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从叭叭坠地时起就备受凄苦。在她的舅母——盖兹海德府的里德太太抚养这个孤儿的十年中间,她都受着那样冷酷的、固定的憎恨。因此,当她给打发到由一个半慈善机构为女孩子办的劳渥德学校去读书时,她正求之不得。 她在学校里干得很不错,先是做学生,后是当了教师。离开那所学校后,她去了桑菲尔德庄园的爱德华•罗切斯特先生家,给他的受监护人阿黛勒•瓦仑丝当家庭教师。她十分喜欢她的环境:高大的老房子,安静的图书室,她的小房间,满园粗大的栗子树,广阔的草原上有许多刺手的荆棘树,坚硬得跟株树一样。 罗切斯特先生如果是个漂亮英俊的青年绅士的话,简与他相处就决不会感到毫无拘束了。但他是一个郁郁不乐的人,长着一对又宽又黑的眉毛,显得很坚毅的鼻子,很严厉的嘴巴和下巴。在他面前,这位朴素的小家庭教师倒反而不知怎的感到很愉快。不过她看不透他的性格,她模模糊糊地感到有一种不安全感。 他坦率地告诉她,阿黛勒•瓦仑丝并非他的孩子,而是巴黎一个舞女的女儿,那个舞女欺骗了他,还把那个小姑娘也丢弃了。他跟她说了很多。可是,他在最幸福的时刻心中会掠过奇怪的暗影。他对简•爱怀有明显的感情,而又对她隐瞒着秘密的忧伤,她却无可奈何。 接下来桑菲尔德发生了几件挺离奇古怪的事。一天夜里,简•爱发现罗切斯特先生的房门开着,他的床上着了火。她费了好大的劲扑灭了火,把被烟火熏得人事不省的罗切斯特救醒了过来。他却要她对此事保守秘密。 后来,罗切斯特先生正在举办一个大型聚会时,从牙买加的西班牙城来的一位梅森先生到了桑菲尔德。那天半夜里,简被呼救声惊醒。当她赶到大厅里时,客人们也都起来了。 罗切斯特先生手持蜡烛,从三楼的楼梯上走了下来。“一个佣人做恶梦了。”他说。 他就这样说服客人们都回他们的房里去了。但是简却不得不整夜都服侍梅森先生。梅森先生躺在三楼的一张床上,胳膊和肩膀都已受了重伤。简从片言只语中了解到,这些伤都是一个女人造成的。一名外科医生给请了来,在天亮之前,罗切斯特先生已使这位受伤者打起精神,在照顾他的医生陪同下,乘一辆马车走了。 这时,简由于接到舅母里德太太病危的通知,去了盖兹海德。里德太太给了她一封信。那是在马德里的约翰•简寄来的,信上要他的侄女简到他那里去,他可能要让她做继承人,因为他没有结过婚,没有子女。信是三年前寄来的,里德太太从来不想把它交给简•爱,因为她压根儿就不愿意帮她过上幸福生活。 当简•爱回到桑菲尔德时,罗切斯特向她求婚了。她因为爱他,又信任他,就同意了。 一个月后,在举行婚礼时,牧师正张着嘴唇在问:“你要娶这个女人作你正式的妻子么?”这时,在那座阴暗、古老的教堂里,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在近处说道: “婚礼不能继续举行。我宣布存在障碍。” 牧师要求提出事实根据来。那个说话的人出示了一张文件,证明罗切斯特先生十五年前已在牙买加的西班牙城与伯莎•梅森结婚,并且提出由梅森先生来证实那个女人现在还活着,并且就住在桑菲尔德。 爱德华•罗切斯特大胆地不顾一切地承认,正如那位律师所说的,他的确已经结过婚,他的妻子的确还活着,他把她在桑菲尔德秘密地藏了几年。她是个疯子,她出身于一个疯子的家庭,三代都是白痴和疯子。他是在她家里人的诱骗和与他父亲及哥哥——他们希望他娶一个有钱的女人——共同谋划下结的婚。他邀请牧师、律师和梅森先生一起到桑菲尔德去,看他受骗后娶的是怎么样的一个妻子,然后再来判断地有没有权利解除这项婚姻。 