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依然很凉。 湿漉漉的水龙头,是一只从大地深处伸出的耳朵。水珠,滴答滴答,凉意肆意飞溅。月光落在衣襟,用手轻轻一拍,便飘洒到了地面。泛着光亮的竹床上,半个长了锈斑的苹果,仰面躺着,久久望向星空,惬意而痴迷。此刻,天空下究竟是谁躲在季节的缝隙?一根干瘪的香烟,很安分地藏在脚底,独自窥探着黑夜,或者正在糜烂。 透过槐木门的裂缝,暖黄色的灯光嬉笑着跑到屋外,将地面上的几只黑蚂蚁团团包围,开始胡闹起来。蚂蚁皱起鼻嗅了嗅,又扭过身子望望后面的伙伴和粮食,终于抬起头望望我,似乎是在向我求救。我蹲下身,便闻到了墙角锄头上残留的淡淡泥香,随手拾起一根干枯的小松树枝,在黑夜里为蚂蚁引路。 门“吱呀”响了一声,我抬眼看见了父亲的半个身子,他右脚踩在门槛外面,对我说,进来吃面啦!我说了声,你先吃吧,埋头继续专注于自己的爱心救援。父亲轻声笑了笑,转身回了屋,门却没有关上。 等我踏进门槛的时候,父亲已经把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了桌,正微笑望着我,等我吃饭。几只小蛾虫绕着黄澄澄的灯泡,一圈一圈地飞舞,兴奋得一次又一次地碰撞、耍玩。碗中面条根根都是边缘泛着乳白色,中间则闪着透明晶莹的光芒。油花漂浮在汤上,有细细的肉丝,鲜红的辣椒,和翠绿的小葱。又是面条,要是妈妈在家就好了,我在心里说。吃吧!他乐呵呵地催着我。这才握起桌上的竹筷。我们都慢慢吃了起来。 透过浓浓的雾气,我似乎看见他额前的几根白发在肆意张扬着,也偶尔听见几声轻轻的咳嗽。顿时,心一酸,一不小心,两颗泪滑落在汤里。我慌忙低下头去吃面,趁他不注意时赶紧抹去脸颊上的泪花。 随意拿筷子在面条里搅了搅,一个黄黄的圆物却从碗底钻了出来,是一个金黄金黄的煎蛋! 陈旧的木窗外,一树的梨花热烈地绽放着,在黑夜那苍茫纯粹的背景中,白色的水雾迷蒙而缥缈,却是从未有过的恣意与袅娜! 听,花香在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