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文学｜散文｜五月｜花语

　　五月，对于带毕业班的教师来说，是忧伤的，也是喜悦的，更是忙碌的、烦躁的。忧伤，是因为又一班学生即将离开自己的视野，从此踏入另外一方天地；喜悦，是因为人生的旅程中，又迎来了一个丰收的日子；忙碌，是因为学生毕业在即，各项事务接踵而至，须及时处理；烦躁，则是因为工作太累，已经超出了身体所成承受得负荷。
　　今年的五月，依然如往年一样，在杨花落尽，子规轻啼的时节，匆忙滑落进疲惫劳碌的梦中。
　　周末，于浩繁的试卷题海中，接到去九仙山采风的电话，欣喜之情自然不言而喻。跟自己说，暂时先将家长和孩子放下，丢掉你所谓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吧，不能腾出时间放松精神的人，早晚会被疾病强迫休息的。
　　于是，呼朋唤友向九仙山进发。
　　这几年，五莲县境内的旅游景点在不断增加，秀丽不减雁荡的五莲山，妖娆动人的樱桃沟，野趣横生的七莲山，苍翠欲滴遍野杜鹃的九仙山，都曾留下过我放浪的形迹，承载过我紧张忙碌的精神垃圾。然而，当车子再次行驶在盘旋而上的山道时，内心还是一阵轻微的躁动。
　　一年不见，九仙山出落得更加动人，成熟得令人禁不住心跳。
　　于黑牛场杜鹃园下了车，忍不住闭上眼睛，做了一个贪婪的深呼吸。空气中充满了花儿草儿的气息，清新得让人陶醉，宁静的使人不敢大声喘息。所有的疲惫骤然消散，脑海里一片澄明。
　　站在空旷的山间四望，只见山峦重叠峻岭相连沟壑纵横山路曲折。远处满目是火红火红的映山红，在满山遍野苍翠的绿叶映衬下，一片片一团团一簇簇，那么热烈，那么激情，那么绚丽，云蒸霞蔚，震撼人心。猝不及防中，就被那些我行我素，悄然绽放的花儿们感动了。在这个日渐纷乱的世界上，能够在这种清静的连尘埃都不忍落下的境界里，安静地释放生命中的美好，须得一份求之不得的机缘吧？
　　朋友们欣喜得若脱笼之鹄，扑棱着翅膀去拥抱那美景。
　　选择一处生机盎然的花丛隐身。那些让人惊艳的花儿，在无人惊扰的状态下，开放的是如此舒展，让我于亦真亦幻中感觉有一群美丽的仙子在翩跹起舞。她们迎风玉立，姿态婆娑，花瓣密密匝匝，瓣贴着瓣，蕊靠着蕊，红如玛瑙，粉似云霞，白若雪花，恍若还在妙曼的梦境中流连，娇艳得让人不忍用最轻柔的目光碰触。每一朵花儿，都是那么空灵含蓄，似飘还摇，如歌如诗。不由想起一位朋友说过的话：浓的酒不如淡的茶，粉妆玉砌不若清香的花。
　　沿着一条从草杂生的小道，放轻脚步悄悄行去。一路走来，只听得林间莺唤鹃啼，微风飒飒。那一颗被俗务紧紧缠绕的心，便随着这天籁走失在莽莽苍苍的山野。
　　蓦然记起第一次来九仙山，三个女人于夜雾中围桌而坐，倾听过山风荡涤灵魂的声音，感受山野气息熏香五脏六腑的舒展，那份闲适，那份纯粹与自然，一如刚刚在眼前发生过。然而，消逝而去的日子，已经不复回归。大家为了生活疲于奔命，于庸常岁月中早已断了联系。家庭、孩子、工作，老人、同事、亲友……将心灵深处的那种渴求，挤压到无处存放，只能在午夜梦回的时刻，悄悄打点起曾经的那份浪漫，让她随一声长叹潜入水底。
　　正想的出神，手机突然铃声大作。有些懊恼地掏出来，愤怒地按下接听键。又是一位询问学生学习情况的家长。只得努力调整好情绪，条分缕析地介绍，轻声细语地安抚，末了还要诚心诚意地加上一句：孩子在学校，老师就好比妈妈，有事您尽管告诉我……
　　将手机装进口袋，苦笑着摇摇头，想起那些连饭都不曾好好吃一口的日子，不禁心有余悸。一直都喜欢教师这个职业，喜欢与孩子们在一起的纯粹。不过，心灵深处却又向往那种无人惊扰的舒展，愿意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悄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像花草树木到了季节要枯萎或发芽开花，不喜欢张张扬扬招摇过市。百年心事归平淡，重要的是活的坦然，生命才舒展、舒坦，一如这淡定从容的满山红杜鹃。然而，生活不是一条人造的运河，没有人能够把它禁锢在风儿规定好的河道中啊……
　　那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满心的欢喜回到家里，于夜色迷蒙中打开QQ，急于将拍摄的花影分享给朋友们。然而，一条新的留言霍然亮在眼前：
　　在这个栀子花轻轻开放的季节，我们不得不离开生活、学习了三年的学校，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留恋和不舍，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或许这一次的分离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聚。老师，虽然星期五下午没能亲耳听到您的演讲，但看了您空间里的毕业典礼发言稿，我深深感受到您对我们的留念与期望。谢谢您，谢谢您辛苦培养了我们三年！忘不了您那苦口婆心的教导，忘不了您那不辞辛劳的帮助，忘不了您那颗把我们当成自己孩子的心……在这个即将离别的日子，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表达对您的感激，但我会一辈子记住，在我的初中生涯，有一位知识渊博的老师，她在我的人生中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老师，在这个充满了忧伤的五月，让我送您一束红杜鹃吧，在所有的花语中，杜鹃的花语最适合您，因为她代表一种真挚的情感——我们的心，永远属于您！
　　突然之间就热泪盈眶了。这个忙碌到食不甘味寝不安眠的五月，我懂得了属于教师的花语：永远属于你！我也终于对自己从事的这一份工作，有了新的感受：教师不是一支短短的蜡烛，而是一支火炬，我们一定要把它燃得异常光明灿烂，然后交给我们的下一代。我的心不再因为辛苦而烦躁，因为我将满山的红杜鹃带回了家中，重新装进了日渐麻木的心灵。
　　五月，如果你累了，让我们一起，去看杜鹃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