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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唉，好难写的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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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罗丹文集|原创|儿童文学|儿童小说
第二天，马小飞急匆匆地走在上学的路上，心里很有点不安。他把手伸进书包里，不时地摸摸那本《小灵通漫游未来》，仿佛它会飞走似的。那依依难舍的心情，就像要与他亲爱的“拐杖舅舅”分别一样。
今天是星期四，他想，田小英和李圆圆给他的期限是三天看完这本书，现在，三天过去了，这本书他还只看了一半多一点。正看到最出味儿的地方。可今天却到期了，如果不按时还给李圆圆，人家岂不会说我“小佐罗”说话不算数么？说话不算数的人，还像什么佐罗呢？还算什么‘军长’男子汉呢？
马小飞忧心忡忡地走着，越走近学校步子越慢。两只脚就像被什么绳子拉着似的。
马小飞是最讲究说话算数的。“拐杖舅舅”经常说：“说话不算数的人，谁都不会相信他。”这本书他本来可以在三天之内看完的。谁知郑老师这几天布置的家庭作业特别多，要求整课整课地抄课文，一首又一首地背古诗。还有什么日记呀，“小作文”呀，压得他透不气来，每晚总是做到九点多钟。这时，“拐杖舅舅”就跑来催着他睡觉了，不管马小飞怎么讲好话，他总是那几句：“孩子，不睡好觉，身体能长好吗？明天能听好课吗？”
“拐杖舅舅”一边说，一边就“啪”的一声把电灯给关了。唉，说来真奇怪，“拐杖舅舅”一关上灯，马小飞往床上一爬，那眼皮子就不知不觉地粘在一起了，接着就是“呼噜呼噜”的，什么也不知道了。跟“小霸王”同座的那个“小拇指”周明明，还更奇怪呢，马小飞发现他，好几次都要在早自习课时来赶业，还老挨批评。他知道，毛病就出在他家里没书桌，只有一条小凳上。马小飞就把周明明邀到自己家里来一块做作业。可他做着做着就伏在桌上睡着了。唉，郑老师怎么布置这么多作业呢？也不来了解了解，害得大伙没有一点儿时间看自己喜爱的课外书籍，搞自己喜欢的活动。他们“正义军”已有好几天没有出操了。
马小飞决定给郑老师写封信，反映反映这种情况。再去向田小英和圆圆讲讲好话，即算把舅舅给他买的那些画片都送给他们也行。看能不能再借给他看几天。要是他们坚决不同意呢？那，那当然还是把书还给她。马小飞顺手扯了路边的几根狗尾草，一边在口里嚼着，一边作出了这些“重大决定”。
早自习课的时候，马小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郑老师写信。
马小飞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揉皱了的“芙蓉”牌烟盒纸，小心翼翼地把它摸得平平整整。然后在那雪白的背面上，开始拟这封信的草稿。
“亲爱的郑老师……”
马小飞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停住了笔，用笔杆儿顶住了腮帮，在心里琢磨。他想：这写的是心里话吗？郑老师太严肃了，连下课之后也不轻易与同学们说笑。一点儿也不“亲爱”呀。她不像凌辅导员那样亲近同学。上课的时候，一沉下脸来，大伙就感到有点儿害怕。“拐杖舅舅”和凌辅导员经常说：“人最宝贵的品质，就是要敢讲真话。”写信不也就是用笔来“讲话”么？也应该讲真话嘛。马小飞用笔把“亲爱的”三个字画了两个大圆圈，写上“可怕的郑老师……”
他又把笔停住了，用钢笔杆敲敲脑袋，心想：这样写好吗？他从来也没看到别人写信是这样称呼老师的呀？“拐杖舅舅”常常说，对老师应当尊敬有礼貌。老师虽然布置作业多了点，可她还是一番好心呀，想让同学们多学点知识，将来长大了，好为祖国的“四化”多贡献点力量嘛，只是教育方法有点“那个”吧。（因为他也讲不清这叫什么，只好用“那个”代替。）
