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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阳神曲
作者:湘 女     来源:儿童文学大本营    点击数:

关键词:儿童文学|原创|散文|山水风情篇|神曲

  元阳,是一个哈尼族聚居区,位于滇南红河边上。
  哈尼族是云南独有的15个高原少数民族之一,主要分布在滇南红河元阳地区及澜沧江无量山一带。哈尼族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神秘的文化,他们建造了气势磅礴的梯田,以古老的农耕科学维系了良好的自然生态,人们称他们为“雕刻大山的民族”。

  骑白马的姑娘

  去多沙寨的路完全是云雾铺成的,这个美丽的哈尼山寨掩藏在白云深处。
  无数尖峭的峰峦,浮现在云海里,峰峦深处缠绕着河水。
  这些山和水都在制造着雾。东涌西拱的雾团,在翻腾,堆积,积蓄到一定程度,就开始外溢了。那雾不象是从谷底升腾,而象是从上端往下泻,源源不断的流泻在山垭口成了一匹壮观的雾的瀑布。那雾瀑象一只怪物那样在不停地变化,一会膨胀成云山雾海,一会又飘荡成绢丝珠帘。而那些山峰在云雾里时隐时现,风姿绰约,煞是好看。
  前面的人和马走着走着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却从云雾里浮出来。一切都是轻盈的,飘逸的。到了寨前却又是另一番景象。那云雾成了云海,但那云海却与众不同,质地紧密凝练,仿佛是凝固的富有弹性的乳白色物质,仿佛踩在上面不可能落下去。
  站在云海上,眼前的云,不断幻化出不同的形象,象马,象人,象很多的马和很多的人。无声涌动的云,无声闪烁的光,静默中恍惚看到四面的刀光剑影、摇旗呐喊、人吼马嘶,在空中演绎着一场场征战。一匹云做的白马飞掠而过,马背上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姑娘。她挥舞着长枪,带领着一支浩大的队伍,旋风般在山岭上翻卷,转瞬既逝。
  四周莽莽群山,一座雄峻的山峰格外显眼。如一位倔傲的山民,昂着那不屈的头颅。天气晴朗的时候,它又象一位天真的少女,对着云海里梳妆打扮。
  大山腰上,多沙寨如一支上弦的箭,虎视眈眈地冲着对面山梁上攀枝花村的猛弄土司署。
  云海里飘荡起悠远的歌,歌声将人们带进过去的岁月。
  这里地势很高,站在云海之上,放眼望到边地三江十八岭。从山巅到山脚,无数村寨散落在梯田间。
  阳光下,猛弄土司衙门就山而筑,象一扇黑色的磨,高高盘踞在一座如象额般隆起的山梁上。
  衙门黑鸦鸦的瓦顶,丈高的白墙,楼宅毗连,鳞次栉比。
  那深黑的大门依然森严,门头那块“皇封世袭猛弄司署”的横匾依然高悬。进大门就是议事大厅,大厅后院落重叠,院内大大小小六个天井,数十间厢房神秘而隐蔽。每一层院子和长廊都富于变化,颇有中国园林艺术的风韵。每一层院子都栽种着不同的花木。旁边还有老土司附庸风雅盖起的一幢小洋楼。楼前的花园称“长春园”。花木池塘,亭台水榭,塘里有小鱼在游动。
  那些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楼台厅室,虽已尘迹斑斑,但仍能感觉出当年老土司那不可一世的威风。
  据说当初建衙门时,老土司曾请人看过风水,认为这里的地形象把太师椅,居高临下,财源和人源都处于旺势,代代生息,吃穿不尽。为了建造这座衙门,猛弄土司花费了数不清的银子,用去了几十年时间,役使了十余万劳役人次。有许多人就是累死在搬运石头、木料的山路上。
  出了大门有一场地,周围都有碉堡,堡上尽是阴沉的枪眼。沿森严的碉堡走下去,一百多级青石台阶沿山势而延伸。那台阶的奇特之处在于它的高度,云海永远只能在最上一级台阶边缘徘徊,而不会漫上台阶。这就让土司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连云雾也要在他面前俯首称臣。
  当年,那些来自各个山寨的山民,猎户,樵夫,佃农,劳役,苦力……伏着身躯,背负着粮食,猪羊,兽皮,一步一跪,沿着台阶,爬到门前,向土司上贡。
  土司的罪恶,比树叶还要多。
  数不胜数的田粮赋税,层出不穷的盘剥压榨,残暴无情的徭役刑讯,使哈尼族人民长期生活在悲惨的境地。
  温厚的哈尼族人民,能让则让,能忍则忍,可当那积累了数千年的仇恨一旦点燃,其势之猛,其恨之深,如火山喷发,锐不可挡,并由此而酿成惊天动地的起义风暴。
  1917年,一个属马的年头,一个玛樱花染红的四月,有人扯起了造反的大旗。
  那是一个17岁的姑娘!
