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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在静悄悄的深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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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罗丹文集|原创|儿童文学|儿童小说｜深夜
下午放学以后，同学们就一个接一个地到马小飞家里来。这些孩子们，不知道要用什么话来安慰自己亲爱的小伙伴。他们互相眨眨眼睛，没话找话地谈些马小飞平日最喜欢的游戏。谁也不敢提起今天那场叫人不愉快的评选。
马小小故意讨好地摸出一把乌亮的玩具手枪，塞到马小飞的手里说：“小飞，这是姨妈刚才给我买的，我送给你好吗？它能射出一颗塑料子弹，也许能打死真正的麻雀。真的，我们到外面打麻雀去吧？”（当时“麻雀”被列为“四害”之一，其实应当保护啊！）
胡豆豆瞪了他一眼，用手肘顶顶他说：“你呀，没看见天都黑啦，麻雀早进了窝哩！”
马小小这才发现，原来电灯已经亮了。马小飞淡淡地笑了笑，没有接他的手枪。他再也找不出一句别的什么话，来感谢这位小伙伴了。
女同学他来了不少，田小英和李圆圆，还有冯小玲，一人抱了一摞书，一古脑儿都摊到马小飞面前说：“小飞，你挑选吧，这都是我们最近买的新书。你喜爱哪一本就拿哪一本，随你看多久都行。我们保证不来催你，行吗？”
马小飞翻了翻书，可丝毫也没有想借的意思。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在心窝里掏着，想找一件使马小飞高兴的事来说就好，可一时谁也找不出来。屋子里又沉默了。
忽然胡豆豆和大伙咬咬耳朵根，嘀咕了一阵，大伙便一窝蜂似的向外面跑了。
郑老师在办公室里批改了一阵作业，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她刚吃过饭，就听到了“咚咚”的敲门声。开门一看，原来是自己班上的学生，推推搡搡地挤在门口。站在最前面的是胡豆豆、马小小、冯小玲、田小英和李园园，还有那些曾经是调皮蛋现在进步了的丁小彤、张灿灿……。郑老师忙把他们一个个喊进屋来。整整挤满了她那间小小的饭厅。
郑老师忙问：“出了什么事啦？”
同学们用手肘你推推我，我推推你。
“不，”胡豆豆猛地站起来说，“我们是来提意见的。大家都认为应当评马小飞作‘三好学生’。我们中队能成为‘优秀集体’，他出了很多力。郑老师，你别只看他学‘佐罗’，就认为他是捣蛋鬼，其实，他非常关心集体，肯帮助人哩。大伙都喜欢他，拥护他！”
冯小玲说：“不评他，大伙都认为不公平！”
田小英说：“你要刷就刷掉我吧！”
“不，还是刷掉我吧！”老实巴交的马小小说，“我的票数最少。”
“刷掉我！”
“刷掉我！”
“刷掉我！”
……
郑老师睁着吃惊的眼睛，被孩子们这种纯真的感情深深地打动了。她虽然知道马小飞这期进步很大，可怎么也没想到，马小飞在这些小伙伴中，竟有这么高的威信。
“呵，原来你们是为马小飞‘请愿’来啦！”郑老师喝口茶，笑笑说，“那么，你们讲讲看，为什么非评马小飞不可呢？”
这一下就像向油锅里撒了一把盐，同学们就噼哩啪啦地谈开了。有的说他这学期是怎样为班上主持正义的；有的说他看了《南昌起义》之后，是怎样组织“正义军”向先烈学习的；有的说他是如何用巧妙的办法，去帮助丁小彤、朱小勇和张灿灿的；有的说他是如何维护老师的威信，不准同学们在背后议论老师的……连丁小彤，张灿灿和“小拇指”周明明，也站出来“现身说法”，把马小飞怎样带领“正义军”战士到他们家里去，给他们讲英雄人物和科学家的故事；给他们诚诚恳恳地指出缺点，还辅导他们做作业，借好书给他们看，……都说得有枝有叶，真切感人。
郑老师越听越觉得自己过去总是用老眼光看马小飞，对他太不了解了。她掏出手绢，擦擦眼镜，忙问：“你们去看过马小飞了吗？他今天情绪怎么样？”
胡豆豆说：“我们刚才都去看了他。他心里很难过，一句话也不肯说，呆呆地坐在那里。据说，他舅舅今天下午给他讲了很多故事，打了好多比方，现在心情可能好一点了。我们到他家里去的时候，他正伏在桌子上写什么。可是用手捂着。不让我们看。
郑老师再也坐不住了，他连忙拿起手电筒，对同学们说：“时候不早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我这就去看看马小飞！”
