石缸里溅出的鲜血染在兔子的白毛上,让人看起来煞是恐怖!兔子还不停地把身边一条条蛇状的东西放进石缸里捣着。 “那是巨人的头发!” 巴巴拉声音颤抖着。 我从小就爱在爷爷的药材铺里玩耍,所以对这种珍贵的药材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巨人们都是非常爱惜头发的,因为他们的一根头发就代表一年的寿命,而他们的头发又是治疗很多人类疾病的药引了,所以巨人的头发非常珍贵,甚至可以和黄金等价,这也是好多人为了得到巨人头发而不则手段的重要原因。 我在想,这个巨人是不是不想活了,竟然拔下来这么多头发!而那个兔子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救命!”麦卡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思路。我低头向下看去,麦卡竟然不见了。 “我在上面——”麦卡提醒我们。 我抬头一看,一个皮肤黝黑、青面獠牙的巨人正站在我的面前,而可怜的麦卡正被巨人捏着脖领,徒劳地挥动着他的胳膊。只要巨人轻轻一松手指,麦卡就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巴巴拉说了一句:“快跑!”然后拉着我从窗户上跳下来,就向鼹鼠洞跑去。 巨人的脚步好大啊,他只轻轻一跨把鼹鼠洞给踩平了。然后那只巨大的手掌就向我们抓来,把我和巴巴拉捏在了他的手心里。虽然巨人似乎并没有用太大力气,但他手上粗糙的皮肤仍然把我浑身磨得生疼。 “谁让你们进来的?”巨人的声音如一声巨雷直直的刺进我的耳朵,震得我耳朵生疼。 “你们要是再敢溜进来……”巨人冲我们一呲牙,“我就把你们吃掉!” 我不知道是被巨人扔出门口还是踢出门口的,反正我们脚一着地,就飞也似的跑下山了。 等确保安全了之后,我坐在山脚下比拉比拉树底下,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麦卡狠狠地说:“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我把身体往后一仰躺到地上,头顶上是一个紫色的大气囊。不知为什么今年夏天山上的比拉比拉树都长了好多大气囊,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那气囊又让我想起了巨人的眼睛:“好可怕的巨人啊!我们以后再也不给他抓红眼蟾蜍了,好吗巴巴拉?”但是巴巴拉没有吭声。我扭头一看,巴巴拉抱膝坐在那里,把头埋在两腿中间,肩膀一耸一耸的在低声哭泣。 “该死的巨人!”麦卡又骂了一句。 三 鸡场灭门惨案
夜幕如一块黑色的幕布覆盖了整个塔洛比镇。所有人都在黑暗制造的寂静之中渐渐进入了梦乡。塔洛比鸡场的所有鸡也一样,它们一只只地蜷缩在枯草上,回味着梦里阳光和泥土的味道。 这时一个黑影出现在了鸡场前,他敲敲打开鸡窝的门,轮起手中的狼牙棒就向那些可怜的、依然沉浸在美梦之中的鸡砸去。整个鸡窝顿时一片惨叫,不知是哪只鸡在慌乱之中撞开了电灯的开关,所以当那只叫罗西的母鸡挣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到处乱飞的鸡毛和溅了满墙的鸡血,当然醒目的灯光也让它看见了来者的脸。 浑身是刺的狼牙棒砸向了罗西这鸡场里的最后一只鸡。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罗西脚下的土地一松,一下子掉进了黑暗之中…… 第二天,整个塔洛比镇一片震惊,“巨人兽性大发,鸡场鲜血四溅”成了当天报纸的头条。提奴特,也就是麦卡的父亲,塔洛比鸡场的场主更是愤怒得几乎快疯掉了。 他把几只掉了脑袋,没了翅膀的鸡尸体扔进镇政府的院子里,还不顾门卫的阻拦大声嚷嚷着:“还有什么可研究的,那大脚印、狼牙棒明摆着的就是山上的那个巨人干的,因为我儿子发现了他的秘密,他怀恨在心,存心要报复我!我那可怜的鸡啊!