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樟树下的小乐园
作者:贺晓彤     来源:儿童文学大本营    点击数:
关键词:贺晓彤文集|儿童文学|原创|儿童小说|小乐园

1
  
  红墙巷中央有棵老大老高的樟树。那树干儿粗得哟,妞妞和几个小伙伴手牵手都圈不住呢,树枝儿都搭盖到小巷两边的平房顶上啦。树上,有数也数不清的圆圆的叶片儿,雀妈妈们时常带着雀崽崽在枝头叶片间跳跃扑腾,唧唧喳喳地欢叫。知了躲在高高的树枝上,扯着嗓门儿歌唱。树下,有几条长长的石板凳,那石凳被红墙巷中的孩子们坐磨得溜光溜光的。低矮的平房里闷热得喘不过气儿来,而这大樟树下的一大片荫地里,凉快得一塌糊涂。妞妞和小伙伴常常到树下的石板凳上摆破碗片儿,把各自从家里拿来的黄瓜、豆角儿、饼干、糖块儿什么的往上面——放,有滋有味地“过家家”。一到晚上,屋子里热得呆不住,妞妞和小伙伴们便跟着自家的大人到树下来乘凉,一边趴在大人们膝头上听那千奇百怪的故事,一边望那从枝叶间筛下来的点点月光……几多有趣哟!
  有天夜里,妞妞望着那有天大的树伞,问奶奶:“这棵树为什么长得这么大呀?”奶奶一下一下地拍着大蒲扇,抬起那个花白头,望望树顶,又低头望望妞妞,咧开干瘪的嘴巴笑了笑,很是神秘地说:“你知道这樟树有多大年纪了哇?”
  “嘻嘻……”妞妞忍不住乐了,“树还有年纪哩,它又不是人。”
  “你不知道吧,树也有年纪的。你爷爷在世时,常说这樟树比他还大两岁呢。我们家在这树下住了六十年喽。”奶奶停了停,又说,“咱们红墙巷的住户对这棵树可有感情啦。大跃进那年,人家要砍倒这棵树去烧炉子,满巷子的人用身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它,你爷爷他们十几个男人晚上都睡在树下,硬是不让人下锯动斧这棵树才保住了。要不哇,你们今天哪有这块荫凉地,哪有这个小乐园啊……”
  奶奶像是在讲一个远古的故事,妞妞听得入了神,眯缝着双眼,想象爷爷他们当年躺在这儿守护树的情景。忽然,妞妞觉得有一点温热的潮乎乎的东西落到了自己手臂上,就着对面房子里射出的灯光一瞧,是白色的。她惊恐得大叫:“奶奶,你瞧这是啥呀?”
  奶奶低下头来瞅了一眼,说:“鸟屎。树上麻雀子拉的屎。”
  鸟屎?啧啧,多脏啊!妞妞浑身一颤,仿佛那手臂上粘着一条毛毛虫,忙扭过头去,不敢再瞧一眼,把个手臂伸到奶奶面前,急得直嚷嚷:“脏死了,脏死了,快给我擦掉哇!”
  奶奶呵呵地笑着,慢腾腾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抹去了妞妞手臂上那点鸟屎,往自己鞋帮子上一刮,接着又一下一下地拍起扇来。奶奶见妞妞还扭着个脑袋,不敢瞅自己的手臂,小嘴也撅得老高,就说:“哎哟,看你那气样儿,小傻瓜,这树上的鸟屎落到你身上,好兆头!你长大有出息呢。瞧瞧,树下坐这么多人,唯独落到你手臂上,是好事,傻瓜才生气呢。”
  脏不拉叽的鸟屎落到手臂上,还是好事呀?妞妞转过脸来望望奶奶,见奶奶那样慈祥地笑着,她便相信了——奶奶从来不说谎话的。妞妞想起来了,奶奶平时就很珍爱这树上的鸟儿。有一次,二楞子领几个男孩子甩着胳臂往树上扔石子,撵得一群群麻雀扑扑惊飞,奶奶看见了,火急火燎地走了过去,一把扯住二楞子的手,厉声说:“谁让你们打鸟的?啊?下回再向树上扔石子,我就揪你们的耳朵,打你们的屁股!”平时总是笑眉笑脸的奶奶,对谁家孩子都疼爱,可这会儿发起气儿来,可真厉害啊。瞧瞧,她那脸儿拉得、眼儿瞪得,直吓导二楞子他们连气也不敢㈩,乖乖地扔掉了手巾的石子……从那以后,小巷里的男孩子们再不敢向树上扔石子撵鸟儿了……
