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守员变成伤病员
　　秋天到来的时候，枭枭七岁了。
　　爸爸说，等到庄稼收完的时候，就送枭枭到小学校读书。枭枭一听，高兴得跳起来。枭枭听姐姐说过，学校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他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过了七月十五，田野里到处都是一片金黄色。枭枭知道，爸爸说的日子快要到了。
　　爸爸、妈妈开始忙碌起来。磨镰刀、搓草绳、修理架子车，每天有干不完的活。枭枭更是兴奋得上蹿下跳，整天跟在爸爸妈妈身后唧唧喳喳，勤快得像条乖巧的小狗。妈妈自然很高兴，对爸爸一个劲地夸奖枭枭：“瞧，咱家枭枭，到底是要读书的人了，比过去勤快多了。真是个好孩子。”
　　妈妈的夸奖让枭枭又得意又害羞，一个劲地嘿嘿嘿傻笑，跟在爸爸妈妈身后跑得更欢了。
　　这天早饭后，爸爸妈妈要下地收割玉米，妈妈给枭枭布置了一项重要任务：看守院子里晾晒的稻谷，不要让小麻雀和邻家的鸡来偷吃。爸爸说，枭枭，你不是一直嚷着要早点上学吗？现在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你要是能猴子屁股坐得住，以后念书肯定有出息。
　　爸爸妈妈走后，枭枭抱个小凳子，坐在树阴下当起了“看守员”。
　　上午的时间过得真是太慢啦。枭枭觉得过了好长时间了，可站起来一看，院子里的树影儿才移动了那么一点点。枭枭就在心里头盼天上的太阳走得快些，再快些。枭枭知道，等到太阳和自家堂屋的门正对的时候，爸爸妈妈就歇工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有好几次，枭枭实在闷得慌，真想跑出去到地里看看，催爸爸妈妈快点收工。可他又忍住了。妈妈早晨刚刚表扬自己，这会儿要是完不成任务，该是多么不争气啊。枭枭这么一想，就又坐住了。
　　做“看守员”真是一点都不轻松。枭枭心里直嘀咕。
　　小麻雀还好对付。它们胆子都小得要命，只会蹲在树枝上，看着地面上香喷喷的稻谷，馋得喳喳喳直叫唤，就是不敢飞下来吃。好容易有两只胆子大的老麻雀飞下来，刚吃两口，枭枭故意“哇”地大叫一声，他们就吓得“扑啦”一下赶快飞走了，落在树杈上探头探脑往下看，“叽叽喳喳”叫得更响了。
　　肯定在骂我不让它们吃稻子。枭枭想。骂就骂呗，反正咱又听不懂，骂了也白骂。
　　过了一会，那群小麻雀还在叫骂，枭枭火了，一块石子飞过去。小麻雀“喳喳喳”惊叫着，“轰”地一下飞散了，好半天不敢再聚拢来。
　　这中间，枭枭又站起身看了两回树影子。好象还在原来的位置上一点没动，枭枭气得指着天空又骂了一次太阳。
　　小麻雀飞走了，不知什么时候，邻家那只花公鸡又贼头贼脑地钻出来了。枭枭刚轰走它，一转身，它又绕回来，故意捣蛋似的瞅准机会就啄两口。然后，一看枭枭要起身，它就及时扭头跑掉，简直比特务还要狡猾。这样还几次，枭枭觉得受了愚弄，恼火极了，就想好好教训一下这只贼公鸡。
　　过了一会，果然，花公鸡又探头探脑地走来了。枭枭把草帽拉下来遮住脸，假装睡着了，然后从帽子缝里偷偷观察花公鸡的动静。
　　哈哈，花公鸡上当了！枭枭心里乐开了花。只见花公鸡向前试探着走了几步，一看枭枭还是一动不动靠在树上，放心了，接着便得了便宜似的埋下头一阵猛啄。枭枭看在眼里，恨得直咬牙，瞅准花公鸡的屁股，一棍子打过去。花公鸡如梦方醒，“咯咯咯”叫着，跳着脚，一瘸一拐地跑掉了。枭枭开心得哈哈大笑。
　　院子里安静下来。
