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儿童文学｜原创｜抒雁

　　我在深圳女儿处度假，突然接到发稼的短信，雷抒雁于二月十四日去世。抒雁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在事业、工作、创作和生活中，他都给予极大的支持与关怀，失去这样一位挚友，令我无比悲痛。我早就要写这篇悼念他的文章，许多有关他的资料、书信都不在身边，只有等回到上海动笔。昨天刚从深圳归来，想起我和抒雁的结识和交往，历历在目，终于夜不能寐，动笔顺手写了下来。 
                                               ——前记

一 

　　粉碎“四人帮”以后，我又回到了《少年文艺》工作，担任诗歌编辑。对如何繁荣和发展我国的儿童诗，我认为必须扩大儿童诗的创作队伍，特别要动员有成就的诗人为孩子们创作。所以，我给许多诗人写了约稿信，包括艾青、李瑛、吕剑、顾工、孙友田等人，抒雁也是其中之一。抒雁不愧是个热心的人，他热爱下一代的那颗心被我轻轻拨动，就满怀激情地投入儿童诗的创作中来，先后为孩子们写了不少儿童诗。抒雁，作为一个诗歌编辑，我非常感谢您、怀念您，您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抒雁的儿童诗题材广泛，不管哪种题材，在他的笔下都带着瑰丽的色彩、丰富的想象、浓郁的感情、富有诗意的哲理。他的儿童诗短小、隽永，耐人回味，为我国儿童诗苑带来一股清新的诗风。他写鸽子，从鸽哨联想到战歌，“理想在召唤着它们飞翔”，所以“歌声里充满了信心和欢乐“；他写鸟声，像“晨曲响在林中”，因为“春天来了，你们在自由争鸣”；他写风筝，从风筝往远处飘，想到“妈妈说过了，孩子长大了，该到山那边去瞧瞧”。他的儿童诗特别为孩子们所喜爱。
　　在抒雁于2007年10月16日给我的信中说：“一个没有责任心、使命感，没有对下一代人的成长富有热情的人是绝对无法做到的”，这段话也是对他自己的真实写照。我离开《少年文艺》之后，抒雁没再写儿童诗，却仍一直关注儿童诗以至整个儿童文学，正是这份责任心、使命感和对下一代人的热情，他对当前儿童文学包括儿童诗“假童心”的创作倾向抨击说：“许多儿童文学都是‘假面文学’，是成人化妆成孩子给孩子装嫩。甚至童谣，一张口都是政治概念，道德说教。”但是，当前从事儿童文学创作和研究的人，对此却视而不见，依然夜郎自大，自吹自擂，又哪像有对下一代的责任心和使命感呢？ 

二

　　自从我与抒雁结识以来，在儿童诗的创作上，他也曾多次给我以指导，甚至亲笔为我的诗作修改，使我受益匪浅。早在1982年初，在参加《儿童文学》编辑部在烟台召开的全国儿童诗创作座谈会之前，我写了《在他们和她们之间》组诗，并在这次会上朗诵，受到与会诗人的称赞，特别是金近对此作了极其风趣的即兴发言。事后，我对这组诗反复斟酌修改，又把它寄给了抒雁，他不仅提出了宝贵的意见，而且亲笔作了修改。这组诗在1985年11月的《少年文艺》上发表，于同年获得“好作品奖”。抒雁，作为一个诗歌作者，我非常感谢您、怀念您，您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蝴蝶和蝴蝶结》是组诗中的一首，我在《关于<蝴蝶和蝴蝶结>》的短文中曾经提到，原诗存在几个问题：“一是为了交代过程，使抒情无法展开；二是以正常的说话程式写，诗句不够活泼；三是某些用词比较生僻，难以唤起听觉的美感。”以上三条意见都是抒雁写信向我指出的。而在发表的组诗中，为了打破说话程式，使句式有所变化，将一些长句改为短句，同时适当使某些词语重复，以增强抒情的效果。这并不是我袭用的写法，也是抒雁根据以上意见加以修改的，不仅对原诗有了提高，而且对我的创作也起了重要的作用。
　　2007年8、9月间，我在1991年1月浙江岱山开始的以“世上只有妈妈好”为题的创作计划，于此时又继续写下去，一口气完成了近40首儿童诗。我几乎边写边征求意见。汪习麟与我交往密切，每首诗都读给他听过，也曾以邮件发给发稼，听他谈对新作的看法。我的全部诗稿还发给一些诗人，请他们以极简单的方式，表明对某首诗肯定或否定。最后，我给抒雁打了电话，在得到他的同意以后，将诗稿又寄给他看。不久，我就收到了他亲笔写的一封长信，热情、中肯地谈了对儿童诗及我的诗的看法，除了对我说了一些鼓励的话以外，也指出了不足之处，他认为某些诗“显得平滞，失去了形式及语言的个性”。最后，他说：“崇善兄，我们是老友，说话口无遮掩，我直着说，不知你意下如何？”这才是真朋友啊，可是，今天无论在朋友之间，或者是评论者与作者之间，又有谁做到这样“口无遮掩”，真正做到推心置腹地说话和评论呢？ 

