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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石家院子的惨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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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声完全平息了，枪声却还像爆竹似的响个不停。
石家院子里的住户们侧着耳朵仔细听，有“哒、哒、哒”响的机关枪，也有闷沉沉一下又一下，深深打进人们心里的步枪声。像炒豆子似的，四面八方都在放枪，只有这儿还暂时平静。
“这是巷战，我们的军队还在抵抗。只要有军队，就不会出什么大事。”方老板安慰大家说。
他这样一说，大家稍微安心了一些。
方家阿婆说：“阿弥陀佛，只要东洋兵不打到这里就好。”
过了一会儿，枪声越响越近了，从远处一直移到了巷口。
李大叔仔细一听，觉得有些不对劲，对大家说：“你们听吧，好像有女人和孩子的叫声，不像是打巷战。”
大家侧着耳朵听，在噼噼叭叭的枪声里，果真夹杂着一些尖细的女人、孩子哭喊声，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一下子都紧张起来。
李大叔说：“我出去看一下，万一真有什么事，咱们也好作准备。”
说着，他起身就要往外走。
李大婶一把拉住他，着急地说：“外面兵荒马乱的，你往哪里走？万一遇着鬼子兵，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李大叔脸色阴沉沉地对她说：“你别拦我，我怎觉得有些心惊肉跳，恐怕要出大事。让我出去摸一下情况，不能都窝在这里等死。”
他执意要走，李大婶也拦不住，只好说：“前院的邻居已经把大门堵死了，你怎么出去呢？”
“从后面翻墙出去。”李大叔说，“你放心，我的地理熟，遇见鬼子也有办法躲闪开。”
李大婶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牵着冬娃把他送到后墙根，眼睁睁瞧着他翻墙出去，立时就滚出了眼泪。
小石头的妈妈劝她：“别着急，他出去探一下情况，很快就会回来的。”
谁知，她刚把李大婶扶回屋里，安定下来坐了不久，巷口就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哭叫声。接着，后墙外面也开枪了。随着枪响，传来一声惨叫，不知是不是冒险出去侦察的李大叔。
枪声很快就传到了隔壁院子，邻居们撕心裂肺的哭叫声更加清楚了。
啊，这哪是什么巷战？
原来，南京城内根本就不是战场，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屠场！
大家还没有转过神来，前门就传来猛烈的枪托砸门声。
带钉的大皮靴使劲踢门板。
哇哩哇啦的日本话大声咆哮着。
这场可怕的战争风暴，终于冲到石家院子里来了。
院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人们吓得大呼小叫，不知道该往哪儿躲藏才好。
眼看外面的日本兵用力撞击，已经把大门撞开一道大裂缝了，几个勇敢的小伙子连忙冲上去，紧紧顶住门板，想抵挡住鬼子的冲撞，都被敌人从门缝里开枪打倒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奋力推挡着，也被伸进来的刺刀从胸膛穿出背脊，一刀扎死了。
“轰隆”！
日本鬼子恼了，朝门洞里扔了一个手榴弹。小石头的爷爷的爷爷装的硬木门板终于被炸开了一个大洞，歪歪斜斜倒了下来。
哇呀呀！
噼叭！噼叭！
日本鬼子端着上了刺刀的枪，边放枪、边怪声吼叫着，冲进了前院。只听见一片噼哩叭啦摔锅砸木凳的声音，夹杂着恐怖的惨叫，不知一下子就被打死了多少人。
前院的人吓得往后院跑。有人想翻后墙，刚爬上墙头，就被扑面一枪打得倒栽葱滚了下来。后院里挤满了人，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跑了。