　　花公鸡吃了大亏，再不敢露面；小麻雀只远远叫骂，更不敢飞下来。枭枭无事可做，又难受起来。他站起来又坐下，刚坐下又站起来，屁股下着了火似的焦躁不安。爸爸妈妈那来那么大的耐性呵，怎么还不收工呢？枭枭东瞅瞅，西看看，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唉，太阳走得可真是太慢啦！
　　就这么东张西望地四处瞅着，枭枭忽然眼睛一亮，高兴得跳起来。他看到了一只大塑料盆，就躺在自家的鸡窝上。塑料盆又大又结实，中间深，两边浅，活脱脱一条小船儿。这是妈妈洗床单，洗被套用的。有时候，妈妈也用它给枭枭洗澡。
　　现在，塑料盆成了枭枭最好的玩具了。坐在里面玩开大船一定非常有意思。这么一想，枭枭一溜烟跑过去，脚底下垫着小凳子爬上了鸡窝，稳稳当当坐进了“小船”里。
　　“呵，太舒服啦！”枭枭喜笑颜开，自言自语。同时为刚才没有想到这个好主意，一直傻乎乎坐着感到后悔。早该坐里面玩了，这么好玩的东西。枭枭又试着两只手抓住盆沿儿，向两边摇摆，大盆就轻轻地左右摇晃起来，真像是小船儿在水面上悠悠地荡。
　　枭枭快活极了，一面两只手不停地来回使劲，一面“开船喽，坐大船喽。”大声嚷嚷，嘴里同时呜呜呜不停地响着。“小船”在秋天的阳光下越开越快，越开越快。枭枭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自己真的坐在了小船上，蓝天，白云，清清的湖水，小船在水面上飞呀飞呀，水花四溅，凉风习习，真是舒服极了。
　　可就在这时候，只听“哐啷”一声，“小船”翻了。“小船”荡得太高，失去了平衡。枭枭使的劲儿太大了。
　　“小船”和枭枭一起从鸡窝上摔下来，枭枭在下，“小船”在上，“小船”像一间小房子，严严实实地将枭枭罩在了里面。
　　经过这么一摔，枭枭觉得一条胳膊痛得要命。他想翻起身来，把压在头顶上的“小船”掀开，可一只手怎么也掀不动。这时，院子大门“哗啷”一声响，爸爸妈妈收工回来了。枭枭顾不得疼了，在塑料大盆底下喊起来：“爸爸，快把小船挪开，压死啦！”
　　爸爸妈妈听到宝贝儿子的喊声，东张西望却找不到人。正觉得纳闷，突然发现鸡窝边的地上，洗衣服的塑料大盆中了魔法似的一直不停地动，爸爸吃了一惊，忙跑过来掀开来看。这下可好，枭枭灰头灰脸从底下爬出来了。
　　“你不好好看稻谷，钻到大盆底下干什么？”爸爸看到枭枭满身的泥土，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样子十分狼狈，觉得又可气又好笑，故意绷着脸问。
　　“我哪也没去，看谷子看得好好的。后来，小麻雀和花公鸡都不来了，我呆不住就爬到鸡窝上“开大船”。结果……结果，大船翻了，就把我压在底下了。”
　　枭枭觉得很委屈，吸溜着鼻子说。
　　妈妈“扑哧”一声笑了。爸爸的脸色也好看了。
　　“真是瞎胡闹！鸡窝这么高，摔坏了咋办？”
　　爸爸这么一问，枭枭觉得胳膊越发疼痛起来，眼泪就开始在眼圈里打转了。
　　“爸爸，胳膊疼！”
　　妈妈一听，紧张起来，摸着枭枭的脑袋问：“枭枭，快告诉妈妈，哪只胳膊疼？”
　　枭枭用右手指着左边的胳膊说：“这只胳膊。”
　　爸爸托住枭枭的左胳膊试着轻轻捏了一下，枭枭疼得尖叫起来。爸爸妈妈吓了一跳。
　　爸爸让枭枭自己动动看。枭枭说，不敢动，一动就痛得要命。爸爸让枭枭把不痛的胳膊伸出来。枭枭就伸出了右边的胳膊。爸爸仔细一看，痛的胳膊比不痛的胳膊长出一些。爸爸有些慌，对妈妈说：
　　“枭枭胳膊脱臼了，要赶紧送卫生院。”
　　妈妈一听，急了，眼圈立刻红起来。
　　“那可怎么办？枭枭的胳膊会不会废掉啊？”
　　“不要紧。骨节只要对上，过段时间就会好。小孩子骨头长得快。”
　　爸爸说着话，已从屋里推出了自行车。