谁来为我的鸡作主啊!” 镇长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绕过地上那几只惨不忍睹的鸡,来到提奴特场主面前严肃地说:“你说你儿子发现了巨人什么秘密?” 提奴特场主赶紧把麦卡推到身前来。麦卡结结巴巴地说:“那巨人的房间里有个捣药的大兔子,捣药缸里都是血,还有巨人的头发,虽然我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但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提奴特场主接口道,“那血有可能是鸡血,或者是——人血,大家都知道巨人族是最凶残的!” 在场的人立刻打了一个冷战。 当天下午,全副武装的镇警卫部队包围了巨人的住宅,他们用大炮轰开大门,冲进花园,发射了200发麻醉弹把巨人醉倒,然后把巨人关进一个特制的铁笼子里。他们没有找到那只捣药的兔子,但却找了麦卡所说的那只满是鲜血的捣药缸。 巨人被送到镇政府的院子里接受公审,院子里站满了高喊着“严惩凶手”的愤怒的村民们,我和巴巴拉也挤在人群里看热闹。巨人使劲地晃动着铁栏,对着脚下的镇长咆哮着:“放我出去!我没有杀死那些鸡。” “证据确凿!就是你干的!”提奴特场主挥舞着拳头,“你必须用头发赔偿我那些还在下蛋的母鸡……” 巨人冲着提奴特场主“呸”的吐了一口唾沫,那几乎有一桶那么多的粘糊糊的液体立刻就封住了提奴特场主的嘴巴。 “你别那么嚣张!”镇长后退一步,冲守侯在铁笼旁边的警察一挥手。那警察手里的电棍就捅向了巨人的脚。 “啊——”巨人如雷般的惨叫把所有人震倒在地。 当我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我发现巴巴拉不在我身边。抬眼望去她的身影在门口一晃就不见了。 我跑出镇政府院子冲她喊着:“巴巴拉,你去哪?”但是巴巴拉没有回头。 巴巴拉跑得太快了,尽管我紧赶慢赶的,但在沼泽附近我还是把她追丢了。这时一个比拉比拉树的大气囊从树上迸了过来,在我面前摔破了,里面冒出的那股紫色刺鼻的气体让我差点窒息。我赶紧从那个地方跑开。然后我发现了一只鞋,是巴巴拉的鞋,但是那鞋已经破烂不堪,似乎刚刚被一只猛兽的利齿撕扯过。难道说巴巴拉遇到了意外。 我赶紧向麦卡家跑去,麦卡这家伙一天也没露面,一定是在家睡懒觉呢? 我猜得没错,麦卡果然在家,但他一看到我,从脖子到脸立刻变得通红。我知道他一做亏心事,就会有这种反映,所以我没等他反映过来,一把把他推开,就冲进了他的卧室。在他的床上,我看了一只被五花大绑的鸡,鸡嘴处还被透明胶缠了好几圈。 我拯救了那只可怜的叫罗西的母鸡,同时用一根拖布杆让麦卡对我如实招来。 原来那天麦卡的鼹鼠挖洞挖到了鸡场,歪打正着罗西在狼牙棒打向自己的时候掉进了鼹鼠洞。鼹鼠把罗西交给了麦卡,从罗西那里麦卡知道了,血洗鸡场的不是别人是正是自己的父亲提奴特场主。一边是正义,一边是亲情,无法作出抉择的麦卡只好把罗西先绑在自己房间里。 我拎着罗西的两只翅膀替麦卡做决定:“别犹豫了,那个巨人被关在笼子里很可怜的。即使巴巴拉在这,也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 “巴巴拉呢,你不是和她在一起吗?”麦卡问。 “啊——”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哪,我竟然忘了我来的目的,我拿出那只鞋,“巴巴拉在沼泽地那失踪了,我只找到一只鞋。”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麦卡张着大嘴,似乎想把我吃了。 我们一前一后跑出他家,但是我们没去沼泽,因为从镇政府那边跑过来的乱哄哄的人群挡住了我们的路。 麦卡拦住了一个人:“怎么了?” 那人说:“太可怕了……你快去吧,你爸爸要不行了……”
四 铺天盖地的紫色气囊
