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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李大叔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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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高兴啊！小石头又和失散的王老师、小宁和细妹遇在一起了。原来，他们也是来献金买“儿童号”飞机的。
王老师他们和小石头手拉着手，讲起了分别后的情形。
原来，在王老师的带领下，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搭了一只难民船，顺顺当当就到了汉口。
可是，他们出城上船却没有这样顺当。
“李大叔帮助我们出城的。”细妹抢着告诉小石头。
李大叔，不是冬娃的爸爸吗？他出了院子就没有消息，怎么会和王老师他们碰在一起了？
“李大叔在哪儿，也到了汉口吗？”小石头着急地问道。
“他还在南京。”小宁低着头回答说。
从她的表情，小石头已经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儿。他想弄清楚真实情况，接着又问：“为什么把他留在南京城里，不一起逃出来？”
“他死啦。”
细妹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哇地一声哭了。这里没有凶恶的日本鬼子，可以尽情放声大哭。
小宁和细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你一言、我一语，这才把事情说清楚了。
原来，那一天小石头拼着自己被日本鬼子抓走，救了小宁和细妹，她们和王老师还是没有办法出城。
他们刚想往城墙根走，前面又来了一队鬼子兵，王老师连忙带着小宁和细妹往回跑。鬼子兵已经看见他们了，对准他们放了一枪，就顺着大街追了上来。
“叭——咕……”
子弹尖声呼啸着，从他们的头顶飞过，把小宁和细妹的魂都吓掉了。
“快跑！”
王老师急了，一把抱起细妹，另一只手攥住小宁，叫她跟着自己赶快往前跑。
“叭——咕”。
鬼子兵朝他们又放了一枪，险些儿打中他们。射到路边的电线杆上，溅得木屑乱飞，迸到了他们的身上。
“呀！”
胆小的小宁惊得尖叫起来。她再也跑不动了，看样子只有被凶恶的日本鬼子抓住，像冬娃一样被鬼子的刺刀捅死了。
叭哒、叭哒。
鬼子兵的大皮鞋城空荡荡的大街上传来怪吓人的响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叭——咕，叭——咕”
枪声不停地在背后响着，惊动了周围的日本兵，前面十字街口忽然又钻出来一队人。端着枪，从另一个方向迎面朝他们冲来。多亏前后都有日本兵，他们担心伤了自己人，才没有接着放枪。要不，早就把王老他们打死了。
他们被夹在中间，已经无路可逃了。
王老师抱着细妹、拉着小宁，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身边忽然伸出一只大手，把他和两个孩子用力拉进了一个店门。
王老师回头一看，想不到竟是失踪的李大叔。
“嘘……”
李大叔伸出手指，止住王老师、小宁和细妹不要出声，拉着他们不要出声。
这是一个临街的小商店，房间非常狭窄，没有后门和后窗。他们一脑袋钻进这个死耗子洞里，如果鬼子兵追进来，怎么办？
好在天色还是黑黝黝的，从两边追上来的鬼子兵都还远，看不清他们钻进了路边的哪一扇门。
鬼子兵从前后两边赶上来了，举起枪托使劲捶打。砸碎了沿街商店的门窗，挨家挨户闯进去搜查。
“哗啦！”
隔壁的商店橱窗被砸碎了。紧隔着薄薄的墙壁，传来了鬼子的咒骂声。
时间已经非常紧张了，再也不能耽误一分一秒。
李大叔连忙引着王老师和小宁、细妹，转身爬上一道又陡又窄的木楼梯，钻进一间漆黑的小阁楼。
他们走得正好。
“哗啦！”
这家商店的玻璃橱窗已被打碎了，几个日本鬼子端着枪闯了进来，稀里哗啦砸碎了许多东西。
阁楼里也不能躲藏了。
李大叔背着小宁，王老师抱着细妹，轻轻推开阁楼的小窗子，像猫一样钻出去，踩着屋顶的瓦片绕到后面去。那边有一个院子，李大叔帮助他们一个个跳了下去，才逃脱了鬼子的追赶。
屋顶的声音惊动了鬼子兵。他们气势汹汹冲上来，李大叔已经带着他们走远了。
李大叔他们不敢在这个院子里停留，又翻墙进了另一个院子，才站住脚喘了一口气。
王老师问李大叔：“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李大叔声音沉重地说：“这话说来就长了。”
原来，那一天李大叔出去探听情况，就迎面遇见了鬼子兵，只好暂时躲起来。眼看着他们开进石婆婆巷，挨家挨户搜查，传来一阵阵密集的枪声和悲惨的喊叫。他知道大事不好，却又没有办法跑回去帮助。只好摇头顿脚，急得团团乱转，等到枪声平息，鬼子兵都走了，他才三脚两步赶回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一口气跑回巷子深处的石家大院，一进门，就吓得发呆了。
从前平静的院子已经变了样，里里外外到处躺满了被杀害的尸体。他连忙奔到里院一看，自己一家人和老邻居们也都倒在血泊里。有的翻着已经变得凝滞的眼珠瞪着天空，似乎有一肚皮的冤恨，临死也不愿闭目。
他抱着李大婶和冬娃的尸体哀哀痛哭了一阵，站起来抹干了眼泪，仔细检查地上的尸体，发现其中少了两个孩子。石匠家里的独生儿子小石头，方老板的小女儿细妹。
