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散文|儿童小说|龚房芳文集|原创|

　　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吧，社员们在冬季农闲时的娱乐活动也很有限，无非是妇女们在北墙坐一溜，边晒太阳边做针线活，不时眼瞅瞅在一片空地上打拉子，滚铁环，弹溜溜蛋（玻璃球）的男人和孩子们。日子在闲散中交替。直到有一天，有人报告河里已经结冰了，大家就兴奋起来。但还需耐心等待一些时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嘛。等到河上结了厚厚的冰时，就拿一大块土坷拉向河心砸去，如果听到沉闷的一声“嘭”，冰的表面没有变化，只是土坷拉散成碎土，就可以跑零了。 
　　跑零就是溜冰，是农村的土话。先由胆大的人----通常是特别调皮的十来岁男孩——抢着下到冰上试试，见没事，大家就纷纷下到冰上。岸上的人也越聚越多，看着笑着指点着冰上的人群。冰上，小孩子们摇摇摆摆不时有人摔个屁股墩，岸上的人哄笑起来，他自己手脚并用刚爬起一半，又被别人撞得跪在那里，人们又笑，他自己也乐出个鼻泡泡，用通红的手攥着袄袖子朝通红的脸上一抹——俗称拉弓射箭——完成了擦鼻涕的动作,气得他的娘在岸上骂他，说他的袄袖子都能划火柴了，大家就又笑一遍。有的男人拉着自己的孩子在教他们滑，也是一摇一摆的，瞧！一大一小身着黑色棉袄棉裤的人不就是后来我们在“动物世界”里看到的企鹅父子吗？也有技艺特别超群的小伙子，他们在冰上自由自在地划着各种各样的弧，灵巧地躲避着人群，间或抬起一条腿滑行，他们脚下的布棉鞋底上又加了一层皮带上的胶皮，阻力小，动作轻盈。他们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魅力，这就是我最早欣赏到的冰上芭蕾了。下到冰上的多为男人和孩子，极少有女子，辫姑却是其中之一，她素以泼辣著称，几乎与男孩无异，别以为她有长辫子，是五奶奶想在她姐仨之后再生个男孩才给她起名“小辫（变）”的，她下河摸鱼，上树逮鸟，跑十几里路看电影，最喜欢男孩子做的事情，所以这时的冰上肯定少不了她，而她的跑零技艺也非同一般，在和小伙子们一争高下呢。噢。这个“时髦头”可是个新媳妇，她也下来了，听说她也是敢说敢做的角儿，在娘家就是村妇女干部呢，大家都说三叔娶了她好福气，你看她在冰上也表现不俗，呀！不好，有个毛头小伙儿硬把三叔朝她推去，两人相拥着倒在了冰上，岸上又一阵哄笑，说他们在家里还亲热不够，他两人羞红了脸，待再找那肇事者算帐时，人家早扮着鬼脸溜到一边去了。也有极小的孩子下不了河的，急得直嚷嚷，别急，他的父亲自有办法，在靠河边的地方凿下一大块冰，再在边上凿出个小圆窟窿，用绳子栓上，冰车就做好了，上面铺层草，小家伙坐上，前面有人一拉，车就开了，小家伙乐得咯咯笑，前面的人跑得更欢了。忽听岸上的人叫“掉了，掉了”。回头一看，小家伙在离他十来米的地方四脚朝天，哇哇大哭呢。赶快跑过去一阵好哄，不一会儿小家伙又乐呵呵地坐在了冰车上……这一天，全村人的饭都晚了许多。 
　　其实在冰上玩有时也是有危险的，大人们常说：“狗咬别跑，零炸别怕”。就是交代那些小孩：你越跑，狗就叫得越凶，追得越快，咬得越狠；而在冰上有危险时，要沉着别害怕，就势趴下，然后向河边迅速移动，一般不会有问题。后来我明白这是减少压强嘛。村里从未有人掉带冰河里，更别说淹死人的惨剧了。有人也因此胆大起来，祥超就是这样一个人，那一次中午放学，大家涌出校门，天气已有些暖了，有的人已将棉袄敞开了，河里的冰也已开始融化，太阳照在冰面上亮晃晃的，，河的中央有一滩水是化出来的。祥超就这样下到了冰上，等到岸边围满了人，他也到了河中间，化了的冰水湿到了他解放鞋的鞋帮，本来有些得意的他好象也有点怕了。这时已有好事的学生叫来了校长。谁都知道，祥超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调皮学生，家长的话都不听，可是他最敬畏校长。见校长来，他更紧张了，然而此时回来跟走到对岸都是一样的距离，一样的危险。校长温和地说：祥超，慢着点。他好象受到了鼓励，镇定下来，一只脚慢慢地贴着冰面向前滑，另一只脚始终跟前脚保持距离，慢慢跟上了。岸上的人都替他捏把汗，因为大家分明听到了鞋底摩擦冰以外的声音。他一点点向岸边靠近，人们的心也一点点回到原位。他一上岸，大家还没有回过神来，就有调皮的男孩叫到：“祥超，再来一个！”被校长喝住了。有家长拿起一块大点的石头向河心砸去，”咚“石头沉到 了河底。看看砸裂的冰的厚度，大家都明白今年的跑零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