当我们赶到那的时候,整个镇政府的院子里是一团混乱。村民们大都已经撤离了,那些依然监守岗位的警察们像个小丑一样,在满地的特其拉草上蹦来蹦去。 被挂在屋顶上的镇长声嘶力竭地喊着:“劫狱了,来人啊——” 而被挂在旗杆上的提奴特场主则是两眼发直,口吐白沫,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一个硕大的白兔子正用锋利的牙齿啃着铁栏杆,而在兔子旁边,则站着一个比巨人稍微矮一点的女巨人。 “快把我爸爸放下来!”麦卡大喊。 那女巨人蹲下身子冲我们一呲牙:“快离开这,否则我吃掉你们。” 没想到麦卡竟然毫无惧色,他拿过我手里的母鸡罗西送到女巨人的眼前:“这只鸡可以做证,那个巨人是被冤枉的。你就放了我爸爸吧!而且你是不会吃我的,因为你就是巴巴拉。” 什么?麦卡竟然叫那女巨人巴巴拉,这回我彻底傻眼了。 “你受刺激了吧?”我晃了晃麦卡的肩膀。 麦卡不再说话,两只眼睛直盯着女巨人。 女巨人抽搐了一下鼻子,眼睛里竟然流出两行泪水:“对,我就是巴巴拉。” 镇长和提奴特场主被巴巴拉放了下来。大家听了母鸡罗西的叙述后,都知道冤枉了巨人。 但是镇长依然不想把巨人放出来:“虽然你没有杀那些鸡,但是你捣药缸里的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红眼蟾蜍的毒汁。” 巴巴拉解释,“用它做的药能让我变成普通人类,去学校上学,而沼泽地的泥水则可以使我重新变回巨人。爸爸怕我的秘密被别人知道,所以一直不让我回家,但是昨天我才知道其实他是怕我知道那药里加了他的头发。” 巴巴拉痛苦地把头撞在铁栏杆上,巨人把手从栏杆里伸出来,轻抚着巴巴拉的肩膀。 这时,兔子已经把铁栏杆啃断了两根,巨人从栏杆缝里钻出来,与巴巴拉抱在了一起。 镇长擦拭了一下眼睛:“好感动人的父女情深,但是……” 镇长清了清了喉咙,“我们必须按章办事。根据镇规,学校是不可以录取巨人的,所以我代表校长正式开除巴巴拉。” 我替巴巴拉辩解道:“可是,她吃了那个药之后,就变小了,就不是巨人了。” 巴巴拉对我哭笑了一下:“谢谢你,我最好的朋友,但是那个药我是不会再吃了。”巴巴拉捋了捋巨人希落的头发。 看着巴巴拉和巨人离去的背影,我心里一阵酸痛,我冲着镇长一顿大喊:“什么破镇规啊!你这么无情无意我再也不管你叫爸爸了!” 就在这时,“碰”的一声,一个巨大的紫色气囊飞到了我和爸爸的面前,摔破了。我知道那股气体的厉害,立刻忘了刚才说的话,一捂鼻子:“爸爸快跑!” 然而接下来铺天盖地的紫色气囊叫我们根本无处可逃,一股股令人窒息的气体让我的头发晕,脚发软,终于我眼前一片黑暗,倒在了地上。
尾声: 当我恢复知觉的时候,那股刺鼻的味道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淡淡的清香。我揉揉眼睛,只见巴巴拉正站在院子当中,手里拿着一束烧着的头发,那头发冒出的青烟正是我闻到的那股清香。我想起爷爷说过,巨人的头发是最有效的解毒剂。 我的爸爸——镇长大人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小声嘀咕着:“我应该有权利该镇规的吧!开除这样一个优秀的学生,确实有点过分。” 我仰望着巴巴拉的脸,我第一次觉得巨人族并没有那么丑陋。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于是问身边正目不转睛看着巴巴拉的麦卡:“你刚才是怎么知道她就是巴巴拉的?” 麦卡停顿了一会,开口说道:“那是一种感觉,你是不会懂的。”他把头转向我,“我想以后研制出一种可以把我变成巨人的药,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为巴巴拉定做一个超大号的课桌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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