　　随后，枭枭伏在车把上，跟着爸爸上了路。出门前，妈妈还往枭枭手里塞了一只香喷喷的老玉米棒子。当然是左手。这让枭枭觉得疼痛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二，上学第一天，枭枭“发洪水”
　　金秋八月，枭枭受伤的胳膊已经完全康复了。爸爸也信守诺言，让枭枭背着新书包去上学。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和许多不认识的小朋友们玩了，枭枭又激动又兴奋。和枭枭一道上学的还有小伙伴三子和星子。
　　可是，不知怎么搞的，第一天上课，枭枭就闹出了乱子。
　　这还要从小学校的桌子、板凳说起。
　　在枭枭读书的小学校，课桌都是那种笨重得像牛一样的桌子。底下是空的，中间有木隔板，上课时腿和脚可以放里面。板凳就是枭枭家那种长条凳。两个人坐，一人一头。坐要轻轻坐，起要轻轻起，不然就变成跷跷板，“哗啦”一下翻了，同桌冷不丁掉地上，顿时痛得呲牙咧嘴，好半天才揉着屁股站起来。与此同时，引来一阵哄笑……
　　所有的桌子、板凳在教室里都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高的一排，矮的一排；高的一排，矮的一排……高的是牛一样的课桌，矮的是窄窄的长条凳。每排坐两个人。
　　这样的小教室，这样的桌子和板凳，枭枭一进来就觉得很失望。这一点都不象他心目中学校的样子。
　　枭枭在电视上看到过学生上课。都是那种墙壁雪白雪白，又宽敞又明亮的大教室；桌子、板凳都是崭新崭新的，漆成红颜色或者黄颜色，桌面洁净得都可以照见人影；窗台上摆放着一盆一盆的的鲜花；教室后面的墙上是五颜六色的黑板报和教学挂图；窗外高高的白杨树上，小鸟在欢乐地唱歌……
　　可是这一切，眼前哪里有呀。墙壁上好多地方白灰都掉了，黄一块，白一块的像换毛的骆驼，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窗户上的玻璃破了好几块，张着大嘴往里灌风……唉，这哪里像教室呀，作仓库还差不多！
　　枭枭东张西望，越看越生气，像正在漏气的皮球一样。学校怎么会是这个样子？这让我们怎么读书？这么一想，报到时的高兴劲早跑得无影无踪了。枭枭多么向往那种宽敞明亮的大教室呀。坐在那样的教室里，窗台上是红艳艳的月季和蓝盈盈的打碗花，窗外高高的白杨树上，小鸟儿不停地唱着歌……这时候，手里捧着书，大声地朗读，该有多好啊！然而，现在，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了。
　　可是，星子、三子他们却兴奋地高声喊叫起来。星子指着课桌，眼里放着光，一个劲地嚷嚷：“嘿，这底下有两个猫儿洞呢，可是个捉迷藏的好地方！”星子的话招来嘻嘻哈哈一阵笑。
　　枭枭低头一看，还真的是呢。刚才只顾了丧气，根本没仔细看。这牛一样的课桌底下倒真是一个好玩的地方呢。大小正好能蹲进一个人。从外面看，真的很像是一个猫耳朵。以后课间操和放学后，玩捉迷藏躲里面倒是很不错。你想啊，一间教室有四十多个这样的“猫耳朵”，一个小孩躲在里面那要找多长时间才能找到呀！恩，今天下午就可以和星子、三子他们在教室里玩捉迷藏了。枭枭又高兴起来了。
　　然而，还没等下午到来，枭枭就出了岔子。
　　枭枭做了一件让人脸红的事。
　　同学们都管那样的事叫做“发洪水”。枭枭他们班里总共发过两次“洪水”。枭枭一次，王争气一次。王争气是第二次发的，“洪水”很小，不值得一提。可枭枭那次“发洪水”却很有些波涛滚滚的样子。让枭枭一想起来就不免脸红心跳。
　　事故发生在胡老师的算术课上。
　　叫胡军的老师枭枭认识。他是代课老师，原先作过木匠，住在隔壁村子。胡老师长得人高马大，往讲台上一立，像黑塔一样。
