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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绝的殷商铜鼓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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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亮亮的,迎面照在这面历史的大铜鼓的身上。 铜鼓山,圆圆的,鼓鼓的,没有峭峰陡崖,左携陆城古街,右挽着长江。茫茫商、周,那史书上没有记载的一段传说,埋压在脚下这座像鼓山的黄土里。说在眼前,但细看又不像。 一代又一代的枞树以抽象的形态,在鼓面上累累隆起的土包间,歪歪倒倒地站立着。寂静风影,烟树淡薄,辽阔与祥和,让一切都如水般的透明,看不出有神秘色彩。几样现代的古老在我的视觉里就位。几座墓是水泥涂抹的,墓碑上“商周古墓群”的字是现代工艺雕刻的。山腰萋萋荒草蓬中,还有一块现代人做的石碑,告诉人们:这里曾经是殷商遗址。我无法摆脱惯性的思维方式,那一天,我不相信传说中的三千五百前的古王朝的遗址就在这里。这里的空气,应该属于上等和纯净的,但我却看不到它的存在,我用劲鼓动鼻翼,还是一片让人满足还令人惆怅的空白,人在这鼓面上觉得悲凉而温暖。 我走进了铜鼓山腰的小村。树荫里稀疏地墩着几栋楼房,尽管简陋,却使山林多了一些鲜活的气息。那村里的人也许知道些什么,也许我能看到举例的叙述,我冒昧地走进了一栋老屋。因为我看见了一扇老石磨,在禾场边的老李树下安静地睡着,几只麻雀在它身上叽喳蹦跳。那李树本来是三棵,如今死了两棵,只剩下最后一棵,像快到衰迈的老者一样佝偻身子,在风里咳嗽。一个空巢,孤单地搁在光秃的树杈中间。我想,在这里,可能历史的时光不曾消逝。 历史也许是宁静的江底。我像一条小鱼沉入大铜鼓的时空里摇头摆尾,企图寻找到历史。 安静极了,我瞥见老屋,一种厚重的情绪油然升起。墙面裂着大口子,粗糙,深邃,像庙里的神,掩藏了很多谜,让人猜度与敬重。晚秋的阳光,一束束地挟着岁月无常落了进去。野草在它的脚下红着绿着,过不了多久它们的一季过去了,又要为老墙加上一圈历史的绉纹。 天空蓝得忘乎所以,把老墙的影子扯得旷远。老墙,适合一个低头默思的人。老墙成了我探幽的古墟,我看过去,又看回来。四周静寂。风声入耳。天空成了老墙布景,我依偎着老屋墙根,眯着眼睛,伴着空巢老人陈爹,从众多的陈谷子烂芝麻的古事中,选择了一个部落的故事,走进去…… 一切渐行渐远,我持着追赶的姿势。没有停留,我赶到了三千五百年前的蛮荒时光,目光停留下来。 一个部落,为繁殖与生息,在广袤的江南四处迁徙。一路风霜,一路坎坷,一路鲜血,疲惫不堪地从一段民族秘史中跋涉出来,到了长江南岸边的铜鼓山。 铜鼓山森林过于葳蕤,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甚至更久的树们站在这里,周身的绿苔一层叠一层,古老而神秘。兽们无拘无束地在林中漫步。万里长江滚滚波涛在铜鼓山和寡妇矶中间拐了一个弯,休息了一会,留下一泓风平浪静的回水湾,然后像一条青龙,浩荡地向大海奔腾而去。