在桑菲尔德,他带他们来到了三楼。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生着火,火的周围用高而结实的围栏围着,天花板上用链条挂着一盏灯。一个可*的女佣人正俯身在火上,显然是在平底锅里煮什么吃的。屋子的那一头,有一个身影在昏暗中来回跑着。那是什么呢?乍一看,谁也说不上是什么:它似乎在用四肢匍匐着;它像个什么奇怪的野兽似地抓着,嗥叫着,可是它又穿着衣服;密密层层的黑发夹杂着白发,蓬乱得像马鬃似地遮住了它的头和脸。 “那就是我的妻子。”罗切斯特先生说。 于是大家都退了出来。 那天夜里,简偷偷地离开了桑菲尔德。看到第一辆马车,她就把她所有的几个先令都给了马车夫,叫他按所付的钱驶到尽可能远的地方。三十六个小时后,他让她在一个十字路口下了车。她走进了长着石南竹丛的荒原。那天夜里,她吃的是野果,栖身在一块山崖下面。 两天后,饥饿而又浑身湿透的她给领进了“治屋”——圣约翰•里弗斯的家里。圣约翰是邻村莫尔顿的一个很有抱负的青年牧师。他的两个妹妹玛丽和黛安娜对简也十分友善。她们不久就又回到英国南方的一个大城市里去当家庭教师了。 在圣约翰的安排下,简被聘为莫尔顿新办的一所女子小学的女教师。圣约翰的计划是要去印度当传教士。他要简做他的妻子,随他一同前去。但是她总觉得难以答应——他并不真正爱她,他是感觉到传教士的工作在召唤他,她却并没有这种感觉。 之后他发现她的叔叔已经死了,给她留下了两万镑遗产。这一点已由伦敦的那位初级律师布里格斯所证实。她也发现了圣约翰、玛丽和黛安娜的母亲原来是她父亲的姐姐,因此,他们三个也应该是她在马德里的那位叔叔的继承人。她坚持与他们一起分享那份遗产。 一天夜里,圣约翰逼她作出最后的决定。一支蜡烛正在渐渐熄灭,屋子里充满了月光。她听到哪儿有一个声音在呼唤—— “简!简!简!” 第二天她就启程上桑菲尔德去了。三十六个小时后,她到达了与桑菲尔德相距两英里的“罗切斯特纹章’客店。她忐忑不安地朝桑菲尔德走去,结果只发现了一块焦黑的废墟。 回到旅店里,她才听说桑菲尔德庄园在去年大约秋收的时候就烧毁了。火是在宁静的夜间烧起来的。罗切斯特先生竭力抢救他的妻子。她已爬上了屋顶,站在那儿,挥舞着双臂,高声喊叫,喊得一英里外都听得见她的声音。罗切斯特先生通过天窗爬了上去。大家听到他喊叫着“伯莎”,他们看见他朝她跑过去。这时她突然大叫一声,跳了下来,霎那间,已躺在路上,摔死了。 罗切斯特先生给从废墟中救了出来,但已受了重伤:一根房梁倒下来,把他的一只眼睛给打出来了;一只手给压烂了,外科医生不得不马上把它截掉。另外一只眼睛发炎,因此他已失去视力。 他现在住在兹丁——他的农场上的一座庄园住宅,离这里有三十英里光景,那是一个很荒凉的地方。简在那里找到了他,他伤心忧郁,无依无*,脚也拐了。她嫁给了他。最后,他恢复了视力,因此,当他的初生孩子放在他手臂上时,他能看见那男孩遗传了他的眼睛,跟他自己以前那双眼睛一个样——又大又亮又黑。到这时,他才深深感谢上帝宽恕地作出了判决。 黛安娜•里弗斯和玛丽•里弗斯两人不久都给了婚,之后每年一次轮流来看望简和罗切斯特先生。圣约翰•里弗斯先生去了印度,一直在那里辛勤地工作到最后被召去享受他的主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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