小石头的妈妈慌了，紧紧抱着小石头哭，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爸爸一手提起打石头的钢钎，用身子抵住房门，顿脚喊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哭有什么用？还不赶快躲起来！”
又狭又小的屋子，哪有躲藏的地方？
转身一看，方家细妹满脸都是鼻涕眼泪，不知什么时候也钻到这个屋子里来了。
妈妈连忙掀开屋角的破地板洞，把小石头和细妹塞了进去。上面压了一个米坛子，把他们隐蔽好。自己蜷着身子，慌里慌张钻到床底下。
他们隐蔽得正好。刚藏了起来，鬼子兵就冲进后院了。
小石头和细妹趴在地板下面，听见一阵激烈的枪响和刺刀刺杀的声音，后院里发出一阵阵惨叫，差不多所有站在院子中心里的人都被杀光了。接着，就是挨家挨户搜查。
两个孩子听见，第一个被砸开门的，是东屋林伯伯家。只听见两声清脆的枪响，屋子里就没有了声音。
接着是西屋冬娃的家。
日本鬼子大声咆哮着，“砰”地一声，不知砸碎了什么带玻璃的东西。李大婶和冬娃像是被大皮靴和枪托打得又哭又叫满地乱滚，隔了几个房间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大婶跪在地上求日本鬼子：“杀了我吧！把我的这根独苗苗留下来。”
屋子里的日本鬼子不知怒骂了一句什么话，一刺刀就扎死了她。
接着是可怜的小冬娃，大声哭喊着妈妈，也被刺刀捅死了。
往下就是细妹的家了。
两个孩子在地板下面听见方家阿婆颤颤巍巍的声音。
“阿弥托佛，你们不能这样造孽呀！……”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被沉重的枪托打倒了。
下一个是细妹的爸爸方老板。
他死得更快，只留下还来不及喊完的“啊”的一声，就一下子没有了声息。
再往下，是细妹的吃奶的小弟弟和妈妈、姐姐。
小弟弟尖声哭叫着，似乎被鬼子兵从妈妈的怀里抢走了，带到染满鲜血的院子里。
细妹的妈妈从屋里赶出来，抱着一个鬼子的腿恳求他：“他还在吃奶，饶了他吧！”
日本鬼子没有搭理她。一脚把她踹到地上，把小弟弟高高抛到空中。小弟弟惊叫着被抛上去，像石头一样飞快地落下来。只听见“扑哧”一声，朝天举起的刺刀，一下子穿透了他的细嫩的身体，小弟弟哇地惨叫了一声就死了。
细妹的妈妈捶打着胸口和地皮哀哀哭泣着，她也没有逃脱魔爪。
她和方家阿姐没有马上死。一个在院子里，趴在小弟带血的身体边；一个在屋内的墙角落里，却被鬼子兵抓住了。在一群野兽样的鬼子的淫笑声里受尽了侮辱。她们又哭又喊，最后被捅了几刺刀，才闭着眼睛含冤死去。
听着亲人一个接一个死掉，细妹在地板下面哭了起来。
“别哭，”小石头捂住她的嘴说，“给日本鬼子听见了，连你也活不成。”
他把细妹的嘴捂得正及时。
又听见头顶上“砰”地一下，房门就被一群日本鬼子踢开了。
“狗强盗，我跟你们拼了！”
小石头的爸爸被打翻在地上，举起手里的钢钎，像受伤的狮子一样又扑了上去，不知是钢钎碰着了刺刀，还是刺刀碰着钢钎，发出一阵“咣啷啷”的响声。
一个鬼子兵好像被打着了，捂着肚皮哼叫一声，蜷曲住身子退出了搏斗。
小石头的爸爸可惨了，几把刺刀同时刺进了他的身体。他只来得及放大嗓门喊了一声：“躲好！别出来。”沉重的身子便“砰”地一下倒在房门口的地板上。
“爸爸！”
小石头趴在地板下面，也忍不住呜呜哭了。直到鬼子兵纷乱的大皮鞋踩着地板闯过来，快要踩到他和细妹的头顶上，才吓得止住了哭声。
蛮横的鬼子兵在这里遇着抵抗，还被小石头的爸爸打伤了一个，像发狂的野兽一样气得嗷嗷乱叫，挥起枪托把屋里砸得稀巴烂。一个鬼子用刺刀乱戳乱捅，一下子刺住了妈妈的身体。揪住她的头发，把她从床底倒拖出来。一群鬼子兵围着她又踢又打，疼得她在地板上直打滚。
别的鬼子兵还在屋内乱砸乱打，那个受伤的家伙握着军刀，正要一刀把她劈死。她回头看见有一个鬼子兵冲到屋角去翻找，快要走近小石头和细妹的破地板洞口了，连忙翻身爬起来。不知从哪儿来的气力，使劲挣脱那个揪住她的头发的鬼子兵的手，几乎把头皮都撕掉一大块，扑到那儿去，用身子护住掩盖地板洞口的米坛子。
鬼子兵赶上来，一刀劈了下去，把她从胸膛中间砍开。接着，她的脸上又挨了重重一枪托，身后的米坛子也被砸得粉碎。
妈妈凄惨的叫声好久也没有平息。
一股又稠又粘的热血从地板缝里滴滚下来，一直流到小石头粘满泪水和灰尘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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