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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捷报和讣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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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娃的小叔叔牺牲后刚一个月，遥远的战争忽然一下子就到了南京的大门口。
八月十三日，日本鬼子从海上悄悄溜到长江口，恶狠狠朝上海扑来。紧靠着南京的大门口，点燃一把新的战火。使人感觉到这场战争不是电影，而是一场活生生的生死搏斗。
日本强盗趾高气扬地宣布：
三天占领上海！
三个月灭亡中国！
火辣辣的战争烈焰，已经燎烤着人们的眉毛。再逼近一步，就会把整个身子都烧起来了。
小石头和冬娃手里的木头刀，能够抵挡得住吗？
石家院子里的住户们紧蹙着眉头，纷纷低声交头接耳，脸色变得非常严峻，比平时难看得多。
大家更加注意收音机和报纸，专心寻找一切来自上海前线的战争消息。只有孩子们不知祸福，整天在前线、后院里冲来冲去喊杀练武。放声唱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手里的木头刀挥舞得更加起劲了。
不消说，最关心战争消息的是王老师和朱老师。他们对战争的气息感觉最灵敏。
每天，王老师把报纸看了又看、低头想了又想，讲给院子里一些不识字和没有时间仔细看报的邻居们听。
报纸上的消息有好有坏。
好消息容易使人激动。
“八一三事变”的第二天，蓝天上就传来了捷报。
八月十四日，空中英雄高志航、李桂丹带领战友们，驾着威武的“霍克式”战斗机，在杭州湾上空，狠狠揍了日本的木更津航空队和鹿屋航空队一顿。骄傲得鼻孔朝天的日本飞机，一架接一架拖着滚滚浓烟落了下去。
多么漂亮的空中第一仗！
比赛结果：六比零！
中国空军一根毫毛也没有掉，就打下了六架日本飞机。
从前，戚家军明朝抗倭英雄戚继光手下的常胜军，人们叫做“戚家军”。在浙江海边大破倭寇。今天叫倭寇的子孙，在同样的地方，尝一下中国空中勇士的铁拳头，知道中国人的厉害！
亲眼看见的好消息，更加容易使人激动。
“八一四大捷”的第二天，石家院子里的住户们和百万南京居民一起，亲眼瞧见了日本强盗的鬼影子。
他们是从天上飞来的。
孩子们不知道害怕，站在院子中间一架架数着。
十架。
二十架。
三十架。
四十架。
五十架····
啊，这一天总共来了黑压压六十多架日本强盗的飞机。得意洋洋地摇晃着翅膀，红膏药标记看得一清二楚。在天上横冲直闯，似乎想一口气把南京炸平。
大人着急地跑出来，攥住孩子们的手往回拉，叫他们钻进上面铺了厚厚的棉被的桌子底下躲避。
只有阿宝、细妹和小宁被拉回去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石头和冬娃才不肯钻桌子呢！
瞧，咱们的飞将军上天了。有了他们，还怕什么？
小石头和冬娃饱饱地看了一场空战。
红膏药标记的日本飞机一架又一架拖着黑烟掉下去，中国飞机一架也没有损伤。
啊哈，真好呀！一开头打了一个“五比零”。
最后算一笔总账，这天总共打下了十七架日本飞机。
日本飞机像是纸糊的。像断线风筝一样直往下掉，根本就没有还手的力量。
小石头和冬娃对天上的飞将军佩服得了不得，丢掉手里的木头刀。伸开两只手做翅膀，嘴里“呜呜”叫着，“哒哒哒”开机关枪，在院子里互相追来追去，学天上的飞机打仗。
不知他们从哪儿学来一只空军航空学校的战歌，伴着朱老师的风琴声，兴冲冲地唱道：
“得遂凌云愿，
空际任回旋。
报国怀壮志，
正好乘风飞去，
长空万里复兴旧河山……”
还有另一支欢快的《飞行员进行曲》：
“你看，战斗机飞在太阳光下，
你听，马达响，高高飞进云霞。
它轻轻旋飞，又抬头向上。
向上排着队，
用力飞、用力飞，
它载负着年轻的航空队员·····”
院子里像过节一样热闹了几天。人人见面都笑嘻嘻地打招呼，充满了胜利的信心。
“小日本，有什么了不起。我们的飞机飞过去，一下子就把它打个嘴啃泥。”小石头骄傲地说。
“长大了，我也要开飞机。给我的小叔叔报仇！”冬娃说。