已死的人不能复生了，这两个孩子一定要找到，才对得起亲如一家的老街坊。
“小石头，细妹。”
他从前院到后院，低声喊着他们的名字到处寻找，也没有半点回应。
他想起孩子们藏在地板洞里捉过迷藏。三脚两步跑到石匠家里，掀开挡道的米坛子，找到那个破地板洞。奇怪的是，里面也没有两个孩子的踪影。
这可怪了。
难道他们被日本鬼子抓走了？
日本鬼子见人就杀，抓这两个毛孩子有什么用？
莫非他们死里逃生，悄悄溜掉了？
这是石家大院留下的两根独苗苗了。李大叔下了决心，不管他们是死、是活，也要找到他们，这才对得起死去的老邻居们。
他铁了心，一定要报仇，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
话虽是这样说，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大南京城里，怎么才能找到两个小小的毛孩子？他手无寸铁，要报仇也没有那样容易。一切都要等待机会。有了机会，就好办了。
李大叔，毕竟是不同寻常的李大叔。他凭着自己地理熟，在城里东躲西藏，躲过了鬼子的搜查。又跑进插了“国际安全区”的金陵女子大学到处寻找，也没有找到小石头和细妹。连事先躲避进去的王老师一家，因为错过了时间，也没有见着。
他想，没准儿他们都逃出城了吧？便改变了主意，决定自己也先溜出城再说。当他来到这里准备翻城墙出去时，想不到遇见了王老师和两个孩子，就伸手救了他们。
“这个地方最僻静。我已经看好了，从这里出城最容易。”他叙述完了自己的经历，对王老师说。
位置虽然选好了，现在是大白天，时机却不成。他们没有办法，只好先躲起来，等到晚上再行动。趁着这个长长的白天，王老师悄声给李大叔谈了许多心里话，劝他别凭着一股火气，急着找日本鬼子报仇。
“你有家仇，我也有家仇，”王老师对他说，“现在我们要记住的，最大的仇恨是国仇。赶走日本鬼子，不做亡国奴，才是最好的报仇办法。”
“不在南京城里杀几个日本鬼子，解不了心头的愤恨啊！”李大叔吐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凭你一个人，能杀几个鬼子？能够给咱们满院子的邻居，给南京城里死难的同胞都报仇吗？日本打咱们中国，在什么地方不能宰杀他们？要杀，也要找到好机会，多杀一些才对。千万别去乱拼命，白白牺牲了自己，才不合算呢！”王老师细细地劝他。
李大叔慢慢低下了头，闷声闷气地问他：“依你说，要怎么干才对呢？”
“咱们同心协力，先把这几个孩子送出城再说，”王老师对他说，“中国这样大，日本鬼子占不完。找到自己人，像你的弟弟一样参军杀敌，一刀砍一个，一枪打一串，还我河山、收复国土，才是堂堂正正的中华男儿该做的事情。”
听了王老师这一通话，李大叔的心里一下子亮堂了，霍地站起来，两眼噙着泪花说：“你说得对！如今我无牵无挂，再也没有别的牵扯了。拿起枪给家里的人报仇，给院子里的老邻居报仇，给南京城里和所有被杀死的同胞报仇！不把日本鬼子斩光杀尽，就算不了是一个人。”
“说得好！”王老师称赞他，“这才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两个打定了主意，做好准备，只等天一黑，就翻城墙逃出城去。
太阳渐渐偏西，天终于黑了。李大叔走在前面，王老师在后面，带着孩子们悄悄从藏身的地方摸出来，趁着浓黑的夜色爬上了城墙。
李大叔把早就准备好的一根长绳子拴在城垛上，悄声对王老师说：“你先背着细妹下去，在下面等着。我把小宁送下去，再下来和你们会合。”
王老师点了点头，背着年纪小的细妹，顺着绳子悄悄溜到了城外。站在城墙根下挥了一下手，表示一切都好，叫他们快下来一起走。
接着该是小宁了。
她的胆子小，抓着绳子说什么也不敢往下滑。想不到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出事情了。
一道雪亮的手电筒光射来，正好照着了她和李大叔。原来，他们遇着了日本巡逻队。
“叭——咕”
日本兵咒骂着，立刻打了一枪。打中了站在城墙边的李大叔，几乎站不住身子。
“小宁，快跑！”
李大叔忍着疼痛，帮助小宁顺着绳子慌里慌张滑了下去。他也想跟着往下滑，已经来不及了。几个日本兵端着枪冲上来想捉活的。
第一个日本兵冲到李大叔的面前，自以为会像捉小鸡一样，一下子就能抓住这个受伤的中国人。
他打错了主意。
连李大叔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哪来这样大的力气。忍着身上的疼痛，闪开日本兵的冲刺，猛扑上去一拳就打倒了这个家伙，趁势夺了他手中的枪，对准他的胸膛狠狠扎了一刺刀，高声喊叫道：“为冬娃报仇！”
第二个日本兵哇哇乱叫扑了上来，他已经完全豁出去了，像发狂的狮子一样，手握着枪冲上去，高喊着“为冬娃他娘报仇！”又一刺刀戳穿了这个敌人。
他已经没法脱身出城了，干脆端起枪接着往前冲，想为死去的兄弟和别的老街坊报仇，可是他已经不能达到目的了。后面的鬼子兵冲上来，把他团团围在中间，怪声咒骂着，乱枪把他活活戳死在古老的南京城关。
王老师带着孩子们躲在城外的树丛里，看得一清二楚。
“唉！”
他恨恨地跺了一下脚，却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只好带着两个孩子拔腿就跑。当日本兵从城头用手电筒乱射乱照时，他们已经一拐弯跑得没有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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