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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泪水是这样流进心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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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罗丹文集|原创|儿童文学|儿童小说｜泪水
这是“六一”前夕，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这天，马小飞一清早就爬起来了。他踮着脚尖，轻轻地走到衣柜前，拉开抽屉，穿上“拐杖舅舅”给他买的那件新的白的确良衬衫，系上那条洗得干干净净的红领巾，戴上那用硬纸精心衬过的小队长臂章。长条形的衣镜里，立即出现一位帅气十足英俊可爱的少先队员：高高的身材，红朴朴的脸蛋，两条粗粗的眉毛，一双大大的眼睛，嘴巴笑得像弯弯的月亮。马小飞对镜子里的“少先队员”眨眨眼睛，镜子里的“少先队员”也对马小飞扮了个怪脸。他好像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长得这么可爱。要知道：马小飞是从来没有这样正正经经地穿过队服和照过镜子的。
“拐杖舅舅”被他那悉悉索索的响声弄醒了。他悄悄地抬起头，看见马小飞今天这一身不同往常的打扮，便坐起来笑呵呵地问道：“哟，今天是什么大喜的日子呀？我的‘小佐罗’怎么变了一个样啦？”
马小飞笑嘻嘻地说：“后天就是‘六一’儿童节呗！”
“呵，我知道了”，拐杖舅舅点点头，“你们中队今天一定要评‘三好’学生吧？看样子，我的‘小佐罗’今年也会给我拿张‘三好’奖状回来啰？”
马小飞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还没评呢。”说着，从锅里拿了两个馒头，背上书包，就两步一蹦地向学校里走去。
天是那么蓝晶晶的，路是那么平坦坦的，树叶是那么绿油油的，花儿是那么红艳艳的，马小飞的心也是那么美滋滋的。根据“有关人士”的“可靠消息”；他们中队，这次很可能被评为全校的“优秀集体”，凌老师可能被评为市里的“优秀辅导员”。这样的好消息，谁听了心里都会甜蜜蜜的呀。嘿，说不准他马小飞也会领到一张印着“三好学生”金字的漂亮奖状哩！
四年来，他从来没有得到这样一种“最高级”的荣誉啊……
确实，他过去淘过气，给老师添过不少麻烦。这学期他可是把“拐杖舅舅”和凌老师的话，一句一句地装在心窝里，真心真意在改正缺点。为了搞好这个班集体，他马小飞可出了不少力啊。这一点，同学们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总不会不提我的名字吧？
马小飞想到得意的时候，顺手捡起地上一根树枝，当着马鞭，神气地挥舞起来。“啪，啪！”嘴里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发出“马鞭”的“响声”。
“小飞！”背后转来一声亲切的喊声。马小飞扭头一看，原来是胡豆豆。他今天也换了崭新的衣服，兴高采烈地蹦跳着，几蹦几跳就追了上来。亲热地扳住马小飞的肩膀说，“哎呀，穿这么漂亮的新衣呀！是准备领‘三好学生’奖状时照相的吧？嘻嘻！”
马小飞在胡豆豆背上擂了一拳；“我看你才想当‘三好学生’想得着迷了呢！”
“说真的，”胡豆豆一下跳到马小飞的前面，仰着脸，“嘻嘻”地说，“这一回，你那‘三好学生’的奖状肯定跑不了。我们大伙都说要‘举’你的‘手’。连女同学都在背后说：这回，我们要投‘小佐罗’一票！凌老师听了，也嘻嘻地点着头呢！这一次，你要是评不上‘三好学生’，把我胡豆豆的名字倒起写！”
马小飞听了胡豆豆这番话，嘴里虽没说什么，心里却像灌了一筒蜜。他的眼前，不时闪动那张米黄色的“三好奖状”还有那朵鲜艳的大红花。
评比开始了，马小小头一个就提了马小飞。接着，田小英，胡豆豆，丁小彤……都接二连三地重复着“马小飞”这个名字，连中队长冯小玲也站起来凑热闹。郑老师有点诧异地在黑板上写下“马小飞”三个字。然后同学们又陆续地提了十来个名字。
