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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震废墟里的两只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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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2”地震发生的时候，我正在北京，回到过去曾经属于我的北大校园，住在安静的未名湖畔。作为一个地质工作者，得到地震消息后，我拒绝了一切要我留下来避难的好心邀请，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成都。返回途中在飞机上遇着一支黑龙江省的救援队伍，我觉得有义务站起来，向他们介绍这次龙门山地震和应该注意的事项。一些旅客也参加进来，甚至惊动了机组人员和偶然相逢的中央电视台记者，在万米高空展开了一场特殊的震情讨论会。这几个月以来，我一直进进出出灾区，进入最危险的角落，投身有关的调查和评估工作，以及灾后重建计划，日日夜夜忙得团团转。在灾区里我曾经受了两次小小的伤，接受了沈阳军区和兰州军区野战医院的处理。12月5日和6日，我又带领一个队伍，进入北川和映秀两个破坏最严重的地方考察。
啊，北川，我怎么能够忘记这个地方。由于我校曾经派去一个科技副县长，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说起来和我有一点师生之谊。加上别的各种各样的工作原因，我不知来过多少次。大略计算一下，几十次总是有的吧。不消说，我在这里认识了上上下下许多朋友，所以对这个地方有着特殊的感情。这位科技副县长和我一样，也是地质出身。早在这次地震前，他就指点着许多地质构造给我看，这里是一个活动断裂带，万一发生地震，后果不堪设想。可惜他的话没有引起有关方面注意，真的发生了这次可怕的大地震。我的许多朋友，包括原旅游局长汪绍怀、文化馆羌族文化专家谢兴鹏，以及在这里召开的一次全国气象学学术会议，负责和我联络的彭晓华姑娘一家等都不幸遇难。大致估算一下，遇难的朋友可能有好几十人。侥幸脱险的老友经大忠县长等，家人也有遇难的。北川家庭大多残缺不全，几乎没有一个朋友的家庭是完整的。所以我这次来，心情特别沉重，总想在一般考察任务之外，再作些什么事情。
这一次我有一个打算，是否能够在废墟里，发现一些不为人注意的细节。所以我一次次钻进废墟，指望找到遇难者留下 的最后痕记，也许这就是他们在最后时刻，想告诉世界的什么吧？我觉得有责任发掘出来，把他们最后的愿望传达给外界人们。也想通过废墟内部的零距离观察，发现一点细微情况，复原发震时刻的状况。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掌握了更加直接的第一手材料，才有助于对地震活动的进一步了解。
我失望了。一来是这次进入的时间有限，二来是队伍里把我盯得太紧，对我过于照顾了。每当我刚刚钻进一个缝隙，还来不及习惯里面的黑暗仔细搜索，背后就有年轻人冲上来，把我硬拽出去。说什么转眼就78岁，年纪太大了，不能太亡命。以及余震随时可能发生，废墟还会再次坍塌等等。一句话，就是对我实行“人盯人”式的严密看守，不让我过于随意行动。所以我不可能随心所欲多钻几个废墟孔洞，只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一切，拍一些照片作为证据。
想不到在拍照的时候，居然发现了一只猫。这只猫全身麻纹，橙黄色的眼珠，脖子上系着一根红丝带，明显是一只曾经受人宠爱的家猫。现在孤零零地守在一个倒塌的废墟前面，来来回回徘徊，时不时咪咪叫几声，不知是呼唤谁，还是它自己不自觉地鸣叫。
我担心惊动了它，躲在旁边观察了很久，它始终停留在这里不走开。为什么这样？可能这就是它的主人的家吧？我注意到这个废墟的墙上涂写着“已消”两个大字，就是已经消过毒的意思。既然要特别消毒，是否表明其中有已经腐烂的遇难者遗体？是否就是它的主人呢？房屋倒塌了，主人不见了。这只忠诚的猫还一直守候在这里，真使人感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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