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散文|儿童文学|原创
大黑子,是我小时候养的一条大狗的名字。 九岁那年,家住在离哈市只有几十里地的对青山小镇。那时的小镇,住家很少,对面是青山,出门是草原。我家住在俗称北大营的地方,那里曾是日本人的兵营。 那时,我家养了一条大黑狗,全身黑毛,无一点杂色。我亲切地叫他“大黑子”。与我关系很是亲密,通人性,听指挥。我没上学时,他总是跟着我,我上哪儿,他就跟我上哪儿,真像是我的跟屁虫,像我的小尾巴,是我的随从,也是我的保镖。 记得,我上小学的第一天,由家到学校约有七八里地,经过一大片草地,淌过一条小溪,穿过一条铁路,才能走到学校。那天,我要上学,大黑子仿佛明白了我从此不能与他整天玩了,眼神中流露出忧伤与无奈。我背着书包,走出家门,大黑子也跟了出来,我走一步,他跟一步,形影不离。我走了过去,把书包让他用嘴叼着,他就叼着。我跑跑颠颠,他也一路紧跟。到了学校门口,我拍拍他,拿过书包,摸摸他的头,他看看我,明亮的眼睛眨巴一下,我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我是不让他进院子里。他停下,抬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当我走进了校门,我回头一看,大老黑还站在校门口看着我。我坐在教室里,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课,当老师回头在黑板上写字当口,我扭头看了看窗外,一抬头,发现大老黑竟站在我的窗口,一动不动,远远地望着我,非常痴情。我感动极了。 第一堂课,对我来说是一件新鲜事。听着老师的生动有趣的讲课,我把大老黑的事,很快又忘到了脑后。大约快到了中午,要放学回家了。我背着书包排队走出了校门,蹦蹦跳跳,一路小跑。可就在此时,大黑子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窜出来,从后面追上来,围着我转,高兴地直舔我的手,表现出的亲昵感十分强烈。我拍了拍他的头,对他的到来表示友好。我把书包递给他,还想让他叼着,他嘴紧闭,眼睛眨巴着,仿佛有些不情愿。我俯下身,用胳膊搂着他的头,用脸贴了贴他,他又高兴了,张开嘴,主动地叼着了我的书包,一路跟着。我则一身轻松地边跑边玩,大老黑见我跑,跟着跑,见我停,跟着停,盯着我,不离左右。 就这样,大老黑送我上学,接我放学,几乎是风雨不误的,是我真正的好朋友。 大约在对青山镇小学上了不到一年,在铁路上工作的大哥工作调动,我们家就要搬到了吉林省的中长铁路线上的三岔河火车站,这是一个比较大比较热闹的镇子。 记得,搬家那天,是一个晚上,九点钟了。天已经全黑了。所有的家当都已装在了一个敞蓬的货车厢里。我半卧在柴草堆里。此时,火车头就要来挂走这辆车。我忽然发现大老黑还没有上来呢!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此时我心焦急万分,再不上车,可就来不及了。我又不能下车去找啊!真是急死我了!我都要哭了!就在此时,我突然听到大黑子在车下叫,那声音我真是太熟悉了,我高兴极了。我赶紧扒到车厢沿往外看,正是大老黑。我心喜若狂。我亲切地叫着他的名字,摆手示意,让他往车上跳。他跳了几次,没有成功。我心急,眼看车就要开动了。我打手势,让他再加把劲,他似乎也明白了,这是最后时刻了,他用足了劲,使劲一跳,这一次成功了,正好用双爪搭在了车厢板上,我抓住他的“手”,使劲往上拽,我使出了吃奶的劲,终于把大老黑拽上来。我累得一下子仰面躺倒在柴草堆上,大老黑跟着扑到我的面前,舔着我额头的汗,我搂着大老黑,真是一对亲密的朋友,好一幅人与动物和谐相处图啊!我总算与老朋友又能在一起了。 家搬到三岔河,我与大老黑还是形影不离。他有时还到三岔河中心完小接送我上学。后来,我不再让他接送我了,因为高年级的同学,总是欺负他。不过,每当我放学回家,推开院门,第一个欢迎我回来的,肯定是大老黑。平时,不上学时,我上哪儿,他还依旧跟着我,我想甩掉他都不行。 有一天,大老黑在外面受到了欺负,不知是谁把他的头打了一个大窟窿,伤很重,头皮开裂,流血化脓,发炎发红。他呈病态,无精打采,不思饮食。我很是着急,他卧在地上,我就贴着他坐着。却想不出办法,看到他那痛苦的样子,我心里真是不好受啊。他眼睛总是直直地看我,那意思仿佛在对我说,痛啊!快给我想一个办法吧?我急啊!如果不抓紧治疗,大老黑的性命难保啊!想到此,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忽然想起,如果把他领到铁路给水所(大哥工作单位),请他们帮忙,也许可以救一救大老黑。我立刻把他领引到给水所,一个工人见状,用煤油点滴了一下,冲洗了几次,这样处理过后没过多久,大老黑伤口奇迹般地好了。我和大老黑又可以相互帮助,形影相随。 过了一年多,我与娘要到老家山东探亲。登车那天,大老黑给我送行。他站在站台上,看着我,当列车徐徐前行,他也一同前行,一边看着我,一边随着火车跑着。火车速度越来越快,他也拼命快跑,实在跑不动了,才站住,扬头看跑远了的火车。我真舍不得他啊,我眼里流出泪花。 没有想到的是,这竟是我与大老黑最后的一别。 一年后,当娘领着我从山东回来时,我再也没有见到大老黑。据大嫂告诉我,我走后不久,兴起了打狗之风,成立了所谓的打狗队,见狗就打。大老黑几次死里逃生。大嫂不让大老黑外出,躲过了几次搜捕。可有一次,以为风平浪静,可刚一出门,便不幸遇到了打狗队,大老黑惨死在他们棍棒之下。 我听了,一阵难过。从此,再也见不到与我相处多年的好朋友——大老黑。 将近五十年了,我已经从顽皮少年,变成了银发老人,可是,我仍然不能忘记我少年时代的好朋友大老黑。我常常想起他,常常想起与他相处的那些快乐时光。特别是看见类似于被以国家的名义组织起来的“打狗队”的那些所谓文明人,我便涌起一种莫名的痛恨与不齿,我常想,人类,你为什么总是对动物那么残忍与无情呢,地球,也不是你人类独有的啊?地球,本来是人类和动物们的共同的生活家园!人与动物为什么不能和谐友好的相处呢? 从此,我再也不养狗了。不是不爱狗,而是因为我少年时代的惟一一个与我相伴、患难与共、心灵相通的狗朋友——大老黑,已经随风而去,不可能还有一个狗朋友,可以替代大老黑在我心中的地位,特别是在我少年时代中建立起来的那种纯洁无瑕的友谊。 大老黑,我少年时代的狗朋友,我永远的怀念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