  从那天晚上起,妞妞就更加喜爱这棵经历了风险的大樟树了。从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她几乎总是在树下玩耍。每当同伙伴们“过家家”时,还把大樟树也当做“家庭”的最高成员。二楞子当“爸爸”,妞妞当“妈妈”(这是惯例)。他俩可以管教一群“崽崽女女”,但要孝敬樟树“公公”。不论“家”里吃什么,都得先分一份摆到树根上;不论玩什么游戏,都得问树公公是不是同意,风吹得树叶儿沙沙响,他们就说成是树公公同意了。要是哪天一丝风也没有,那树公公老也不开口说同意,而他们又十分想玩哪种游戏,那就只好由“爸爸”、“妈妈”做决定啦。常是由妞妞将耳朵贴到树干上,装模作样地听上一会儿,然后煞有介事地说:“孩子们,树公公说‘你们玩吧’!”于是,游戏开始了,玩得那个开心劲哟。
  总之,樟树下那一大片荫凉地,成了红墙巷孩子们心目中的小乐园。自然,那棵大樟树是他们的骄傲,是他们向别的小巷里的小伙伴炫耀的资本。有时,他们到小巷外的小街上去玩,一同别的孩子发生纠纷,就会晃着小拳头,耀武扬威地说:“哼!你们巷里没有樟树!不许你们到我们的大樟树下去玩!”完了,一个个昂首挺胸地回到自己的樟树下来。
  2
  一天上午,二楞子和妞妞正领着“崽崽”们在樟树下欢天喜地地玩耍,忽听得巷口响起嘀嘀声。“小车,来了辆小汽车!”二楞子这一叫,伙伴们停止了游戏,一个个伸着脖子朝巷口张望。只见一辆黑亮黑亮的小轿车径直开进了红墙巷,吱的一声停在巷口那红围墙下面。接着,司机叔叔打开门走下车,拉开后面的车门,从车上走下三个人来  其中有一个像妞妞的奶奶那么大年纪的老太太,穿着一套白衣服,戴一剐大眼镜,那镜架在太阳光下闪闪泛亮,金光灿灿的,好耀眼啊。正当两位叔叔在开围墙边那扇老也不打开的门时,那位老太太转过身来,面对孩子们站着,抬手扶扶眼镜儿,朝这条小巷和这棵大樟树张望,望了好一阵,点点头,微微笑,对司机叔叔说着什么。说些个啥?妞妞他们怎么也听不清。不一会儿,那扇门打开了,三位叔叔跟着老太太走进了小院。
  “她是谁呢?”二楞子挨到妞妞身边,轻轻问。“我也不认识。”妞妞说着朝停在围墙边的黑汽车走过去,二楞子和小伙伴们紧跟着也走了过去。五六个孩子围着铮亮的车子团团转,一个个伸出满是灰土的小手摸着车身。真有趣,摸一把,车上便留下几个爪爪印。他们还在背阳光的那边车身上瞧见了自个儿的脏脸,隐隐约约的,真好玩,他们撅腚弯腰地趴到车身上照啊,笑啊,瞧个没完。
  “小屁股,瞧啥呢?”司机叔叔从小院里走出来,吆喝了一声。妞妞他们一窝蜂跑开了,回到大樟树下,拿眼瞅着那扇小门。只见那个戴金边眼镜的老太太走出来了,对跟在身边的两个叔叔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那两个叔叔的头像鸡啄米似的点着。老太太走到车门边,司机叔叔拉开了车门,她朝妞妞他们这边望了一眼,便钻进了车去。
  小车慢慢地向巷外退去,当快要退出小巷时,妞妞突然想起了奶奶教她唱的那支歌儿,便带头边拍巴掌边大声唱起来:“小汽车,跑得快,里面坐个老太太。老太大,吃好菜,放个屁,真凉快。”黑色的小车开走了,妞妞他们的歌声还在红墙巷中飘荡,穿过那满树樟叶的缝隙,飘向天空,飘向很远的地方。
  过了两天,红墙巷变得热闹起来。嘟嘟嘟,开来一辆大卡车,停在巷口外的小街上。忽啦啦,从车上下来一群穿工作服的叔叔,打开围墙边那个小院门,从院里那幢两层楼洋房里搬出大包小包的东西。嗵嗵嗵车子装满了。嘟嘟嘟,车子开走了。过不了一会儿,又开来一辆大卡车,那群叔叔像跑马灯似的,一个劲往车上装东西,这样忙乎了一整天,洋楼里的东西全搬走了,小巷中留下遍地的旧纸片。
  傍晚,妞妞的奶奶、二楞子的奶奶和几个老人一边打扫巷子地上的纸屑,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话儿。妞妞走过去,好奇地问:
  “奶奶,刚才那些叔叔是哪儿的?”