确实，马小飞好几次跟舅舅从郑老师家门口经过，很晚还看到她家的窗口总亮着灯光。白天一进办公室，就忙着批改作业，工作实在够辛苦的。据说郑老师和舅妈是同一年出生的。可她的白头发和额上的皱纹就比舅妈多得多。那么，这样称呼老师对吗？现在正开展“五讲四美”活动，不是叫我们学会讲礼貌吗？这样写信，对郑老师多不礼貌呀。
马小飞又把“可怕的”三个字划掉，用笔杆敲了一阵脑袋，终于敲了“可敬的”三个字来。他马上端端正正地把它写在纸上。他对这个“新发现”非常满意。他想，这既没有违反讲真话的“原则”，又对老师没有什么不礼貌的行为。于是，这封难写的信就比较顺利地写出来了：
| 可敬的郑老师，您很辛苦吧！
我想向您提个意见：您布置的作业实在太多了。我们几个钟头还做不完呢！我请求您减少一点作业，多留点时间给我们看些课外书籍，搞些我们自己喜欢的活动，好吗？ 此致
小佐罗的鞠躬礼！
您的学生 马小飞 代表大家写的心里话！ | 草稿打好以后，马小飞又工工整整地抄写在一张练习纸上，一连看了两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这才跑到办公室，把它夹在郑老师的备课本里。
上课之前，郑老师翻到了这张纸条，心里十分窝火。哼，这个跳皮鬼，又出新花样啦。你们今年四年级，明年就要小学毕业了嘛，（当时，他们是5年毕业哩！）还不多做点作业，加点儿班，将来能考上好学校吗？我这样辛辛苦苦工作，也是为了让你们多几个同学升上重点中学嘛。现在什么时候，还只想看课外书籍，搞自己喜爱的活动，这不会害了你们吗？马小飞呀马小飞，郑老师这颗好心，你难道一点也理解不到么？你真是个分不清好丑的糊涂蛋！这股“风”我要是不消灭在“萌芽状态，”让它在班上刮起来，那我怎么对得起党、对得起你们的爸爸妈妈，还有你马小飞那位多么疼爱的你舅舅呵！
郑老师知道，马小飞是个有名的书迷，又是什么“正义军”的司令，全班就数他鬼点子多，一定是他又被什么小说迷住了。对于这号学生，光靠自己一张嘴是讲不服他的，我要让全班同学用事实来教育教育他。
“叮铃叮铃！”上课铃响了，郑老师夹着备课本，迈着小快步走进了教室。她站在讲台边，阴沉着脸，用那双威严的眼睛，把全班同学一个个扫了一遍。同学们看到她那阴沉沉的脸色，就知道有点不妙，一个个轻轻地移了移屁股，把腰挺得更直。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就像在等待什么“宣判”似的。
大约沉默了两分钟，郑老师终于开口了。
“同学们！我收到了一张‘条子’，有人说我布置的作业太多了。我想，请同学们大家都来说说。你们讲，这点作业能算多吗？”
几十双眼睛都直直地望着郑老师，教室里没有谁回答，却发出一种很轻很轻的“唧唧”声。马小飞听得出：大伙都在心里说：“多了，多了，就是多了！”
郑老师见大伙不做声，又补充说：“有人讲，我留的家庭作业要做好几个小时，这是事实吗？这是真话吗？”
教室里又响起一阵“嗡嗡”声。这一次比上一次的声音大了点：
“就是事实！就是真话！”可谁也没敢站起来回答。
马小飞想：是事实就要敢讲嘛，背后嘀嘀咕咕算什么角色？记得自己开学不久的时候，每次小考，他的数学成绩，总是得不到一百分。因为他爱犯粗心的毛病，不是这儿错了个符号；就是那儿少写了一个数字；或者把小数点“排”错了“队”。有次段考，全班就只他和中队学习委员田小英得了100分。他那股高兴劲儿就甭提啦。心窝里就像灌满了蜜。
后来，试卷发下来了，凌老师一个题目一个题目地给大伙分析，还叫大伙对着试卷改正错误。这一对，可糟啦，他那第五道题就没打小数点。可是老师怎么没看出来呢？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答卷，原来那纸上恰好有一个小斑点，不歪不斜地摆在那个数字的中间，这到底向不向老师报告呢？如果一报告，那好不容易得来的100分，不会告吹吗？可他想起“拐杖舅舅”的话，还是勇敢地举起手来了。结果真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凌老师走过来检查他的卷子，笑嘻嘻地拧开钢笔，在那100分后面，虽然给他减了“1分”，却又给他加了“3分”。凌老师举起那张答卷说：“同学们，马小飞计算粗心，没有打小数点，按规定应当扣除1分。可他很诚实，敢讲真话，这是很难得的品质，所以给他加上3分。”同学们都纷纷拍起手来。