三

　　我的女儿刘青从小喜爱排球，一直在少体校学习、训练。1982年，由于她的排球技术出类拔萃，被复旦大学破格录取，进了复旦大学新闻系，成为该校排球队主力队员。一年级下学期，报载以中国女排三连冠为题材的电视连续剧，由鲁光、沙叶新写成《中国姑娘》剧本，准备投入拍摄。刘青即表示想参加剧组，这真是异想天开的事。是年，抒雁来上海，我邀请他来我家吃饭，闲聊中我提起这件事。抒雁看了看刘青，肯定地说：“我看她行！”
　　恰巧，他与编剧鲁光同住在上海体委招待所，决定请鲁光向导演蔡晓晴推荐。没想到，女儿竟然梦想成真。抒雁，作为一个父亲，我非常感谢您、怀念您，您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这次，抒雁在上海住的日子较长，一面应我的邀请，为我负责的设在黄浦区文化馆的儿童诗创作小组讲课，又到我办的泉舍沙龙与文学爱好这座谈，一面带着青引见给鲁光，同时，张罗蔡晓晴即将来沪的推荐事宜，忙得不亦乐乎。又没想到的是，导演蔡晓晴正在挑选擅长排球的业余演员，经多方物色均无着落，刘青却被她一眼看中。经过她简单的测评，立即就决定下来，并通过刘青让我征求校方意见。
　　我喜出望外，亲自去复旦大学联系。哪知学校有关负责人表示：暑假，学校排球队参加全国大学生排球队联赛，刘青是主力队员，不能缺少她。看来似乎希望落空，那位负责人却又补充一句：“如果联赛以后拍摄《中国姑娘》，似也可以考虑。”这就是说，如果吸收刘青参加，该剧的拍摄至少要推迟半年，希望又变得十分渺茫。我将学校的答复告诉了蔡晓晴，她居然铁定让刘青进入剧组，决定推迟拍摄。而刘青参与《中国姑娘》的表演，不仅是一次切身体验，增加了不少知识，而且广泛地接触影视、体育、新闻等各界的人，对毕业后从事新闻工大有裨益。 

四

　　我终身从事儿童文学事业，退休以后仍然发挥余热，视培养接班人为己任，创办了《作文大世界》，组织作家指导学生作文，帮助学生提高写作水平。无论是刊物举办的活动，约请为刊物撰稿、为编选的丛书作序，以至对学生习作点评，凡是需要抒雁帮忙、出力的，他绝无二话，立即照办。他不仅当面对我说，在他为丛书所写的序中，也表达了对我的工作的看法。即使在京与发稼偶尔会面，也多次提起我，全力支持我的工作。每当想起他的话、他对我的事业的支持，抒雁，作为一个朋友，我更是非常感谢您、怀念您，您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2002年7月，为《作文大世界》创办一周年，我赴京筹办一次作家座谈会。在抒雁的大力支持下，与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中国少年作家班联合举办得以实现。他与白描亲自到会讲话，出席的还有樊发稼、金波、宗介华、孟翔勇、谷斯涌、贺嘉、张天芒、金本等一批著名作家，使这次座谈会圆满成功，影响深远。2007年10月底，《作文大世界》与河南省新乡市作协、教委联合举办活动，我邀请了抒雁、冯亦同、宗介华一同前往。抒雁高兴地答应下来，并说也很想去那儿看看，后来却因接待外宾没有去成，还特向我表示歉意。直到去年，新乡的朋友告诉我，抒雁去了一次新乡，与当地作家们会面，并作了创作交流，实现了他的宿愿。
　　我主编的两套大型作文丛书《作家教你写作文》，都是请抒雁写的序，题目分别是《作文的世界》和《修一条路，搭一座桥》。两篇文章，一篇是请诗人黎焕颐转交《新民晚报》，另一篇是我给报社殷健灵在报上发表出来的，扩大了两套丛书的社会影响，它成为读者喜爱的畅销书，其中也有抒雁的一份功劳。他在序中充分肯定“请著名作家给孩子们谈写作、改作文；把作家的文学创作与孩子们的作文写作联系在一起，是刘崇善先生工作的一大特点”，并表示这项“事业还将继续下去，也还将壮大起来，这是我的期望，也是无数学生和家长的期望”。
　　抒雁在另一套丛书的序的开头就说：“崇善兄来电说：这套《作家教你写作文》丛书依然你写总序。我想都没想，立即答应了下来。这倒不是随意而为，实在是出于对他费尽心血，毕其一生为儿童文学以及小学生作文写作无私奉献的钦佩和敬仰。”我很愧对抒雁的这段话，但要把它当作是对自己的鞭策，一定更加努力地工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