  “印刷厂的。”奶奶边扫地边回答。
  “他们干吗要把东西搬走哇?”
  “给人家‘大老板’腾住房呗。”
  “‘大老板’是谁呀?”妞妞睁大了双眼。“总不会是我们吧!”二楞子的奶奶笑着说。
  “那到底是谁呀?”妞妞打破沙锅问到底。
  “是谁是谁,说了你也不认识。手指大个人儿,管这么多闲事十什么?玩你的去!”奶奶忽然发起厂无名火。妞妞老大不高兴的:奶奶坏,不告诉就不告诉吧,还说我是“手指大个人”呢,真可气!妞妞见奶奶又转身和别人说悄悄话去了,没心搭理自己,没奈何,只好冲奶奶的后背嘟嘴耸鼻地做了个鬼脸,顿足甩手地走了。
  “大老板”是谁呢?妞妞不知道,小伙伴们都不知道,“大老板”啥时搬进小院来住?他们家有小孩吗?妞妞和二楞子他们猜测着,并时常留心听巷口有没有汽车喇叭声。
  一连两天,他们都没听见嘀嘀嘟嘟声。第三天上午,妞妞和二楞子刚领着“崽崽”们玩丢手巾的游戏,就看见四五个陌生的叔叔走进巷口,他们身后没有汽车,却拖着一辆板车。板车上放着一扇银灰色的铁栏门,还有桶子、刷子什么的。叔叔们打开院子门,将板车上的东西搬了进去,不一会,就听见院子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还有从洋楼上飘出的口哨声。二楞子忍不住好奇心,独自跑到院门口张望了一阵,跑回来对妞妞说:“他们在粉刷房子,换铁门儿。”妞妞的大眼睛一转动,“啊”了一声,说:
  “我知道啦,‘大老板’就要搬来这儿住啦!”
  3
  妞妞说得果真不错。没过几天,小巷门响起了嘟嘟声。“看看去”当“妈妈”的一声令下,“孩子”们忽啦啦全从樟树下跑了出去,钻进小街边看热闹的人群中一瞧,嗬,外面一溜儿停了二辆装得满满的大卡车。那些跟车来的叔叔们七手八脚地往小院里搬东西。什么床呀桌呀,铁柜子呀皮箱子呀,大小纸盒子呀,还有花盆,鸟笼呀……一件又一件,一样又一样,多得数也数不清。那最后一辆车上尽是些妞妞和小伙伴从没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说那几捆长卷筒儿,像毛毯,也是毛绒绒的;又不像毛毯,毛毯哪有那么宽呢?还是二楞子耳尖,听见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两个阿姨在说,那是地毯,铺到地板上的呢!地板上还要铺毯子?就不怕踩脏吗?
  接着,妞妞他们看见那车上好几个叔叔在抬一件大家伙,站在车下的一个人指手画脚地喊:“不能倒着抬。轻点,别磕碰坏了……”车上的人小心翼翼地搬动着,好几个人站在车下伸出胳臂等着接抬,看来,那是个宝贝东西。好不容易抬下来了,妞妞才看清楚,那东西黑亮黑亮的,比那天那个老太太坐的小汽车还光亮呢。那是个啥东西呢?圆不圆,方不方的,还有三条腿,真是个怪物。
  唉,老站在这儿看人家搬东西,没劲。还不如到樟树下去“过家家”呢。于是,妞妞喊一声:“回家哕!”便朝大樟树下跑去,孩子们又一齐屁颠屁颠地跟着“妈妈”跑了回来。他们呼哧呼哧地跑到樟树下的荫地里,只见妞妞的奶奶、二楞子的奶奶和巷子里的几个老太太全坐在树下的石板凳上。有的手里拿着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有的膝盖上放个菜篮子在择菜,她们时不时拿眼瞟瞟巷口那些搬东西的人群,嘴里叽叽咕咕地说着只有她们自己才懂的话语。妞妞怪纳闷的:周围几条巷子没上班的人全到小街上看热闹去了,奶奶们却齐刷刷地坐在这儿?