想到这里，马小飞勇敢地举起手来：“郑老师，我看这是事实。你布置的作业就是多了！”
他的话好像给一口平静的池塘里，投下一块大石头，激起了一圈圈波纹。
教室里的“嗡嗡”声立即放大了。几十双眼睛都从不同的角度，向他投来惊喜和敬佩的目光。有的还悄悄地把手伸到课桌底下给他鼓掌——当然这只像某些大人物鼓掌一样，完全是象征性的，没有任何声音。有些同学悄悄地交头接耳，暗暗为他叫好，因为他讲出了大伙的心里话。
郑老师沉着脸，没有叫他坐下。她把目光移向中队长冯小玲。她知道，冯小玲是个最听话的好学生，她最能领会老师的意图，每当这种场合，她总是顺着老师的心意，按照老师所想的要求，来回答问题。
“冯小玲，你代表同学们来说说，我布置的作业到底多不多啊？”
“我认为郑老师布置的作业不算太多。”冯小玲当然知道，老师现在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答案。她站起来，犹豫了一会儿，才选用了“不算太多”这个词来回答。不过，为了加强她这个“论点”的说服力，又举出自己的事倒来证明，“我每次在家里，顶多用——用一个小时就完成了。”
“嘘！嘘！讨好婆！”有几个同学立即向冯不玲投去鄙夷的目光，其实郑老师只了解一面，同学们对冯小玲听老师的话，守规矩，爱学习，成绩好，这些大伙都很佩服。可对她不顾事实，为了讨得老师的欢喜，有时说假话，就很有点反感。粗鲁一点：就叫她“讨好婆”；文雅一点的，就送她一个“顺风嘴巴”的雅号。
冯小玲的回答，郑老师是非常满意的，早在心里给她打了满分。郑老师的脸色变得好看多了，有些微微笑意。她又把脸转向马小飞，规劝地说：“你看，‘好同学’都说我留的作业不多，就你一个人认为多了。你想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马小飞是个“小巷子里抬竹竿，不知道拐弯”的人。他大声说：“郑老师，我不为什么，我讲的是真话。不信，就可到同学们家里去调查。冯小玲讲的是假话，她今天早自习的时候，还在这里赶作业。她还对旁边的同学说：“郑老师就只知道抄课文，布置的作业这么多，害得我半晚也没有做好。””
俗话说，有理敢讲真话。马小飞把他了解到的情况，一桩桩一件件地数给郑老师听：“小拇指”周明明，是怎么做着做着作业就睡倒在桌上的；王小宝是怎么因为完不成作业，而不敢把作业本拿给爸爸看的……
当然，事实总归是事实。这些事郑老师并不是一点不知道。她不过是想为自己好心肠的“观点”，找点证据而已，希望全班大多数同学能站在她和冯小玲一边。谁知马小飞这个“直肠子”偏偏转不了弯，说得这么有根有据，反而引起许多同学都纷纷举起手来。这场戏如果再演下去，当然是很不妙的。她只好压住怒火，用平静的语气对大伙说：“同学们，作业是不是多了，郑老师还要好好调查研究，如果真的多了，郑老师也会坚决改的。不过，我希望同学们也要发扬刻苦学习的精神……”
马小飞听到这里，带头鼓起掌来，同学们都跟着拍手，热烈欢迎郑老师这种虚心接受“群众意见”的态度。
这节课大伙听得非常好，郑老师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愉快。这件事在她心里激起了一阵波澜。她想：我过去对马小飞的看法是不是有些不正确的地方呢？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决心再“观察观察”，自己也反省反省。
谁知第二天，马小飞又闯出了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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