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儿童文学|原创|边地人物篇|秘密
小凤是个撒梅小姑娘。 这是云南彝族的一个支系,他们就生活在滇池边上。 小凤的家,叫锁梅寨,寨里有条小河,弯弯曲曲流到滇池。 妈妈说,过去呀,滇池很大很大,所以寨里人叫“滇海”,有好多条河流向海里。 滇池周围,有许多海湾,许多渡口,每天停泊着许多渔船。 可是到了小凤这一代时,这里已经是密集的村庄和繁华的小镇了。 生活在这里的撒梅人还保留着自己民族的习俗,他们的女孩子,都爱绣花。用各种颜色的丝线,为自己绣出鸡冠帽,花围腰,花布鞋…… 小凤从小就会绣花,是妈妈教她的。什么挑花、补花,平绣、绉绣、缠绣、贴绣,十字打子……所有绣花的技巧,她都学得又快又好。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像所有的撒梅小姑娘那样,给自己绣一顶美丽的鸡冠帽。 妈妈用硬纸剪成了鸡冠形状,蒙上布,这样小凤就可以在布上绣出各种喜欢的花,在花间钉上一颗颗银泡,一顶鸡冠帽就做成了。 关于鸡冠帽的传说是这样的,说从前有个美丽的撒梅姑娘,深深地爱慕着一个放羊的小伙子,他们白天一起放羊,夜里一起唱歌跳舞。姑娘吹着响篾,小伙子弹着月琴,他们琴声和歌声,连月亮都听醉了。 在一个月夜,他们在森林里约会时,被森林的魔王看到了,魔王杀害了小伙子,抢走了姑娘。姑娘被囚禁在魔王的洞府,几乎哭干了眼泪,喊哑了嗓子,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后来,姑娘趁魔王不注意,设法逃出了洞府,沿着山路拼命奔跑。 魔王发觉了,一阵风似地追来,很快就追上了姑娘。这时,姑娘刚好逃到一座山寨,天已经蒙蒙亮,眼看难逃魔王的魔爪,姑娘再也跑不动了,就在魔王要抓到她一刹那,寨里的雄鸡突然高声叫了,魔王吓了一跳。于是姑娘知道魔王害怕雄鸡,立即抱起了雄鸡。雄鸡一声声叫着,魔王逃走了,小伙子也在雄鸡的叫声中复活了。 他们终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从此,撒梅姑娘将鸡冠帽视为吉祥幸福和爱情美满的象征,每个姑娘都会精心绣顶鸡冠帽戴在头上,表示雄鸡永远陪伴着自己,那些银珠银泡就代表星星月亮,永远光明。 小凤的鸡冠帽总也绣不好。因为她要上学。每天鸡还没叫就起了床,然后就抱着书本读啊读。后来,小凤就成了村里的女状元,考到省城念中学去了。 临走之前,她将没绣完的鸡冠帽藏在了行李卷里。 在省城的学校里,小凤像所有的同学一样,穿着整齐的校服,戴着校徽,白天坐在大教室里,晚上睡在女生宿舍里。 宿舍里没人时,小凤就躲在蚊帐里,拿出绣花针,捋好一络络花丝线,一针一线绣起鸡冠帽来。但只要一有人来,她就立即藏起来。住在一块的女孩们,一个个漂亮活泼,穿得非常时髦,如果叫她们看见了这样的鸡冠帽,一定会笑话她的。 这是小凤的秘密,她不想告诉任何人。 青青却知道了。 青青是个城里姑娘,穿短短的裙子,小小的背心,头发剪得一撮撮长,一撮撮短,连脚指甲上都涂了指甲油…… 青青说那叫“时尚”。 这天,青青突然兴冲冲回来,还没等小凤反应过来,她就掀开了蚊帐,要告诉小凤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青青一眼看到了小凤手里的鸡冠帽。 “这是什么?” 青青伸手就要抢。 小凤将鸡冠帽紧紧捂在胸前,不让青青看。 可青青还是抢过去了,一看,就大笑,说,天啊,小凤你天天神神秘秘的躲在蚊帐里,原来是摆弄这个,真是老土啊,省城的大商场里,有的是帽子,要多漂亮有多漂亮,谁会戴这种土得掉渣渣的鸡冠帽啊! 一起涌进宿舍的女生们都挤过来看,青青忙将鸡冠帽举得老高,让她们抢过来抢过去。 终于都不抢了,而是一个传给了一个,一边看,一边就笑,说: “小凤你会绣花呀,小凤你绣得真好,小凤你是不是在准备嫁妆啊?” 城里孩子说起话来没遮没挡,那东一句西一句的调侃,使小凤又窘迫又难受,说又说不清楚,要又要不回来,那心里的气就一鼓一鼓的。突然,她哇地一声,哭着跑出去了。 女孩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青青也慌了,忙抓着鸡冠帽,就去追小凤。 小凤跑啊跑啊,伤心的眼泪流成了河。 她太想家了。 锁梅寨山青水秀,门前有棵桃花树,屋后有条万溪冲,村里人说冲里有一万条小溪,都流向滇池,小凤长这么大,还没数完那些小溪呢! 寨子紧靠锁梅山,站在山顶上,可以看到四个海,那是滇池、阳宗海、抚仙湖和星云湖,村里人说,这叫“一山观四海”。锁梅山锁梅多,锁梅成熟的季节,山上一片黄一片红一片白,那是金锁梅、黄锁梅、紫锁梅、红锁梅和白锁梅,亮亮地挂在刺蓬上,又好看又好吃,咬一颗都像咬开一包蜜,甜极了。 锁梅寨前还有个珍珠海子,水清澈透亮,会冒出许多珍珠样的泡泡,嘟噜、嘟噜…… 那里天上飞着云雀,地下开着山茶,那景色要多美有多美。 更重要的是,在锁梅寨,谁也不会取笑她土,更不会抢她的鸡冠帽。 因为那里的姑娘们,都戴着漂亮的鸡冠帽呀。 回家吧!回家吧! 和家里的小伙伴们在一起,出太阳的时候聚在树荫下绣绣花,互相帮衬着描出最好看的花样,下雨的时候坐在阁楼上梳妆,穿上绣花衣,绣花裤子,戴上鸡冠帽,照一照镜子,镜子里就有一个美丽的撒梅姑娘…… 她想着在家的那些宁静的日子,心里一阵阵热,那脚步,就朝着家乡的方向走去。 “……凤……凤……” 晚风送来断断续续的喊声。 小凤回头一看,小路上有些人影,还有手电筒的光一闪一闪。 喊声越来越近了,她看清了,那是青青,是所有的女同学,男同学,还有老师…… 他们都来了,一看到小凤,忽拉拉就围了上来,高兴得又笑又叫。 青青满脸是泪,手里,还小心地捧着那顶鸡冠帽。 青青告诉她,学校要举办一个化装舞会,她本来是要和小凤商量,穿什么服装去参加舞会,可是因为她的卤莽,让小凤生气了,真是对不起。青青还说,没想到小凤能绣那么漂亮的花,没想到鸡冠帽那么好看,老师说了,这是最本质的民间艺术,所以最真实,也最美…… 她现在知道鸡冠帽的价值了。 女孩们都不好意思地向小凤道歉。 小凤还能说什么呢? 在学校的化装舞会上,小凤终于公开了她的秘密。她穿上了撒梅姑娘的服装,戴上了银珠闪闪的鸡冠帽,袅袅婷婷,像朵山茶花,开放在舞会上,让所有的同学都惊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