  哈尼族对女人的崇尚来源悠久。他们固执地认为女人是很神秘的,具有一种男人无法拥有的魔力。他们的女人柔顺,隐忍,对家庭忠心耿耿,对男人必恭必敬,在家里在外面,几乎不敢抬头。
  但这个姑娘却十分特别。
  多沙寨的老猎手卢嘎热没想到,在他的一群儿女中,会出一员叱咤风云的猛将。
  这猛将就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梅贝。
  那个美丽的小女子,本该穿着新嫁衣,戴着银饰,在父母和兄长们的陪伴下,寻一个好男人,成为一个羞答答的小媳妇,成为一个能生养一群黑壮孩子的母亲。
  没想到男孩多的家庭,这个小女孩便难得温柔。梅贝从小无拘无束,骑马射箭,摔交喝酒,勇敢大胆,连男孩都要让她三分。
  猛弄衙门的白土司听到关于这个大胆姑娘的传闻,又气又恨。
  他带了几个力大心狠的打手,来找梅贝比武。那心里则暗藏杀机,想寻隙暗中使坏,除掉这个太惹眼的小女子。
  梅贝没有被那几个气壮如牛,张牙舞爪的家伙吓倒,她可是跟着父亲和哥哥们打过老虎、黑熊和豹子的姑娘,从来就没有怕过什么恶人。在她眼里,大土司和野兽没什么区别。甚至比野兽还要坏。梅贝亲眼看到过大土司用残酷的刑具折磨人。那些可怕的刑具一转眼就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土司惩罚人,最轻的是打屁股,被打的人是抬回家的,几天几夜屁股不能落地。最重的就是打入牢狱,戴几十斤重的大枷,铁链,锁进暗无天日的水牢……
  她恨土司,恨他那些数不清的捐税,什么军米款、征兵款、公路款、募兵款、门户钱、街捐、草鞋钱、差脚钱、孝白钱、尿布钱、棉花税……她恨土司派粮派款,拉夫抓丁……她更恨土司暴政酷吏,不给老百姓一点活路。
  梅贝是带着满腔仇恨应对土司的挑衅的,这个灵活勇敢的姑娘,凭着她的敏捷和无畏,使出她打老虎豹子的本领,硬是将那几个身藏暗器,色厉内荏的家伙打得落花流水,狠狠地扫了土司老爷的威风。
  这年,近邻苗寨的一个小苗女,因为受不了土司的暴政而揭竿而起,当了领头造反的“苗王”。
  梅贝被那个同命运却比她更勇敢的小姐妹震惊了。
  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那就是反抗土司的暴戾统治,解救受奴役的姐妹兄弟。
  她跨上了战马,拿起了刀枪,像那个小苗王一样,率领着各地数千苗、彝、瑶、哈尼兄弟姐妹,举起弩弓和长矛,攻下了猛弄司署。
  她让人打开粮仓,分发粮食;她打破牢笼,放出被土司关押的奴隶;她呼吁更多的穷苦百姓加入了起义队伍,让起义的烈火,燃烧在红河岸畔。
  梅贝成了统帅,被起义军尊称为“多沙阿波”,意既“多沙寨的爷爷”!
