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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的船
作者:戎 林     来源:中华原创儿童文学网    点击数:
  三叔有一条船。 
  那时我小,常看见他站在船头依依呀呀地唱,身体摇晃着,双手比划着,面对着黑压压的“海浪”,从容不迫地驾驶着那艘满载着喜怒哀乐的小船在岁月的长河里悠悠地飘荡。 
  那不是船,是几张拼在一起的大方桌。 
  那不是桌子,是搭在村头皂角树下的乡间舞台。 
  即使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即使在地里累得散了架,只要登上那条船,三叔全身顿时注满了生气。那时他顶多三十,不知从哪学来一套男扮女妆的花样,让我们这些乡野顽童眼界大开。别看他脑壳上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根,只要把结着红疙瘩的绸带往脑门上一扎,胭脂往腮帮子上一打,再套上乡亲们置办的戏装,顿时使我们两眼圆睁。只是那双大手太扎眼,掌心层层老茧,手背上根根青筋,那支楞八叉的十根指头,无论怎样也不能使我把他所扮演的祝英台、樊梨花联系在一起。可他却全然不顾,演到兴头上,竟把拇指与中指扣成一个圆,其它几根指头微微翘起,三叔说这叫莲花指。真想不透,古代女人怎么个个得了鸡爪疯。 
  戏台真寒酸,多则八张方桌,少则四张,拼成一个奇异的世界。几个敲锣鼓的,拉胡琴的往台角一坐,二郎腿一翘,哪还有三叔的用武之地。好几回,我看见他和他的搭挡  薛丁山在拉胡琴的腿弯里打斗起来。三叔手执一把拖着红缨的银枪,合着紧密的锣鼓点,朝薛丁山脸上、脖子上雨点般猛戳,薛丁山的脑袋便像拨郎鼓似地两边乱摆。方寸天地,岂容他们周旋,两人只得膝靠膝,腿靠腿,四只脚像被牢牢地铆在方桌上。大慨是导演安排他们在交战中必须调换位置,几个回合后,三叔想往前挪,薛丁山往后一让,一脚踏了个空,竟从台上仰了下去。 
  幸亏戏台四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扎头巾的,戴帽子的,起起伏伏,犹如五颜六色的海浪,一下子把薛丁山托起。三叔顿时原形毕露,将头上的彩绸一撸,扯着满脖子青筋,操着家乡的土坷拉嗓子朝人海里喊:“犟子,跌毁了吗?”
  台上台下扬起一片欢腾的浪花。 
  浪花把薛丁山举上台来,于是《三请樊梨花》接着往下唱。 
  大海恢复了宁静,一道道视线又重新回到三叔身上,仿佛什么没发生一样。三叔依然捏着他那尖溜溜地鸡嗓子,满怀激情地唱着,沉醉在他自己创造的意境中。倘在今天,我们的新新人类若见到这种演出,肯定笑弯了腰,笑叉了气;而那时的我,却以为这是人世间最美妙的歌唱,最流行的表演。 
  真的,我崇拜三叔。 
  我崇拜那用大方桌搭成的舞台,它像一条小船,载着我童年的梦幻,也载着方圆十里八里父老乡亲们的欢乐。 
  那时,除了这可怜的欢乐,饥肠辘辘的人们还有什么呢! 
  三叔的船虽小,却离我那么近,近得几乎伸手可触。偶而,我也爬上船头,猴似地蹲在一边,托着腮静静地听。蓦然间,眼角的余光触到前排的几位奶奶,发现她们用袖子在眼上抹来抹去,浑浊的眼窝里竟抹出一片亮晶晶的东西。那是三叔引出的泪水。 
  放眼望去,满眼是攒动的人头,无数双灼灼的眼睛。树杈、草垛、房顶全都是人,成百上千条目光像一根根无形的线,牵着三叔的船在上下五千年的长河里悠悠飘荡。 
  是一个春寒料峭黄昏,可能是因为外面风大,小船驶进了村头的祠堂。记不清三叔扮演的什么角色,反正还是花旦,手中拿着把大刀贴在一个白胡子老头的胸口唱得有滋有味。按规定唱到一半必须侧过身,面对窗口接着唱。当三叔一转身时,不知为什么,嗓子好像被人猛地一卡,两眼直愣愣地盯着窗外,陡然大叫:“我的娘哎,失火了——”
  他还在戏文里跋涉,用的仍是鸡嗓子。 
  老实巴交的观众仍牵扯在三叔的惯性里,以为是戏里的台词,没一个动弹。三叔急了,拉开大本嗓,用家乡的土坷拉腔粗粗地吼了一嗓子:“看熊,那边失火了!”
  三叔立在台上,站得高,看得远,透过窗户第一个看见远处村里的火光。他这一叫,惯性才立马刹住,人们如梦初醒,有人挨刀似地大叫:“快救火呀!”