举手表决之前，郑老师提醒大家说：“学校，对‘三好学生’要求是比较高的，而且分配给我们班的名额也有一定的比例。同学们一定要把最优秀的同学评选出来，可不能随便举手啊。我建议，先对这些被提名的同学议论议论。有些同学虽然有点进步，但毛病还不少。如果用‘三好学生’这把尺子来衡量，我看还有一段距离呢。同学们还是先发表发表意见吧。看看，这些被提名的同学中间，哪些同学还不太够。”
“我看马小飞就不够！”小霸王朱小勇猛地站起来说，“他虽然帮助过我，却也欺侮过人，还，还——”究竟“还”有什么，他讲不上来了。
同学们听了，马上从鼻孔里发出“嗤嗤”的“嘘”声。安静的教室里，立即显得不平静起来。有的还向小霸王伸出指头刮脸蛋。有的在悄悄地说：“羞！羞！真羞！‘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还有脸讲别人呢！”
郑老师向朱小勇投去鼓励的眼光：“别慌，你讲下去嘛。他‘还’有什么呢？”
“他还，他还……”小霸王抓抓后脑勺，出于嫉妒和不服气，想着法儿，在肚子里搜索马小飞的“劣迹”。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来，便大声说：“他早几天在野炊活动中偷馒头吃！”
马小飞被这种无根无据的栽诬，气得满脸血红，圆睁双眼，真想扑上去揍这个小无赖一顿。但是他忍住了，慢慢地把握紧的拳头松开了。
“你胡说！你胡说！”许多同学都气得吼起来。
“郑老师，您别听他瞎说！”胡豆豆气冲冲地站起来为马小飞辩解，“这件事您去问问凌老师就知道的。”
“这件事，我也知道一点。”郑老师摆摆手，扶了扶眼镜，叫他别那么激动。
提起这件事，郑老师还记得清清楚楚，心里的疑团，至今还没有解开。
那是三月下旬，他们班搞了一次中队活动，到烈士公园去祭扫烈士墓，因为是中队活动，主要由凌辅导员带队。那天她要赶着批改作文，所以没功夫去。后来听张灿灿“报告”，马小飞在活动中偷吃了一个馒头。郑老师听了非常生气，对于这种自私自利的少先队员，还不狠狠批评一下，给予点纪律处分，怎么行呢？可是据凌老师说，事情并不像张灿灿说的那样。
那次祭扫烈士墓之后，队员们就分开自由活动，有的到柳湖去划船，有的到儿童乐园去坐电动飞机，有的到桃花坞去玩抓特务的游戏。“抓特务”的这一组，两边的人都争着要马小飞去当“司令”。凌辅导员说：“大伙都去玩啦，那么，由谁来当野炊的炊事员呢？”
同学们都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心里都舍不得放弃这次难得的活动机会。这时，马小飞望望大伙，便站出来说：“凌老师，让我来当炊事员吧！我保证完成好任务！“
胡豆豆见了，也马上站出来说：“报告凌老师，我愿意与马小飞‘并肩战斗’！”
田小英举着手说：“我代表女同学也来参加一个，好么？”
这时许多人都举起手来。
“我来一个！”
“我来一个！”
“我也来一个！”
马小飞挥挥手说：“算啦，算啦，只蒸热几个馒头，还用得着这么多人？我与胡豆豆包啦！同学们都去参加活动吧！”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大伙都把带来的冷馒头放到一只大锅里，就分头活动去了。
到了吃中饭的时候，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最先到达营地的就是张灿灿。她刚走到树林后面，就看到马小飞揭开锅盖，抓了一只馒头，几口就吞进了肚里。她马上跑去报告凌老师。凌老师用手拢了拢额上的头发，想了想说：“你先别乱讲，等我了解了解再说。”
第二天，凌老师单独找马小飞谈话，又找胡豆豆证实，才把事情弄清楚。
那天，大家走了之后，马小飞找来几块碎砖，临时搭起一个大灶。胡豆豆负责到林子里去拾干树枝。谁知道这个临时灶却很不听话，马小飞跨开两腿，端起大锅往上面一放，它就塌了一角。害得大锅一斜，一只白馒头就滚到泥沙地上去了。马小飞把它捡起来一看，馒头全身都粘满了泥沙。虽然马小飞用树枝仔细地刮刨和处理，馒头却变得又小又难看。有几颗细沙，还死赖着粘在馒头的身上。马小飞怕它粘坏了别的馒头，就摘了一片梧桐叶，把它和别的馒头隔开，让它躺在锅的最上层。他一边烧火，一边在想着这个馒头的事。他感到这次任务没完成好。要是让凌老师和同学们吃到这个粘着沙子的馒头，这还像个有能耐的“正义军战士”的样子吗？说不定那些调皮蛋，还会说风凉话：“哼，连热馒头这种小事都干不好，还当什么‘小佐罗’哩！”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悄悄告诉胡豆豆，叫他绝对保守“机密”。他决定，在大家回来之前，自个儿先把这只带沙的馒头吃掉。然后再在自己该拿的馒头中“扣除”。这不就“两全其美”，谁也不知道了么？可是却偏偏让“点水笔”张灿灿看到了。