  “奶奶,‘大老板’家的东西真多啊,有地上铺的毯子,还有一个大黑家伙……你们咋不去看看呢?”妞妞问。
  “有啥好看的?哪个稀罕那些个臭东西?”奶奶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说着,鄙视地朝那个小院门瞟了一眼。
  “你们这些不懂人事的小狗狗,去看什么鬼嘛!人家巴不得大家都去看她家的排场呢。卷土重来,好不威风,哼!”二:楞子的奶奶说着朝地上呸了一口。
  “咳!还是人家命好啊。旧社会享尽了荣华富贵,新社会老实了一阵子。可眼下又抖起来喽!”
  “听说政府这回不仅还给他们房子,还退回百十万元票子呢!”
  “他们家孙子的孙子辈还花不完这笔钱财!吃冤枉的,拉稀屎……”坐在石板凳上的老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咒着。妞妞和小伙伴越听越糊涂,不明白大人们说的是啥意思,只能从那—张张皱巴巴的脸上的表情揣度出七八分米:奶奶们不喜欢新搬来的“大老板”,一个个在发泄着各自心里的牢骚和怨气。奶奶们为什么不喜欢“大老板”?不知道。
  妞妞的奶奶看见孩子们傻愣愣地站在一边,吮着手指头瞅着她们,便带头起了:身,对那几个老伙伴说:“老姐妹,我们挪地方吧,这是孙崽们的乐园呢。”老太太们一个个眯笑眯笑地站了起来,朝各自的屋檐下走去了。
  4
  “大老板”搬进小院好多天了,可妞妞他们总也没见那个“大老板”是啥模样儿。白天,那个院子里冷清清的没啥人走动,要不是他们看见一位年轻叔叔总是在吃过早饭后骑摩托出去、傍晚义骑摩托进去,要不是他们听见洋楼卜时常飘出琴声、音乐声,要不是他们大天上午看见一位中年妇女买回—篮子菜进去……还以为院子里没住人呢!二楞子和妞妞好多次趴到那扇铁栏㈠长往院卫瞧.除了看见凉台上摆着一溜儿花盆,坪地里有一群鸽子在蹦跳玩耍,再没有看见一个人。他们想:“大老板”肯定是像我们的爸爸妈妈一样,清早就出门上班去了。可是,洋楼上那时断时续的琴声是哪个弹的呢?是那个买菜的中年妇女吗?她为啥弹一会儿,就要停下来,好象在听谁说什么。然后又弹一会儿。再然后就是音乐声。听得出,那歌儿曲儿是录音机里放的,妞妞家也有个录音机。
  然而,那个冷清的小院一到星期六晚上,就变得热闹起来。平时紧闭的铁门儿打开了,摩托车,绿的、红的;小汽车,黑的、灰的,一辆接一辆,开进开出,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慢慢地,妞妞和小伙伴发现,从那扇铁门进出的人,全是穿得漂漂亮亮的,而且大多数是年轻的叔叔阿姨。那些阿姨们一个比一个好看。嘴巴格外红,脸蛋儿格外白,眉毛格外细;那头发,有披着的,有盘着的,还有同叔叔们的头发一样短的,一人一种式样。她们一进去,院里就一片喧腾,说话声、音乐声、还有那脆嘣嘣的咯咯声……她们好快活啊。她们去小院干啥呢?为什么到小院去的人都那么漂亮,那么阔气呢?妞妞和小伙伴们实在弄不明白,问自家大人吧,总是遭一顿呵斥,也不知怎么啦,他们发现奶奶们像是开过会通过气似的,只要他们谁问起小院里的事,奶奶们就拉脸。就撇嘴,全不像问答别的问题—样和乇、耐心了.真怪!