  多沙寨成了一枚钉子,钉在了老土司的心窝;梅贝成了一朵刺芭花,戳疼了老土司的肉。
  为了扑灭起义的烈火,为了掐死这朵刺芭花,老土司调兵谴将,拉拢各地土司结成联盟,又向省府求援,纠结起大队官兵和民团,对起义队伍开始了血腥的镇压。
  庆贺的鼓乐还在回荡,老土司的火炮就震翻了庆功的酒。
  起义军拼死抵抗,凭借天险用土枪梭镖一次次挫败武器精良的官兵,但终因敌众我寡,血战三天三夜后,起义失败了,义军将士的鲜血,染红了元阳山岭。
  白土司率着兵丁死命追捕那个他恨透了的小女子。那个勇敢的少女,冲出重围,挥泪跳下云海。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追兵们惊愕地看到,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梅贝竟脚不沾地的踏着云浪,飞身跃上一匹从云海深处跳出的白云马,头也不回地飞向天宇。
  云团翻腾,渐渐漫成汹涌的云海,天地间一片泼天大浪,转瞬那人,那马就没了踪影。
  那场可歌可泣的战斗,那个骑着白云马远去的女孩,成了一个壮丽的神话,由最会唱歌的老贝玛到处传唱。在元阳,几乎每个人都会讲多沙阿波的故事,每个人都会骄傲地告诉你,多沙阿波是他们的民族英雄,是天神在她危难时派来了神马,将她接走了。
  你只要顺着梯田垒成的天梯往上走,你会先淹没在云海里,但很快就挣出了云雾的缠绵,这时天空湛蓝如水,梯田澄碧如天。站在云海之上,四围皆是雄奇逶迤的高山,山域宽广高峻,每一座山头都覆盖着墨汁般的原始森林。森林上接云天,下连梯田,其间散落着一簇簇蘑菇房的村寨。那梯田因了山势的变化而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平展如操场,方圆可达几十亩,有的又狭窄如脸盆,小得只能伸进一只脚。一条条田埂就像变幻流畅的线条,国画般勾勒出每一丘田的形状,如弯月,似碗碟,千变万化,千姿百态。田里都蓄满了水,像许多叠放着的明晃晃的镜片,每一块镜片里,都有一个太阳在闪耀。
  田间有放鸭的孩子,有劳作的男人,牛和人在埂子上走,纤巧如虫蚁……
  来路已被一片云海淹没,那云海仿佛被谁限制了高度,只在脚边徘徊,不再漫上来。汹涌的云浪变幻无穷,如城堡,似峰峦,象马,象人,象很多的马和很多的人,哗哗哗涌过来,又呼啦啦漫过去。
  恍惚中看到刀光剑影、听到人吼马嘶,那匹云做的白马飞掠而过,马背上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姑娘,霞帔锦袍,腾云驾雾,旋风般在山岭上翻卷。
  多沙阿波来了!”

  然咪和她的爷爷

  走出村寨,沿着小路弯弯绕绕就进了森林。四周静寂无声,两旁树丛浓密,薄薄的雾絮在林间缠绕,偶尔来一阵小风,树木瑟瑟摇晃起来,掠过声声低吟。
  这地方就像女巫的魔法森林,感觉每一棵树每一蓬草都像长了眼睛,很诡谲地盯着你。
  枝叶间突然真的露出了一张鬼脸,一对空洞的眼窝死瞪着我。阿努唬了一声,那鬼脸颤抖了一下,倏地升起,原来是一只大蛾子,那鬼脸是它张开的翅膀。
  才要迈步,阿努一把拖住了我。只见一根枝繁叶茂的树枝上横过小路,一根细得像马尾丝样的草茎,吊着一个饭碗大的,怪怪的绿色圆球,阴险地悬在我们头顶。
  “快跑!”阿努拉着我就跑。我却一个趔趄摔在地上,蓬地一声,扭头一看,那怪球竟掉在我身后裂开了,里边争先恐后爬出各种各样的肉虫子,软囊囊湿腻腻令人恶心。
  我惊叫着拽住阿努,连滚带爬离开那堆可怕的肉虫子。绊倒我的是一个隐蔽的草结。仔细一看,小路上全是草绊子,刺窝子,如果走去,那得摔多少跟斗?
  是谁这样恶作剧呀?我恼怒地问。
  一阵清脆的笑声骤然响起,抬头一看,一个女孩就坐在路旁一根大树杈上,张嘴大笑。
  然咪!阿努叫着,像个小男子汉似地伸开双臂,玎玲当啷一阵银铃声,女孩落到地上。
  女孩和阿努差不多大,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几乎占了小脸的一半。一身装扮很特别:脖子上挂着银项圈,上面坠着许多小银饰;黑发上戴着一顶银帽子,上面嵌满了银珠,绣着蝴蝶和花朵;串串小银铃挂在腰带上,叮叮响个不停;那黑色的裤褂上,胸前,领口,袖口和裤腿都缀着彩色花边。在这幽深的密林里,这孩子活像个美丽刁钻的小女巫、小山精。
  女孩蓦地一闪身,撇下我们,转瞬跑得没了踪影。
