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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沟记趣(外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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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唱的声音拖得很长的时候,就把中午拖长了。忙碌的大人们午休在竹凉板上或竹篾席上的时间也拖得老长老长。 “呜嘟嘟——”忽然,一声竹叶笛从院门外的竹林传来。这是本队铁杆伙伴木生在呼朋引伴了。毫无睡意的我,一骨碌从床上弹下来,蹑手蹑脚拿起镰刀,背起背篼,泥鳅一样悄悄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不到五分钟,铁娃和有财一起聚到了我家门外的竹林里。 我们向老虎沟方向进发。谁也没说去哪里,谁也没说玩什么,我们都不约而同、心领神会——夏天的老虎沟,可是我们的乐园! 老虎沟究竟有没有老虎?谁也说不清楚。峡长沟深、悬岩绝壁、水流潺潺、古木森森,就是没有老虎,先辈们取这个地名也是不过分的吧? 老虎沟的上边是上水口水库,可以一丝不挂的裸泳。往下,沟口边是两棵遮天蔽日的硕大的黄桷树,可以爬上去摸鸟窝、摘黄桷椹、在树杈上打扑克。下到沟里,两边悬崖绝壁,长满了灌木丛。往中间,一些地方树木参天,一些地方乱石穿空。中间的夹缝是一条幽深的蜿蜒的时断时续的潺潺的溪流。这儿仿佛与世隔绝,大人们通常不来这里,除非扛着猎枪打野兔、打山鸡。我们只要邀约三五人,还有什么不可以干的呢?这可是我们的童话世界啊! 那天,我们照例来到水库游了会儿泳,打了会儿水仗。然后顺沟而下,在溪涧边又摸起了螃蟹。 突然,一只野兔仿佛受到猎人惊吓,“呼啦啦”从身后的林中穿过溪涧疾速向对面的悬崖奔去。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它钻进了悬崖的石穴里。 “你们给我盯着,看我去逮它!”我丢下背篼,拿着镰刀向野兔所在的目标攀爬而上。 野兔所过之处本不是路。我扒荆棘,攀树根,爬石壁,撬脚坑,手脚并用,好不容易攀到了悬崖的石穴处。我先用镰刀插进去试探,没有发现什么目标。又用镰刀把穴口撬大,然后把手尽可能地伸进去。但我又怕里边有野蛇什么的。还有,兔急也会咬人呢!更何况,稍有不慎,扒着石崖的左手一松,我就会滚下悬崖,后果不堪设想。可想到自己已经花了这么大的功夫,还有三个哥们儿在沟底看着我,我半途而废回去多丢人啊!于是,我不顾一切把手伸了进去。手刚一伸进去,兔果然狠狠地咬了一口,我钻心地疼痛。好在咬后就松开了,谢天谢地。野兔紧紧地扒在穴底,我只抓住半截尾巴。我用尽全身力气往外拉,“哗——”大半截兔尾皮被我扒拉了出来,上边还有殷红的血呢!我已经没有了血腥和残忍这个概念,有的只是成功之前的力气和快感。我一不做二不休,再次用镰刀把穴口的石砾撬出。最后,手伸进去抓住了一只兔脚。一只肥大的野兔终于成为我的手中之物。我第一次体验到猎人收获归来的神气和满足。虽然手指、手背、手肘、手膀都受了伤,那点痛算得了什么呢? 我用镰刀砍了一根树枝,用树皮把野兔的两支后脚捆绑在一起,挂在树枝上扛在肩上,同三个哥们儿一道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像冲在最前面的勇士扛着一面胜利的旗帜! 木生说:“到我家弄来吃吧!我爷爷经常打野兔回家打牙祭,弄得可好吃了。” “好吧!”大伙儿异口同声。 快到木生家的时候,木生说:“我在水田把兔子打整干净,回家就好弄来吃。”在我们四个中,木生最大,十四岁,也最有见识和能力。他三下五去二就把毛皮褪干净了,然后用镰刀开膛破肚。啊,还有两个小兔崽子从肚腹里取出来,血肉模糊的,还在那儿蠕动呢!野兔如果不是碰在我手上,也许还有三四天,这两只小兔就会活蹦乱跳地来到我们的大自然呢。 提着打整干净的兔子,我们兴高采烈地来到木生家。木生取来秤一称:净兔肉四斤二两。 木生爷爷麻利地烧成了两盘香味扑鼻的菜。在那个每月每人只有二两猪肉计划的年代,兔肉还没端上桌,我们的哈喇子就流出来了。刚一上桌,我们就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此时,木生爷爷语重心长地说:“你们逮的是快当妈妈的野兔啊,它的小宝贝呢?” “小崽子取出来丢了。”我们说。 “要不是这个年月看着你们那个馋劲儿,我才不让你们吃呢!孩子们知道吗,你们杀死的是两代兔子!我打了这么多年的野兔,打过这样的母兔没有?木生你知道。打野兔不能打快当妈妈的野兔,就好比做人不能欺负弱者啊!欺负弱者算什么英雄?算狗熊!” “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一只快当妈妈的兔子啊。”我委屈地分辨道。 “这说明你的本事还没长大!”木生爷爷一点都不给面子。 霎时,我们全都安静了下来。想着木生爷爷的话,想着血肉模糊的兔崽子,我突然大倒胃口。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一见到兔肉就没有了食欲,一直那么顽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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