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到秋,儿子的蓖麻一直牵动着全家人的心。 不论刮风下雨,都不能出什么闪失。天旱无雨,人可以干晒着,蓖麻却不能让它受委屈。蓖麻的长势看好,已经结了无数的蓖麻籽。那一粒粒都是希望,每一颗都是宝贝。 天有不测风云,谁都没有会想到羊群突袭了蓖麻地。也是放羊人的疏忽大意,一只狡猾的小绵羊突然从羊群中溜了出来,钻进了蓖麻地。很显然这只小绵羊涉世未深,它不认识这些奇怪的植物是什么。蓖麻叶片肥大,郁郁葱葱,小绵羊的食欲被挑逗起来。它想尝尝鲜,不客气地张开嘴,喀嚓喀嚓,蓖麻的叶片被撕扯下来。 最先听到声音的是儿子。儿子正在院子里玩,他听到了蓖麻骨头断裂的声音。喊:“爸,咱的蓖麻折了。”儿子的话引起了全家的警觉,那喀嚓喀嚓的声音还在继续。都用百米赛跑的速度往蓖麻地赶,那只小绵羊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退路已经被我们截断。任何意义上的反抗都是徒劳的,我抱脑袋,儿子按犄角,小绵羊被我们的气势彻底镇住了,咩咩地求救。放羊人还想抵赖吗?妻子的嘴可不是善茬,偷嘴的家伙嘴巴还绿着呢。 在铁证如山面前,放羊人只有认错,态度好得很,三口人就没了话说。去蓖麻地检查,幸好发现得及时,只有一棵蓖麻遭到了迫害,身子生生被小绵羊拽倒,就差身首异处了。处理的意见有两种。妻子的主张简单明了:砍了扔了,反正又不是只有这一棵蓖麻。我的想法是顺其自然吧,活也好死也罢,听天由命吧。 儿子不言语,闷着头忙活。夫妻俩心里没底,探儿子的虚实。儿子卖足了关子说:“我要给蓖麻看病。”什么?妻子先是瞪大了眼睛。别在闹腾了,自打种上这片蓖麻,咱家就没有消停过。明天集体抗旱,后天集体防洪,这都成了一级战备状态了。儿子嘻嘻笑,手下可没闲着。 我还犹豫什么?从来我们爷俩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儿子开始蹦达,我没有理由作壁上观的。先是找了两根木棍,削好,干活绝对不能马虎,儿子的监督很严格的。我们的口号是,干就像干的样子,干就得干好。两根木棍是蓖麻的双拐,架上双拐,蓖麻就站起来了。养两天,伤口愈合了,蓖麻就该恢复健康了。 几天后,我们又去视察,蓖麻的伤口愈合。可是,顶部的叶片有枯萎的现象。儿子分析,准是哪根血管断了,底部的水供应不上去。怎么办?果实可都在顶部呢,照这样营养不良下去,蓖麻的果实将无法保证成熟。 儿子一筹莫展。 出去转了几圈,再回来的手里多了很多物件。妻子大惊小叫,不知道儿子又要鼓捣啥。儿子拿回来的物件这回清一色是医疗器械。输液管输液瓶,纱布绷带药棉花什么的,真是一应俱全。儿子的创意很独特:要给蓖麻打点滴! 给蓖麻打点滴,我和妻子还是头一回经历过。儿子让我们开了眼界。儿子做事认真,输液做得一丝不苟。忙活了一上午,那棵蓖麻滑稽地挂上了药瓶子,养分正一滴一滴进入蓖麻的体内。 儿子一米三,蓖麻一米五,儿子淹没在蓖麻地里。有风吹过,才能露出小脑瓜,小脑瓜上是汗水。汗水闪着光,每一颗汗水里都有一粒饱满的蓖麻籽。儿子工作完毕,回望蓖麻地的眼神里多了成就感。风从原野上走动,蓖麻在风中跳舞。儿子却说,蓖麻病得不轻,身子在颤抖,伤口还在疼呢。 我的心热了热,多好的蓖麻,多好的儿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