  我们撵着她,跳过一个个草绊子,绕过一道道刺窝子。树木重重叠叠,密林深处一片幽暗。一束阳光透过树隙,像一盏追灯,照出一间小屋。然咪就站在屋前,朝我们招手。
  阿努却不忙着过去,而是小心翼翼地在门口东看看西看看。我看见然咪似乎憋着一肚子笑,眼睛随着阿努的脚步移动。我终于看出了名堂,原来那门口长着一蓬蓬荨麻。这东西从茎干到叶片都长满毒针,被它蛰了,浑身就会奇痒奇痛。
  阿努挥舞着一根树枝,啪啪啪将张牙舞爪的荨麻扫倒,拉着我几乎脚不沾地跑过荨麻堆,扑向然咪。哪里还抓得到她呀,一阵银器叮啷,那鬼灵精早就躲起来了。
  然咪的家很小,小得我只记得那又红又亮的火塘。火塘里燃着一个巨大的树兜,树兜上的一个结疤,象一只大大的,惊讶的眼睛,在火里燃烧。一根长长的牛皮筋,从屋顶垂下,末端一个铁勾,勾着一只漆黑的铜锅,锅里沸腾着,不时溢出一堆堆泡沫,溅在火上,嗤嗤嗤激起阵阵白烟。阿努用一把大木勺在锅里搅动着,舀起一碗碗汤。我端起碗,抿了一口,汤很浓,微微发苦,喝下去心窝里暖烘烘的。阿努几口就喝干了,他说,这是爷爷煮的汤药,起码放了一百种草药,喝了它,就不怕瘴气不怕潮湿也不怕鬼了。
  然咪的爷爷就坐在火塘边,很瘦,很老,象一棵枝根盘虬的老树。我敬畏地看着他睿智安祥的脸,内心充满了崇敬。
  爷爷是个“贝玛”。
  每个哈尼山寨都有贝玛。他们不是巫师,不是高僧,而是哈尼族中的文化人。哈尼族没有文字,他们的历史和文化传统,就靠了贝玛的脑子和嘴巴,一代一代传下来。
  贝玛是一个迷。说他是神吧,他又象所有山寨的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勤从事着所有的农活。说他是人吧,他又象神一样无所不知。对天神的崇拜是由贝玛传诵的,对梯田的赞美是由贝玛歌唱的,对祖先的追思是由贝玛告诉人们的。
  节日的时候,贝玛是主持;歌舞的时候,他是歌手;有人生病,他要去驱“鬼”;老人去世,他要去送别,男女成婚,他要去贺喜,女人生孩子,他要去祝福……
  元月开年,贝玛要祭寨神,帮人们选日子犁田,修整田埂。然后灌水,耙田,将田泥耙得又细又软,就要嫁“秧姑娘”。嫁了“秧姑娘”,贝玛要请农神保护庄稼;六月、七月,秧苗抽穗扬花,贝玛要烧草熏烟,预防虫害;八月、九月,稻谷成熟,贝玛要看天气收割,早点把稻谷背回家。收割结束,贝玛要带着大家舂新米粑粑,酿新米酒,过“十月年”……
  贝玛是天神的使者,是先祖的传人。
  屋外风声萧萧,树叶飒飒,爷爷默默地坐着,似乎沉浸在另一个世界。然咪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将手指竖在嘴边嘘着,俏声说:“别出声,爷爷正在听树叶说话呢!”
  见我们惊奇,她骄傲地说,世间万物,动物、植物和山峦、河流、梯田、风、雨、太阳、彩虹、月光……都听得懂爷爷的话,爷爷也听得懂它们的话。
  “那——树叶在说什么呢?”我蛮有兴趣地问她。
  她侧耳听了听,说:“讲老古时候的故事!”
  她说:“那时,人神还没有分家,第一代先祖俄玛和第二代先祖玛窝住在天上,只会用背脊走路,分不出大小;第三代先祖窝觉喜欢住在平平的地上,但只会像虫子一样爬;第四代先祖觉涅长得鬼头鬼脸,身上全是毛,不会说话,第五代先祖涅也是鬼,只会在半空中晃荡,到了第六代先祖直乌,是个活蹦乱跳的怪东西。第七代先祖乌突有些像人了,但只会蹲着走路,两边拄着巴掌,八代先祖会站会走了,还长了十个脑袋,却不愿动脑子,什么事去问天神,天神把他多的脑袋拿掉,只剩一个头,天神还砍断了通天的梯子,使他不能上天。”
  “人和神就这样分开啦。第九代先祖玛约住在洞里,第十代先祖约涅还是人鬼不分,约涅生出了十一代先祖涅本,涅本很聪明,会听会想会走会跑,只是认不得阿爸阿妈。十二代先祖诗米乌更聪明一点,已经认得阿妈了。到了第十三代先祖乌突里,这是只记得女人而不记得男人的一代。这时的男女开始成双成对,但没有名字;后来的先祖有了男女的名字,他们找到一个叫虎尼虎那的地方,与动物分开了,会生养后代……”
  “他们从雷电点燃的老林里取得了火种,火使他们吃上了熟的食物,也给他们带来了温暖。他们在鸟雀的启示下学会了盖房。然后狩猎、采集,繁衍。人越来越多,食物越来越少,虎尼虎那已经养活不了更多的人,他们开始往南迁徙……”
  我惊讶地看着这个神奇的小女孩,听着她对人类进化历史和民族迁徙的讲解。她突然偏头一笑,神秘地对我说:“你猜爷爷是从哪里来的?”