凌辅导员把这件事了解清楚之后，心里很不平静。她想，作为一个教师，一个辅导员，多么需要深入到孩子们中间去爱他们，亲近他们，了解他们的心，千万不能只看到一些表面现象，就轻易地给孩子们的行为下结论。凌辅导员特别在中队会上，表扬了马小飞，又特地同郑老师交换了意见。
郑老师却觉得凌辅导员太容易轻信后进学生的话了。你怎么就不想一想，这很可能就是马小飞瞎编的谎话呢？胡豆豆同马小飞是共一个鼻孔出气的，你能保证这中间没有互相包庇的嫌疑么？因此，他觉得凌老师对马小飞的表扬是不够慎重的。对这样的学生应该多加考验。事实上根据她这一段的观察，马小飞虽然聪明伶俐，学习成绩好，体育“达”了“标”，也为班上做了些好事。但他鬼点子多，思想意识有点不够健康：譬如看外国电影，学什么“佐罗”，组织什么“正义军”，那不是搞江湖义气那一套吗？可凌辅导员却认为：在今天这个时代，我们光禁止孩子去接触这些东西是不行的。作为教师和辅导员的责任，就是要去好好引导。对看外国电影，学“佐罗”，都要一分为二，要相信我们的孩子是可以走上正路的。为这事，她们俩“讨论”了很久。郑老师有时也觉得凌老师讲得有道理，也的确看到了马小飞的优点和这一期的进步。但今天孩子们要评他作“三好”学生，她觉得有点不太稳妥。马小飞过去在全校都“挂了号”的，仅仅一个学期就转变得这么好了么？校长和其他老师知道了，会不会说自己“不坚持原则”呢？报上去审批，他们能通得过吗？……这一串串的问题，在郑老师的头脑里，就像两只公鸡，斗过来，啄过去……最后她想：还是稳妥一点好。多考验考验一下，对马小飞的成长和进步，也许会更有利一点……
郑老师摆摆手说：“同学们别争了。马小飞同学是有很大进步的。不过，今天我们评的是‘三好’学生，并不是评‘进步’同学，这一点，请大家考虑，认真地投好这一票。现在我们举手表决。”
“赞成冯小玲同学的请举手！”
“三十五票！”计票员苏利利响亮地宣布。
“赞成胡豆豆的举手！”
“三十六票！”
“赞成马小小的举手！”
“三十四票！”
“赞成李园园的举手！”
“四十票！”
“赞成田小英的举手！”
“四十一票！”
“赞成马小飞的举手！”
“刷”的一声，手臂像小树林一样地竖了起来。
郑老师扶了扶眼镜，心里在亲自数着那些违背着她意愿的小手。
“四十三票！”
马小飞悄悄地用眼睛扫视了一圈，全班四十五个人，除了“小霸王”和他自己之外，几乎全班同学都举手赞成。他移了移屁股，坐得更加端正，稍稍低着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
郑老师把眼镜拉下一点，眼光从镜框上射向同学。心里在盘算着：应该怎样引导孩子们正确对待评马小飞同学这个问题。她扶正眼镜，诚恳地说：“同学们，按照学校里规定的比例，我们班只能评五个同学，当然，大家都有进步，可名额有限呀！你们看，在这六个人中，刷掉那一个好呀！”
苏利利说：“刷掉票数少的呗！我爸爸厂里评先进，就是这样刷的！”
“我看，也不能完全按票数多少来定。”郑老师说，“更重要的是要按照‘三好’条件来评。我建议：马小飞同学是不是这次暂时不评，等下学期再评好不好？”
教室里立即出乎意料的安静，接着便发出轻微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同学们都悄悄地把眼光移向马小飞。
马小飞听到郑老师这种意外的宣布，就好像一下子从半天云中跌了下来，耳朵里“嗡嗡”地响，泪水在眼眶里滚动。他挺直腰杆，昂起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黑板上那一排的名字。那记录票数的阿拉伯数字，在他眼前哗哗翻滚。他咬紧牙，使劲地忍着忍着，让泪水在眼眶里化开，又慢慢地流进了心里，没有让泪珠滴落下来。
这时，下课铃响了，教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议论纷纷的声音。
马小飞到底能不能评上“三好学生”呢？——同学们都在议论着，期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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