  这天是星期六。晚上,妞妞的爸爸蚂妈妈坐在家里那架黑门电视机前看啥连续剧。奶奶不爱看电视,她说屋子里热,她还说一看那电视头就晕,还不如坐到樟树下乘凉快活。妞妞是奶奶的尾巴,也跟着坐到树下那凉爽爽的石板凳上。不多会儿,二愣子他们山跟着奶奶姥姥来了。这几个晚上乘凉时,奶奶们总爱讲她们从前那个纱厂的事儿。这会儿,妞妞的奶奶刚说了开头,二楞子就叫起来:“看呀,你们看那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洋楼上的白窗帘上晃动着一对对人影,都是“短头发”和“长头发”面对面的,挨得那么近,双双慢慢地移动。妞妞寻思:那些人在干啥呢?“在跳舞!”二楞子肯定地说,接着又补了一句:
  “我叔叔和阿姨在家里也跳过一次。”
  奶奶和姥姥们又议论开了:“大热的天还跳舞,吃饱饭撑的!”“资产阶级老一套,吃喝玩乐,臭美死他们了!”“想当年,他们家的排场更大呢……”妞妞、二楞子他们听不懂大人的话,只一个劲地盯着那个窗户看。过了一会,那窗帘上的一对对人影散开了,都成了单个的,拿着瓶子,仰着脖子在喝什么了。
  “看啥?看啥?来,听奶奶讲故事。”妞妞的脸被奶奶扳了过来。二楞子他们的脸也被奶奶姥姥们扳了过来。一转眼,树下的大人小孩一律都背对着洋楼坐着了。
  妞妞他们虽然对那个小院里的一切感到神秘、费解,但丝毫也不影响他们玩耍,白天照样有滋有味地在树下“过家家”、唱歌、玩游戏。这天上午,妞妞和二楞子带领伙伴们在石板凳上排排坐,拍着巴掌、扯起嗓门唱儿歌:“拍掌掌,买两样,一买麻糖二买姜,麻麻辣辣喷喷香……”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唱累了,才停下来歇一会儿。树上的小鸟儿像是要同他们比赛似的,也一个劲地唧唧喳喳地叫着,可没有他们唱得齐唱得响,他们骄傲地瞅着小鸟儿乐。忽然,妞妞无意间往围墙里的小院望了一眼,看见洋楼上的栏杆里站着一个小姑娘,穿着白色连衣裙,个儿和自己差不多,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这树下。接着,一位戴眼镜的人也走了出来,咦,那不是那天坐黑汽车来看小院的老太大吗?只见她弯下腰,俯着那小姑娘的耳朵说着什么,小姑娘的脑袋一个劲儿地摇着,双手紧紧抓住栏杆,眼睛巴巴地望着樟树下的小伙伴,那个老太太好像生气了,硬是把小姑娘拉进屋里去了。接着那楼上又飘出妞妞他们听熟了的琴声。
  5
  洋楼里原来还有一个小姑娘,妞妞他们感到很新奇:这么多天了,那个小姑娘怎么老也不下来玩呢?那个老太太怎么不让她站到凉台上,要拉她进去呢?不知为什么,妞妞和二楞子他们巴望着那个小姑娘下楼来玩玩,可总也不见出来,只有那琴声叮叮咚咚地响着。
  快到吃中饭时,二楞子和伙伴们各自回家去了。妞妞回家看看奶奶还在炒菜,又独自跑到樟树下来了。她刚想往那洋楼的凉台上望望小姑娘是不是站在那儿,却听见铁门吱的一声响了,穿白连衣裙的小姑娘从门缝里走了出来,,妞妞心里又高兴、又有点害羞似的,微微地低下了头。直到她看见一双穿红色皮凉鞋的小脚停在了跟前,才抬起头来,冲那小姑娘忸怩地笑了一下,那小姑娘同样也对她笑了,笑得可真好看,红红的脸蛋上现出来两个圆圆的小酒窝。
  “你叫啥名儿?”那个小姑娘问。
  “我叫妞妞,你呢?”
  “恬恬。”恬恬大方地说,“我今年六岁,明年上学。”
  “我也是。”妞妞不再害羞了,拉着恬恬坐到石板凳上。恬恬抬头望望大樟树,用手摸摸凉凉的石板凳,说:“这儿真凉快,这树儿可真大!”
  “这儿可好玩啦,我和二楞子他们整天在这儿做游戏,你怎么不出来和我们一块儿玩呢?”妞妞问。
  “我可想来和你们玩儿啦,天天站在凉台上看见你们玩得好开心的。我奶奶不让我出来。”恬恬脸上的笑没有了,小嘴微微地撅了起来。
  “你奶奶干吗不让你出来玩呢?”妞妞不明白。
  “她让我弹琴、认字。”
  “你喜欢弹琴吗?”
  “有时喜欢,有时不喜欢。”
  “你能认好多好多的字吗?”
  “嗯,我会看少年报啦!”恬恬又变得快活起来。
  “我们要上学时再认字。”妞妞又问,“那你整天认字、弹琴,就不玩啦?”