  “人都是妈妈生的呀!”
  她摇摇头说:“爷爷是神蛋孵出来的!”
  过去世上的人不会栽田种地,不会盖房建屋。只会争野果,争女人。天神摩咪叫神鸟下了三个蛋。然后他告诉哈尼先祖莫元,只要把神蛋拿回去,愚昧的人就有救了。
  莫元走啊,走啊,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三个神蛋。一个是红的,一个是绿的,一个是白的。莫元让家里的老母鸡孵三个神蛋,结果孵出了三个男人。
  红蛋出来的男人说,我是头领,来领着你们过日子;绿蛋出来的男人说,我是贝玛,给你们安排农活,驱鬼治病。白蛋出来的男人说,我是工匠,教你们盖房子,做农具。
  爷爷是贝玛。是第二只神蛋孵出来的,所以爷爷认识所有的天神。生天生地的鱼娘之祖,生下了第一代天神,最大的天神是女神奥玛,她生下天上的人神,光神,雷神、风神、雨神、云神、天河神;也生下地上的山神、江神、崖神、树神、石头神和青草神;她还生下万能的女神梅烟,梅烟生下第二代神王烟沙,烟沙是万能万物和众神之神,他的本领最高强,他的力气最大,能一口气犁出一座山的梯田,他的名气象雷声一样响。他统管着风神、雨神、雷神、籽种神、水神、田神、地神、水沟神、金银铜铁神……
  梅烟之后是烟沙,烟沙之后是沙拉……爷爷能背神的家谱,也能背哈尼族的家谱,从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可以背出几十代呢。
  我问她:“你能背吗?”
  然咪摇摇头说:“然咪还背不来家谱,然咪只会讲一点故事……”
  然咪何止是讲一点故事,她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她说,神灵的世界像人的世界,也分着善恶。恶灵对人充满敌意。善灵保护人不受伤害。人的善恶从脸上就可以看出来。因为人的脸上有一股气,有的是正气,有的是邪气。好人的眼睛是亮的,象泉水一样清澈,好人的额头上有灵光。坏人的目光是浑浊的,他的面孔黯淡,心里的毒已经悄悄爬到了他脸上……
  更令我惊讶的是,然咪还认识“鬼”。她说:“很多鬼呀,摆子鬼,肚痛鬼,头昏鬼……它们给人带去瘟疫,让你生病,让你走路摔交,爬山滚崖子,和别人吵架……”
  然咪说,她不怕“鬼”,爷爷有驱“鬼”的法宝。她取来爷爷的布袋,指点着一些根根叶叶说:“这是血藤,这是雪蒿,这是草乌,这是金毛狗脊,这是鹿衔木……”
  爷爷用草药给生病的人治病,驱走缠在他们身上的“鬼”。
  爷爷颔首含笑,慈爱地注视着眉飞色舞的然咪。然咪依偎着爷爷,撒娇地说,爷爷什么都知道。今天,爷爷知道有客人要来,所以早早烧旺了火塘煮好了热汤。
  一直没机会插话的阿努忍不住叫起来:“可是,然咪编那么多的草绊子刺棵,还有荨麻,虫子,装神弄鬼,让我们害怕,让我们摔交,挨蛰……说,该罚什么?”
  顽皮的然咪终于有些害羞了,她探询地问阿努:
  “那——我和爷爷唱‘哈巴’,好吗?”
  哈巴是哈尼族的酒歌,内容丰富多彩,旋律优美动人。贝玛能用哈巴唱出本民族所有关于天神和先祖的古歌、史诗和民间故事……《十二奴局》、《十二古歌》、《哈尼先祖过江来》、《古老时候的故事》、《创世纪》、《烟本霍本》、《窝本霍本》、《娥瑟密瑟》等等,内容包容了从天地万物、人类起源、宗教信仰、神话传说到历史、英雄、爱情等方方面面……有的史诗长达数千行,贝玛的演唱可以持续几天几夜。
  然咪会唱,一定是爷爷传授给她了。然咪也将是一个像爷爷那样的传承人啦。
  小屋外风声萧萧,小屋里暖意融融。一个苍凉的声音轻轻在小屋回荡起来:
  “梭……梭依……梭……
  亲亲的一娘生的兄弟姐妹……”
  然咪的细嗓音汇进爷爷的歌里,像老树上透出的一缕阳光:
  “我讲了啊,天神的好话传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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