铜鼓下的回水湾,清亮的水绿得发蓝,肥鱼自由自在地在浅底游荡,高兴了便“噗滋”一声跃出水面。南来温润的亚热带暖风吹拂中,依山傍水的江滩上矢车菊、藜蒿与野生稻,在透着雨水的阳光下生长着。 部落众人的脚挪不开了,认为确已找到理想的安家之地。就在这面大铜鼓上,歇下了疲倦的身心。从此,铜鼓面上有炊烟弥漫起来。地面上方形的与半地穴不规则圆形的房屋,绕着石垒的祭坛凸起……小镇的祖先固守着那片土地,在时间的森林里繁殖生息。部落的男性成群结队,祈天祛灾,弓弩狩猎,木杈捕捞;垦荒开园,移种稻子。女性操着燧石起火,打制石器;或头顶着捏塑或者贴塑的陶器,奔走于江滩、鼓面。 皿器、稻米、植物果实、动物遗骸……聚落屋沟和和祭坛周遭。 部众愉快地创造生活,不愁吃不愁穿,惬意地在江湾边宴饮,围着祭坛无忧无虑扯着流云、星光,听着风雨,顺着自然凋谢和重生。 丰庶总是会与祸连在一起,凶险已像暗潮汹涌。随着北岸一双双贪婪的眼光,慢慢地哭声代替了笑声,在铜鼓山上,在肥沃的泥土里,呈现出血一样的颜色来。北岸的殷朝统治者觊觎着南岸那片肥沃的土地,心想,天下的好东西都莫属王土。这些野兽一样的“南蛮厥舌之人”跟我们一样享丰饶,是可忍孰不可忍!打过长江占领南岸,消灭可恶的南蛮部落。倨傲的统治者根本看不起南蛮部落,第一次派出了一小队征伐军队。 风萧萧长江水寒。“自天子出”的士兵很骄傲,他们没有想到,这是一去兮不复还的征途。他们举着旌旗,背着青铜刀剑、长矛,划着木筏独木舟千辛万苦地横过长江,踏上了江岸。这是中国人类史上成建制军队第一次踏上长江南岸,他们拉开了了长江南北两岸人类战争的序幕。与部落男人们厮杀得天昏地暗,最后,士兵们毕竟人数太少,部落的男人们如猎兽一样,最终把手里的石刀石斧送进了入侵者的头颅和胸膛。 取得了惨胜。不管怎样,毕竟是胜利了,胜利是需要庆贺的。而庆贺的最好方式,是喝酒与舞蹈。掩埋战死者的尸体以后,青壮年钻进山林里猎了豚、獐、鹿,女人们在江湾捕捉了大鱼。夕阳西下,篝火在山林熊熊上升,战斗胜利的狂欢在山林里进行。部众们把鱼和切成块的兽肉串在树枝上火堆上烧烤,不停地翻动。一会儿兽肉变得焦黄,吱吱地冒油。火的香味,燃烧的木柴的香味,兽肉和鱼的香味,森林的香味,随处流淌。 孩童们馋得口水直咽,贪婪地吮吸着香味,眼睛紧盯着火中的食物生怕它们逃走了……围着火堆,男性们丢弃了沾满人血和兽血的石刀石斧,举起大釜往口里灌着果酒。饕餮,豪饮,酩酊,喊叫,大笑……霞光和火光金子一样镀亮一群处在生育旺盛期的女人,她们举起战利品铜戟、铜矛、铜剑,击石歌舞。 部落头领心事重重,离开狂欢的部众,站立在铜鼓山麓,用深邃的目光巡视神应许他的流着奶和蜜的领地。 一湾江水金光滟潋,芦花倩影曼妙,成双成对的鸥鸟欢乐地鸣叫着追逐着。头领的目光扫到江湾,眼睛突然放出绿光,紧盯着再也移不开。那儿,一群赤裸的年轻女性,在如火的江水里洗涤。粼粼波光中,扑腾嬉闹的身段白嫩婀娜,如出水芙蕖。那圆润丰盈的小蛮腰,一摇一晃,辣焰缠绵。那时的长江南岸还没有礼教,没有“三纲五常”,人性的束缚还没有那么多,女子们看到头领,胆大的从水里站起来,撅着殿部朝头领做鬼脸;胆小的惊叫一声,飞快地把胴体埋进了水里。 伊人在水一方,一股暖暖的春色把头领的瞳孔放得像江面一样宽大。人融于自然,天人合一,一个如童话的场景。关关睢鸠,因为那些女性,清寂的原始时空变得生动和妩媚起来,一片生机在脚下土地流淌,毫无滞碍地浸润着头领的血液。