  如倒海翻江,似墙倒屋塌,刹那间,从窗口往外翻的,从大门朝外挤的,哭的,叫的,乱成了一锅粥。那时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哪知水火无情的道理,只觉得怪有趣的,还没转过神,三叔已像流星一般从台侧的窗口刷地射将出去。 
  他全然丢掉舞台上的扭妮。 
  等我赶到火场时,火势正旺。火光里人影乱晃,呼声连天, 泼水的哗哗声,水桶的撞击声,哐哐的铜锣声交织在一起,气氛紧张至极。在烟尘与火光里,我蓦然发现一条通红的东西蛇似地在烟尘中飘舞,分不清是火苗还是绸带。 
  ——三叔,是三叔!
  我一步跨过去,叫他,他不理,正提着一桶水朝火堆里钻,鲜红的彩带眨眼化为乌有。 
  “快,水!”三叔没注意我,举臂高呼。看不见莲花指,听不见女人腔,俨然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等大火一灭,三叔又被乡亲们簇拥着走进祠堂,穿着大窟窿小眼的彩衣重新登上他的小船,依依呀呀地接着唱了起来。 
  还是满满一屋子人,还是一根根无形的线,牵着三叔的小船在苍茫的大海上悠悠地飘荡。 
  三叔成了全村的舵手,成了我儿时心中的勇士,璀灿的明星。 
  终于有一天,三叔的小船驶进一片死海,弄得船翻桅断,差点丧生。愧疚的是,是因为我把他的船底捣通的缘故。 
  当那场史无前例的红色风暴卷进家乡的小山村时,三叔也未能幸免,挂牌子,游田埂,被折磨得七死八活,他流泪表示,倘有机会一定重新登台,将功赎罪。于是,他挑头组织起山村样板团。 
  他一改往日的鸡嗓子,操起自制的京腔,主演《沙家浜》中的郭建光。 
  几张方桌岂能容得下挺胸突肚的英雄。于是,后生们把山坡上的数十棵杉树统统放倒,剖开,在皂角树下搭起一座五十平方米的舞台。入夜,十几盏汽油灯把台前台后照得亮如白昼。一阵紧锣密鼓之后,三叔赤着脚,拉开郭建光的架势,大步奔到台口,一声“同——志们!”山摇地晃,令人汗毛根根竖起。 
  听来听去,觉得不如当初的鸡嗓子过瘾,有味。 
  唱来唱去老那么一套,仅有的一点兴趣很快消磨殆尽,我便和几个小伙伴钻到台肚子底下捉迷藏。台下一团漆黑,头顶上,满是叮里哐当的锣鼓,劈里啪啦的脚步声。猛然间鼓点一刹,一把灰尘扑簌簌灌进我的脖颈,迷住了我的双眼。我气愤地仰起脸,透过一指宽的板缝,隐约看见一只宽大的脚板正落在我的头顶上。被一种恶作剧念头的驱使,我捡起根剌条,对准一板之隔的脚掌狠劲一捅。 
  “哎哟!”是三叔的声音。 
  这回用的是本嗓子,跟在祠堂里喊救火一样,令人心悸。我感到不妙,腰一猫,哧溜跑了。 
  三叔往后一仰,轰冬一下跌倒在台中央。 
  全场大哗,观众以为戏文作了修改,是剧本故意安排让英雄倒下的。很快,人们醒悟过来,惊呼上当,是三叔这个牛鬼蛇神坑害了这位芦荡里的英雄,损害了人们心目中的高大形象。过去演才子佳人,现在破坏革命样板戏,老账新账,稀里哗啦,全往三叔身上算,纵然他一身是嘴也讲不清哟。 
  当晚,三叔被隔离审查。 
  我去送饭,他说不饿,铁青着脸望着我,两只失神的眼珠掉进深深的眼窝。我好悔,真想大声告诉三叔,是我捣通了你的船底才让你翻船的。但我始终没说,只想哭。 
  从此,再没见三叔登台。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长大了,飘泊到遥远的异乡。只有在梦中才能看见三叔驾着小船在我记忆的长河里摇荡,无休无止。 
  秋天,邮递员带来三叔病危的消息。等我急急赶回村时,三叔已奄奄一息。有人提议让他最后唱一回吧,于是,人们把他抬进祠堂,平放在用四张方桌搭成的戏台上。不知是谁还找来一根红绸,当中打了个结,像当年一样往他脑门上一扎。三叔似有感应,顿时清醒,眼睫毛乱动,嘴唇乱抖,真的像要唱的样子,可终究没唱出来,一只刚想举起的手无力地耷拉在桌边,使我吃惊的是那姆指和中指竟扣成一个圆环,其它几根微微翘起。 
  ——莲花指!我怦然心动。 
  我把耳朵贴近三叔的嘴巴,听不见一丝声音。三叔,我知道你又在唱了,在心里唱,全身心地唱,唱着一曲只有你自己才能听得见的戏文。你看见了吗?除了我在听,全村老少爷们都在听,那满祠堂一双双灼灼的眼睛便是最好的见证,他们像当年一样,被你牵出几多泪水。 
  真想再失一次火,让三叔勃然而起;真想再钻一回台肚,用剌条再捅一回台上的三叔,听他再喊一声“哎哟”。 
  三叔没有动静,带着深深的眷念离开这多姿多彩的世界,任小船载着他飘进遥远的天国。 
  每当火烧云满天的时分,我总爱仰望苍穹,仿佛看见在天边的红云深处,三叔的小船在悠悠地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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