　　听着胡老师的大嗓门，看着讲台上那张油光光的黑脸，不知怎么回事，枭枭就忍不住想“发洪水”。
　　更为糟糕的是，枭枭上学前还吃了半个熟透的西瓜。那只瓜爸爸本来是要留到中秋节吃的，可是经枭枭三缠两磨，爸爸就提前切开了。那真是典型的红瓤沙珠，一刀下去，瓜水迸流，馋得枭枭口水都流下来了。咬一口，呵，更是不得了，简直甜掉牙。于是，一眨眼的工夫，枭枭喀嚓、喀嚓半个西瓜下了肚。要不是怕迟到，另外一半他也不想轻易放过。今天是上学第一天，第一天就迟到毕竟不好。这一点枭枭还是拎得清的。
　　可眼下枭枭才没工夫想那么多呢，那甜掉牙的西瓜让他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枭枭“发洪水”的愿望越来越迫切，简直像坐在了烧红的铁砧上一样。他不停地变换着坐的姿势。左腿架到右腿上，不行；右腿再架到左腿上，还是不行。枭枭头上的汗下来了。
　　看到枭枭屁股不停地扭来扭去，同桌霞子很惊奇，悄悄问枭枭：“你怎么啦？屁股下钻虫子了吗？当心胡老师看见了要骂的。”枭枭咬着嘴唇没啃声。满脑袋都是汹涌而来的“洪水”，他哪有心思管这些。
　　可讲台上，人高马大的胡军老师还在滔滔不绝。胡老师正在给全班讲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枭枭实在坐不住了。他摇摇晃晃想站起来，可看到胡老师站在讲台上指手划脚的样子，他又坐下了。他怕胡老师。他听上四年级的姐姐袖子说，胡老师喜欢给调皮捣蛋的男生吃“糖炒栗子”，可凶了。这样夹紧双腿停了一会儿，枭枭的眼前开始乱冒金星了。怎么还不下课呀，枭枭简直要哭出来。
　　终于，走投无路的枭枭向越来越近的“洪水”举手投降了。他悄悄地从长条凳上溜下去，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了“ 猫耳朵”。这一切，霞子那个小丫头片子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哗，哗，这股“洪水”真是不小，枭枭和同桌的两个“猫耳朵”都围不住它。最后，“洪水”大摇大摆地跑到走廊里去了，吓得枭枭闭上眼睛不敢往下看。他心想，这下完了。罪行完全暴露了。
　　实际上，胡老师倒是没有发现。他光顾了讲学习的重要，根本没有向地上看。霞子也没有发现，尽管滚滚的“洪水”已经淹没了她的两只漂亮的绣花鞋！
　　是坐枭枭后排的王争气发现的。王争气平常总是蔫不拉几的，胆子小得要命，枭枭顶瞧不上眼了。可这家伙今天一到学校，却上蹿下跳，活跃得不行。上一堂课，是班主任傅老师的语文。傅老师教拼音。刚教了一半，王争气开始摇头晃脑，抓耳挠腮，屁股下面安了弹簧一样。结果呢，让傅老师很狠训了一顿。
　　不过，胡军的这节算术课王争气一直挺规矩。他不敢。
　　可恨的是王争气把“发洪水”的情况出卖了。
　　“报告胡老师，我们小组‘发洪水’了。”
　　一听就知道是王争气的声音。躲在“猫耳朵”里，枭枭又急又气，恨不得伸腿过去狠狠揣王争气两脚。
　　“发什么洪水！哪里发洪水？不要发神经。老老实实听课！”
　　枭枭听到讲台上胡老师大吼一声。王争气不敢啃气了。
　　活该！躲在“猫耳朵”里，枭枭长长松了口气，心里暗自高兴。他想，熬到下课铃响就好了。
　　可是，教室里，却嘻嘻哈哈笑成一片。很显然，全班同学都注意到了地面上到处漫游的滔滔“洪水”。
　　胡军也看见了。枭枭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从讲台上下来了。“洪水”漫游的路线清楚地指出了源头在那里，一点抵赖的可能都没有。蹲在“猫耳朵”里，枭枭紧张得出了一脑门的汗。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哪来这么多水？这个座位上的人呢？”胡军的嗓门响雷一样在头顶上炸响。