顿时,头领神情飘飘然,浮想联翩。 天空上,晚霞的金屑碎银耀眼得像梦幻,似乎连死亡也是美的东西,值得细细品味。黄昏,取消了生与死的界限,将它们团结在了一起。这个恍惚的时刻,我感知到一种切实的生与死、阴与阳的轮回。 欲望的战斗继续着,北岸的统治者又派出了更多的军队。夕阳悬在西天,像充血的眼睛。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头领心里晃动,他到崖边巡视,看到黑鸦鸦的木筏出现在江边。那木筏上的士兵手持青铜兵器,叫喊着跳下来,往铜鼓山冲来。这是一场实力绝对不对等的战斗,铜鼓山马上就要变成屠宰场。头领怒吼着,握着青铜长矛,一跃而起,把自己当一支利箭迎面射向入侵者了队伍。 男性们嘶喊着,紧随头领扑向战场,死命地阻拦着敌人,给妇孺们争取逃进森林深处的时间。箭镞在夕阳下呼啸,刀剑在暮霭里饮血。坚硬对坚硬的碰击,冷兵器锋刃与血肉的厮拼,残肢断体仿佛从竹简、黄册中搂落出来,叫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战争的结果毫无意外,在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和喊杀声中,最终慓悍的男性们先后战鼓声中倒下,身碎化成泥土,掩埋了自身。 刚毅,血性,不屈,明知寡不敌众,以身殉义。这般的惨烈和壮烈总是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风一阵一阵吹过,如一把利剑,长驱直入,穿云而过,把充盈霞光的天际撕开一条巨硕的裂口,晦暗深沉。晦暗的时空,很合适酝酿想象。神灵明白人性,在一呼一吸之间推动了累积了三千五百年的波浪,隆隆地拍击着铜鼓山。那是从三千五百年前传来的经久不息的呼号声,以拍岸的姿势证明不甘的杀戮和掠夺。 我以一个偷窥者的身份,站在这面铜鼓上,感知到一种切实的存在,品尝到了一份古老的民族精神。 杀伐之声过后,是无边的苍绝与安静。除了觅食的孤鸟,悼念的还有那面大铜鼓侧边的大矶石。 然后,某日的一场火,让那石矶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名字——寡妇矶。 那场火是年轻的寡妇们放的,某日的清晨,烈焰把铜鼓山的军事堡垒焚毁。铜鼓上霞光的金屑碎银耀眼得如同一个幻觉,一场大火把死与生结合得天衣无缝,如同一次完美的婚礼。 血洗过后,北岸军队鞭驱奴隶,用木头在大铜鼓上搭起了堡垒,以此为据点,继续纵深剿杀各南蛮部落。战争历来没能让女人走开,事实上女人们也无法走开。她们的男人都像牲口一样被屠杀,她们置之不了度外。仇恨,蜇刺着她们的心房,抑制着肌肉的柔软。那个清晨,她们从森林深处回来了,把晨色燃烧。烈焰像火山一样在铜鼓上喷发,很多士兵在睡梦中随着营房成了炭烬。然后,寡妇们沿着风的方向,从容地跑到江湾另一头的石矶上,怀揣灵魂不灭的热望,去与自己的男人永恒地厮守。仿佛训练有素,所有寡妇望着在晨曦中吞噬天地的烈焰,先是放声大哭,然后再放声大笑。不等侥幸没死的士兵围上来,她们热烈地喊着各自丈夫的名字,纵身跳进了惊涛翻滚的大江,汇入了生生不息的波流。 她们死了,但爱情还活着,鲜活于在水一方的寡妇矶上。肉体是时光之子,肉体回归时光,是对时光对爱的最好祭献。