五月下旬的深夜，没有一丝风。郑老师急匆匆地穿过那一条条小巷，走在被树影罩着的柏油路上。路灯透过浓密的树叶，洒下了星星点点的光亮，显然冷清而又阴暗。郑老师边走边想起孩子们刚才谈的那一件件感人肺腑的事。她感到自己这些年，光顾抓教学质量，成天埋在作业堆里，与孩子们接触少了，对新时期孩子们的思想特点，没有很好地去调查研究。虽然天天和孩子们见面，却听不到他们的心里话，不知道孩子们在想什么，做些什么，只看到一些表面现象，就主观地作结论。把孩子们某些好行为，也误解为“故意捣蛋”，使马小飞受了不少委屈。可这孩子气了一阵之后，心里却从不怪他，怨他，还制止同学们在背后议论，对老师仍然是那么好，这是多么难得的好品质呵！
她的脚绊着一颗什么石子，打了个趔趄，她连忙扶住路边的一棵街树，想起了一件件往事。
那是“三八”妇女节的时候，马小飞突然出了一个花样，用剪帖的各种花纸，给全班所有任课的女老师，都发了一张请帖。孩子们每人从自己家里带了些苹果、饼干、水果糖，准备开一个茶话会，向女老师祝贺节日。那一天，她有些不舒服，去得迟了点。马小飞就带着胡豆豆、马小小、丁小彤几个人跑到路上来接。马小飞老远发现她正扶着一棵树在歇气，连忙飞跑过来，一边问长问短，一边抢着给她提东西。那天她只提了一个敞口手提包，里面放着一支批改作业的红水钢笔，一副老花眼镜，一个工作记录本。他们一齐拥上来，马小飞一把抓过了手提包，胡豆豆便伸手拿了那副眼镜盒，其余的学生，有的拿一支钢笔，有的抢着拿那个笔记本，他们硬要一人拿一样东西，洋洋得意地捧在手里。好像不这样，就不能表达出他们对老师的感情。啊，那捧着的哪是一个手提包，一副眼镜或一支钢笔呵，那是捧出了孩子们一颗颗热爱老师水晶般的心呀！
郑老师亮起了手电筒，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急急地向前走。真奇怪，马小飞那个调皮的形象，今天却是那么可爱地在她脑子里闪动。
记得前周星期六下午，班上利用课余时间举行了一次拔河比赛，男女孩子分作两边，劲虎虎地抓着绳子，摩拳擦掌地摆开了阵势。这时，她和凌辅导员站在旁边观看。忽然，孩子们都争着要拖凌辅导员去参加他们的队伍，却把她这位班主任凉在一边。郑老师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时，马小飞跑过来，亲热地拉住她的手说：“郑老师，您老人家就到们这边来吧！我们热烈地欢迎您呀！”说着，就连拖带推地把她拉进了队伍。当时，这位平日很少和孩子们嘻嘻闹闹的班主任，却被马小飞这种出乎意料的行动，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
“呵，到了！”郑老师噔噔地上了楼，他轻轻地敲了几下，门吱地一声开了。那位忠厚正直的“拐杖舅舅”，一见是郑老师，连忙把她让进屋里，一边用手抹了抹凳子，一边连声说：“这么晚了还来家访呵？郑老师您真辛苦哩！”
“拐杖舅舅”指指里面的房间，小声地说：“他刚才在这儿桌上写了一阵，我就催他睡了。这孩子真淘气，给您添麻烦了。我刚才还在讲他呢，郑老师完全是为你好嘛！”
郑老师不好意思地摆摆头说：“我到里面看看他去！”
“拐杖舅舅”拉亮了灯。郑老师轻轻走进去，只见马小飞穿着一件白背心，一只手臂露在被外，半侧着圆脑袋。虽然睡着了，可那眼角上，却掛着两颗亮晶晶的泪珠。
郑老师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轻轻地把马小飞的手臂掖进被单。这时，马小飞却在梦中叹了口气，轻轻地喊了声“郑老——师”，残留在眼角的泪珠，立即滴落在枕头上，浸出两个大圆点。枕头下面，露出一个信封，上面用那幼稚而工整的字体写着：
郑老师鼻子一酸，坐在马小飞的床头上，望了望他那张熟悉而又可爱的圆脸，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她拿起信封，抽出那张皱巴巴的信纸。因为她没有带眼镜来，便眯缝着眼，仔细地看起信来。
“亲爱的郑老师，您好！”郑老师在心里唸着，“我心里很难过。我哭了，哭得很伤心。开始，我真恨您。后来，我想通了。您也是为我好。我擦掉眼泪，就给您写信了。‘三好学生’要真正的‘三好’。不能只看票数多，我永远永远地记在心里了。我还有缺点，有好多好多缺点。请您多帮助我，多批评我吧！”
这位胖胖的女老师，揉了揉潮潮的眼睛，又仔细看下去：
“郑老师，现在我一点也不怪您了，真的不怪您了。您是真正的爱我们的，流了很多心血和汗水。我们也很爱您，真正的爱您。下学期，我要更加爱我们的班集体，争取做个真正的‘三好学生’。郑老师，您看我的行动吧！……郑老师，您要保重身体啊！
“祝您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更好！
您的学生 马小飞。” 郑老师的眼睛湿润了。他把信插进口袋里，又给马小飞掖了掖被子。拿起手电筒就告辞出来了。
夜，静悄悄的。郑老师的心，却非常非常地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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