　　枭枭恨不得赶快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不出来。可是，教室里没有地缝让他钻，他只好老老实实在“猫耳朵”里蹲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滴滴答答下来了。四周的笑声更响了，有几个家伙还“嗷、嗷”地叫起来。
　　奇怪的是，预料中的一顿训斥却没有出现。枭枭不禁有些惶惑，偷眼一看，原来胡老师也在咧着嘴笑呢。这下，枭枭放心了，眼泪马上止住了。
　　“这样的洪水以后不许随便发。上课时谁想“发洪水”，就举手到厕所里去发，不能发在教室里。不然，我们这变成动物园了。”胡军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教室里嘻嘻哈哈又是一阵笑。
　　“现在不要笑了，继续上课！”枭枭听到胡老师的脚步离开了他和霞子的课桌。紧接着，讲台上又响起了大嗓门。这次，胡老师讲的是简单的数字运算。
　　可是，枭枭还是不好意思从“猫耳朵”里出来。蹲在“猫耳朵”里，透过长条凳的空隙，枭枭看到‘洪水“还在向四周漫流。其中，有一股“洪水” 气焰嚣张，流过了枭枭所在的第三小组，入侵到第二组的地界，又被一张课桌阻挡住了，结果拐了个弯，神气活现地又向讲台流去，流去……
　　就在这时，下课铃响了。枭枭获救了。接下来的课枭枭没上。他提前回家了。书包也没来得及拿。那帮家伙一个劲地嘲笑他，何况还有那么多小姑娘看着，太丢面子了。枭枭觉得简直一分钟也没法呆了。
　　第二天，枭枭还是不好意思去学校。妈妈说，男子汉能屈能伸，这么一点小事都受不了，以后还能干什么？你就装做什么事也没有，大摇大摆进教室，别人还能把你吃了？经妈妈这么一说，枭枭这才磨磨蹭蹭地出了门。
　　唉，现在，对男孩枭枭来说，上学成了一件多么让人难堪的事呵。

三，当干部的荣耀
　　枭枭“发洪水”的事迹传得很快，第二天，村里的孩子人人都知道了。上学路上，每个人都刮着鼻子羞他，拿他寻开心。枭枭的脸一路上就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加上出汗，到学校时，他的头上总是像扣了蒸笼一样，呼呼向外冒热气。
　　可是，离教室越近，枭枭越成了难过先生。他本来想乘大家不注意悄悄溜进教室，这样就能够避免像过街的老鼠一样被指指点点了。可是，远远看着一年级教室门前进进出出的热闹景象，枭枭犯了难。到底进不进呢？他急得直挠头皮。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当儿，班主任傅老师过来了。傅老师今天穿着一件花格子的连衣裙，头发上还扎着两个粉红的蝴蝶结，整个人显得非常好看。
　　“林枭，你怎么不进教室？”傅老师的眼睛微笑着问。
　　“我，我……”枭枭不知怎么回答好，嘴里嘟囔着，脸腾地又成了一块红布。好在傅老师也不再追问，拉着他的手一起往教室里走。
　　进了教室，枭枭看见好多人冲他做鬼脸。王争气还故意刮鼻子羞他。枭枭底了头装没看见，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同时想，要是自己一个人进教室，今天不知怎么被他们嘲笑一番呢。这么一想，枭枭就觉得傅老师真好。