她们同时以向死而生的方式离别人世,既是别无选择又是义薄云天,是值得骄傲的一种血性一种高贵,是一次无与伦比的永恒。在向阳坡头迎来爱情的旭日,在临水绝崖送走爱情的落日,也许没有比这更美丽和圆满的了。我想,这一刻,那些一定士兵大骇,天地一定顿失颜色。 湘女特有的辣、刚、烈在这些女人身上无遗地表现出来。古老的大鼓,因她们,玉碎之音更激越。一波一波的浪花奔涌着,来了又去,那面大铜鼓分明又是一艘大船的剪影。那身影,与千年后的那艘“爱泰坦尼克”号那么神似。夜深人静的时候,仿佛能听到这艘大轮毁灭的声音。时至今日,还有人告诉我,在阴阳交割的清早和黄昏,这里常常能听到呜咽声。鬼魂的低咽、鼓声的高歌都汇入了永世的天籁。 铜鼓山下回水湾水流缓慢,风息浪静,碧水如镜,是一个好渡口。这场战火,第一次打通的南北两岸的航道。原来运送士兵和军用物资的木筏,渐渐地变成了运输普通物质的舟船。于是,舟来楫往,风帆影影绰绰,南来北往的过江人多会于此,掸去肩膀上的征程,喘口气歇歇脚。时隔多年,战争中残剩的士兵回来了,茫然地看着江中残阳的余晖,不愿再像树叶纷飞。他们走到一起了,大兴土木,久而久之,商贾云集,铜鼓山下成了集镇。 江面被夕阳染成了鲜血一样的颜色,江水拍打铜鼓声苍凉悠长,航船的鸣笛在秋风中,起起落落,断断续续,牵动了半江的归魂,引得一江寒水哽咽。这场景使人想到很多。在人类大同的时分,历史除了战争,我们看到的还有什么呢?历史的进程就是那么简单,战争是人类生死转手、社会切换的边界。有人说,战争是人类进化的载体。这种道理,让我惶恐不安,但确实是这场惨烈的战争,打开了长江南岸边的人类从原始社会走上奴隶社会的通道。战争让我激动,更让我怅然若失。我的头疼痛起来,我说不清,战争该不该受到谴责。 日月轮回,草木枯了又荣。长江水昼夜流淌,时光设计的剧场,绵延了五百年。铜鼓山上的旌旗鼓角渐渐被时光的尘土覆盖,驻守的刀戟被装进了绿锈,风尘掩埋了军事堡垒最后的面容。一代又一代的部落与士兵的后人,依偎着铜鼓,说起那久远的旧事,喝着杯中茶酒,慢慢在老去。一茬又一茬的人陡然新生,在各自的屋里,陪着媳妇,生儿育女。 时光以坟墓的形式,将曾经的事件和人物,深深地沉入泥土。人掩埋在黄土里,神灵把铜鼓山变成一个遗弃的大墓地。只有埋葬,才能让一切清净。三千五百年来,铜鼓山安静极了,在大地上把自己的形状、声音、心跳全部收归黄土,呈现的是一种深沉与卑微的自足。 在缺乏细节佐证的历史真相面前,陈爹说的古,一点一滴,我全都接受了。由不得我,我有战栗般的感觉,因为脚踏着长江南岸殷商阴间第一山的上面,触景生情的遐想活灵活现。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村舍如同山上的枞树性子慢,时间长,能够让人细细地品味。那些枞树耐得住寂寞。陈爹说,自从懂得世事后,那些枞树就是这样站立着,现在还是这种样子。只是枞树一年比一年多,那是枞籽落地下,发芽生根,又长成新的枞林了。那枞树林里的土包其实就是坟包,是先人的歇息处。 铜鼓山怀揣历史的真相,悄无声息地跟着我们四季轮回,把自己风化成礓石头、土砣砣,撤遍我们脚下的田地间,屋前屋后,绊得脚生疼。只要稍微有心,无论谁都能发觉。三千年来,一代一代的部落后人极像庄稼,如稻子,如茴,经年立于江坎、山坡、田畈之间,背脊对着阳光耕耘土地,掏出成堆的断砖破瓦、礓石、陶片和人的残骨,随手丢弃荒草丛中。