  “玩呀。我奶奶和我玩积木、玻璃球、跳棋;我不喜欢和大人玩。”恬恬接着义说,“我爱自个儿和洋娃娃、大狗、大猫玩具‘过家家’,我当它们的妈妈。”
  “嘻嘻……”妞妞忍不住乐了,说,“当它们的妈妈有啥味儿呢?都是些哑巴崽崽。”妞妞想了想,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又说:“恬恬,你来和我们‘过家家’吧,我汁你当妈妈”
  “我奶奶不准我出来。”
“那你就哭呗。我奶奶就最怕我哭呢。”
  “我要是不听话、哭脸,奶奶就把我关到楼下的黑屋子里,好吓人的。”
  妞妞听恬恬这么一说,也犯愁了:“那咋办呢?”恬恬眨巴着大眼睛,忽然开心地笑了,拉着妞妞的手,亲昵地说:“好妞妞,你和小伙伴上我家来玩吧。我有塑料锅、铲,还有小碗和筷子,‘过家家’不用这些破碗片儿。”恬恬说着伸出小脚踢着跟前的一块瓷碗片。
  妞妞赶紧说:“你家院里又没有大樟树!连块荫凉地也没有。”
  “我们家一点儿也不热,到楼上玩呀!”
  “我们不敢进小院子。”妞妞又说,“我奶奶说那里面有只恶狗会咬人的。”
  “我家那只狮子狗可招人喜欢啦,它不咬人。我们家没有恶狗。”恬恬分辩道。
  “就有!我奶奶腿上那块疤就是那狗咬的!”妞妞涨红了脸。
  “那我怎么就不知道呢?”恬恬纳闷。
  “我奶奶和二楞子的奶奶知道,我们巷的大人都知道。不信,你去问我奶奶。”妞妞说着拉起恬恬的手往家走,才走两步,只听后面那个铁门一声响,有人喊:“恬恬,回家吃饭了。”恬恬站住了,妞妞扭头看见是那个买菜的中年妇女,便问:“恬恬,她是你妈妈吗?”
  “不是。我妈妈和爸爸到美国学习去了。”恬恬接着小声告诉妞妞,“她是我们家的保姆,给我们做饭、洗衣、干家务活,我奶奶每月给她钱。”
  “那你奶奶不会做饭?不会干家务活吗?我奶奶啥都会做呢!”
  “我奶奶要教我认字教我弹钢琴呀,还要陪我玩儿呢。星期六晚上,我叔叔的朋友们来家玩,奶奶还要……”恬恬没说完,那保姆又喊了:“快来呀,恬恬。”
  “来啦。”恬恬答应一声,往回走了几步。见那保姆转身进了铁门,她又往妞妞面前走过来,说:“妞妞,你和小伙伴来我家玩,好吗?保证没狗咬你们。”
  妞妞忽然问:“你奶奶是‘大老板’吗?”
  “啥叫‘大老板’呢?”恬恬问。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奶奶她们不喜欢你奶奶。”妞妞说。
  恬恬赶紧问:“那你们也不喜欢我吗?”
  “喜欢。我们喜欢你。都想要你出来玩呢。”妞妞说着,捉住恬恬的手来回摆着。恬恬快乐地笑了。这时,树上掉下一滴鸟屎,正好落在妞妞的手背上,她高兴得拍手叫起来:“真好,恬恬快看,鸟屎又落到我身上啦!”
  “你还高兴呢,多脏啊!”陆恬皱了皱眉头。
  “脏什么呀,鸟屎落到身上是好事,我长大有出息哩,我奶奶说的。”妞妞乐滋滋地说。
  “是吗?那会落到我身上吗?”恬恬有点羡慕起妞妞来了,抬起头望望大樟树。似于也盼着鸟屎能落到门己身上。
  “你天天到这儿来玩,说不定就落到你身上啦。”妞妞鼓动着恬恬,“来吧,这树下一点儿也不热,小鸟儿老跟我们唱歌比赛呢,多好玩啊!”
  “恬恬,恬恬——”院子里有人在喊。
  “奶奶在叫我了。”恬恬说着往前走了,走到铁门边,转过脸来冲妞妞一笑,说:“我明天来树下玩。”
恬恬走进了小院,那扉门铁门儿关上了。妞妞转过身,一蹦一跳地往自家走,她心里在想,还是我们的大樟树下好玩吧,恬恬明天真的能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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