　　躲过了第一关，后面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临近放学了。最后一节课是班会。傅老师要指定班干部。班干部总共有六个人。傅老师站在站在讲台上，脸上挂着微笑，来来回回地看着全班同学。大家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大姐姐一样的傅老师，每个人都在心里盼望着傅老师能把眼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然后响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
　　不一回儿，正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文娱委员、体育委员都依次确定了，最后只剩下卫生委员。傅老师的眼睛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又一圈，枭枭的心里真是激动又紧张，他多么希望傅老师能选中他呀。
　　“林枭！”终于，傅老师叫出了枭枭的名字。“到！”枭枭响亮地应了一身声，学着前面几个人的样，刷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是多么激动啊。全班的眼光都盯着自己，有那么多人羡慕，昨天“发洪水”的难为情瞬间一扫而光了。枭枭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他觉得自己都有一种马上要飞起来的感觉。
　　谁知道，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教室里却响起了一个声音：“傅老师，林枭昨天算术课上‘发洪水’，他不能当卫生委员！”立刻，枭枭的脸上火辣辣的，悄悄回头一看，又是王争气。枭枭的鼻子差点气歪。狗东西！总是和我过不去。等着瞧！看我当了班干部后怎么收拾你！枭枭气得直咬牙。
　　傅老师笑了。
　　“我们不要总盯着别人的一点缺点不放。我们相信，林枭同学昨天不是故意‘发洪水’，林枭，你说是不是？”傅老师竟然笑眯眯地看着枭枭。这时候，能让枭枭说什么好？
　　枭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歪着脑袋看了傅老师一眼。想说什么，但只是张了张嘴，结果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但傅老师显然已经完全明白了枭枭的意思。她抿着嘴笑了。全班同学都嘻嘻哈哈笑起来。
　　枭枭这时候却不觉得害臊了。
　　傅老师接着宣布所有班干部的权力和要管的事。
　　傅老师说，卫生委员首先要每天检查个人卫生。就是在上课前，挨桌子看每个人的手洗干净了没有，脸洗干净了没有，脖子洗干净了没有。一旦发现谁谁的手、脸、脖子没有洗干净，卫生委员就可以采取措施。
　　除此之外，卫生委员还要管教室的卫生。课间负责擦黑板，放学后，监督值日的同学扫地，擦玻璃窗。最让枭枭高兴的是，傅老师说，卫生委员是班长的好帮手，其他同学要一切命令听指挥，不然的话，卫生委员有权利处罚不听话的人，让他打扫一星期厕所。
　　放学回家的路上，枭枭开始琢磨怎么行使自己的权利。
　　首先不能让别人抓住把柄。以前自己的卫生习惯也不好，妈妈常说自己的手像乌鸡爪子一样，脖子像车轴一样。从明天开始，要干干净净了，不然怎么管别人呢？王争气、三子他们肯定不服气的。看他们今天班会课上的样子，他们一准会找茬的。
　　就从小学校老师食堂端一盆水来，让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洗干净。当然这是很丢面子的事。
　　他决定几件大事，让星子、三子、王争气他们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