入夜便融入生生息息的江水,成鱼,成石,成泥,成过去。 只是可惜,平常的物事最容易被漠视。铜鼓山在人们眼里,不过是湘北平常的小山包,与无处不在的小山没有二样,没有魅力,没有名气,我们看到了那些东西却不以为然。那自称是部落后人的陈爹说起祖山,敬畏中还流露出来啧啧的悔不该的情绪。 宁静的的日子里,陈爹和村人犁地、耙地,刨出铜做的刀、剑、盅、碗。那些东西没做大用,有的让小孩玩丢了,有的打成了铜壶。陈爹用衣袖抹了一下嘴角涎水,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那时候,那破烂东西冒得用,没有人要。有时候,地挖深一点儿,锄头就给硌卷啦!唉!要是晓得那些东西是宝贝,就是打死我也要收捡起来。 无意之中,村人古老的农耕工具,轻轻搅动了三千年的尘埃,慢慢撩开三千年的纱幔,让我迎到殷商的晨风,抚摸到殷商的黄昏。 茴窖是湘北农村冬藏茴砣(红薯)的容器,一般都选在屋前后左右的山坎上。上世纪七十年代,陈爹在屋后山坎挖茴窖,挖三四尺深的时候,窖顶扑腾腾地塌下一大堆土,土里裹着人的骨头,一个人头骨上还紧紧地嵌着一把刀。嫌这些东西不吉利,他用锄头狠狠地把这它们耙出来,噼哩啪哩摔到旁边刺蓬里。那个长着绿霉像酒樽一样的东西,陈爹本来想收工后带回家,等积攒够了打个铜壶,也顺手丢到刺蓬里,但收工时却就忘记了这件事。 考古队来了,在刺蓬里发现了这堆不吉利的东西,一个个兴奋得尖叫起来说,无价这宝啊!那些丢弃地屋沟地头的礓石,到了考古队手里,也变成了古人用的刀子斧子,让陈爹觉得不可思议。考古专家告诉陈爹,这些宝贝是封神榜里的姜子牙那个年份的宝贝。 原来祖祖辈辈生活的偏荒小村,是一处未被发现的风水宝地。陈爹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很多物事,与遥远的过去紧紧地联系着。他的锄头,一天天地挖的是殷商的土,翻出的是一个遥远的古代,纠正了史书上“商文化不过长江”的舛错,把中华古文明的一处历史的裂口填补上了。 村舍上空炊烟升起,太阳像一只年迈的鸟,一点一点地往长江坠落。铜鼓山逶迤而去,在江面与暮色混融。残阳把陈爹的脸染红,亦如古铜像,条条皱纹都像墙上的裂口一样。我看到,这个平淡平常的小山,朴素和深厚同在。 一只只麻雀从老墙上飞起,在江边飞来飞去。众雀迟疑地说着鸟语,像在商量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去。或者这只是我的心思。有人说麻雀飞不过长江。长江是让鱼游的,麻雀是天上飞的,长江和麻雀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可为什么我觉得是在两两相望呢?我把今天的见闻又细致地咀嚼了一遍,觉得心里既充实又空洞,似乎还有疑惑。时间与大地依然如故。好像三千五百年的时光并没有弃我们而去。我好像走进去了,可又觉得还是浮在表面上。回过头来,看到那面历史大鼓被夕阳拉得老长老长,反射出隐隐的光芒。那一切还是像一则迷。 天空浮动一种浑浊,四野朦胧起来。此刻,麻雀不见了。江浪拍打铜鼓,“空空”的响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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