“还等得了你慢慢长大呢，”小石头讥笑他，“一眨眼，中国就要打胜仗。看它三个月灭亡中国，还是中国三个星期打败它。”
小宁高兴了，也拍着手说：“那才好呢！我们就可以回东北老家了。请你们一起去玩，好吗？”
可惜天真的孩子们又高兴了几天，外面就传来了一个悲壮的坏消息。
王老师打开老邮差送来的报纸，读着一段新闻，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
这一天，是八月十七日。离开“八一四大捷”，刚过了三天。
报纸上几个大大的黑字写着：
“空中勇士阎海文壮烈殉国”。
打仗，就有牺牲。
阎海文却牺牲得非常悲壮。
那一天，他的飞机不幸被击落了。一朵“白花”载着他冉冉降落下来，想不到却落在敌人的包围圈里。敌人端着枪，哇哇乱叫着冲上来，想活捉这个中国飞行员。
阎海文不肯做俘虏，决不低头投降，拔出手枪，沉着冷静打死了几个敌人。剩下最后一颗子弹，高高站起来，面对叽里呱啦乱叫，，端着枪逼上来的敌人。举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砰”地一声勾动了扳机。
中国勇士的大无畏爱精神，镇慑住了日本的“武士”。
日本鬼子惊呆了，想不到这个中国飞行员这样勇敢。
他们恭恭敬敬给他立了一块墓碑，上面写着“支那空军勇士之墓”几个大字。脱下帽子，列队站在他的墓前致敬。
王老师手里拿着报纸，非常沉痛地说：“他也是辽宁人，和我们一样，不愿意做亡国奴，流亡到关内的。他英勇牺牲了，我们还活着。不拿出自己的力量，怎么对得起烈士的英灵？”
阎海文，好样的！
小石头默默地想。
王老师说得对。
英雄牺牲了，我们还活着，应该拿出自己的力量，给他报仇才对！
怎么给阎海文报仇，他还没有想出来。现在，除了冬娃的小叔叔，又多了一笔仇恨，要他来报了。
战争，原来不只是胜利的捷报，给人们带来欢笑，还会流血，叫人伤心流泪。
到底还要流多少血，有多少笔仇恨呀！
小石头还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刚过了两天，空中又传来一个更加叫人揪心的不幸消息。
八月十九日，中国飞将军出海轰炸敌人的“出云号”战舰，另外两个勇士，沈崇诲和陈锡纯的飞机受了重伤。这一天，离陈锡纯的二十二岁的生日已经没有几天了。
飞机冒着浓烟，再也没有力量飞回去。
赶快跳伞吧！还来得及。
沈崇诲没有这样做。
他和陈锡纯商量好，驾驶着受伤的飞机，笔直朝敌人的一艘大军舰撞去。“轰”地一声，和万恶的敌人同归于尽。
这一天，在同一次空战中，第九大队的李文韶烈士，在轰炸上海杨树浦敌人阵地的时候，腰部受了重伤，带血的肠子都流出来了。他忍着巨痛，用手蘸着鲜血，在飞机挡风玻璃上，写了“还我河山”四个大字，壮烈牺牲了。
小石头流着眼泪计算。
又是两笔永世难忘的血债。
上海前线的仗，越打越激烈。地面的阵地上，也传来了悲壮的消息。
一个叫姚子青的营长，带领全营将士，死守吴淞口。吴淞口是黄埔江出海的地方，是上海的“大门”。他们死守在吴淞口旁边的宝山县城。顶住了敌人的飞机、大炮狂轰滥炸，打退敌人一次次进攻。全体为国壮烈捐躯，没有一个胆小鬼后退逃跑。
在号称“绞肉机”的上海北郊罗店、大场前线，一个师、一个师开上去，一个团、一个营发动冲锋，转眼就打完了。紧接着，一个师、一个师再开上去，一个团、一个营又发动冲锋，战士们前仆后继视死如归。
空军和陆军战士勇敢战斗，小小的中国海军也没有闲着。
在上海的黄埔江上，演出了一幕惊险的战斗。
“史可法号”、“文天祥号”、“岳飞号”鱼雷艇，不愧这些爱国英雄的名字。在情况十分复杂的情况下，先后对停靠在杨树浦码头边，日本司令乘坐的旗舰“出云号”发动奇袭。打得敌人晕头转向，一时不知道攻击来自什么地方。虽然在接着的战斗中，我们的快艇不是沉没就是受伤，牺牲了许多水兵，剩下的也人人挂彩。却在大上海的市民和租界里的高鼻子洋人面前，展现了一场英勇的战斗。这不是银幕上的电影画面，让他们亲眼看见一次次大无畏的水上冲锋，大长了中国人的志气。
上海滩不只是灯红酒绿，也有慷慨的悲歌。
这就是中国军人！这就是中国的硬脊梁！
小石头呜呜地哭了，晚上饭也没有吃。
多少英雄战死在沙场，搬着手指头已经数不清了。他暗暗起誓，一定要为他们报仇。听王老师讲过，小小的花木兰代父从军，为国家立了许多功劳。难道他还比不上这个古代的姑娘，不能上战场打日本鬼子吗？
他丢了手里的木头刀，和冬娃商量着，每人做了一副橡皮弹弓，到雨花台去捡小石子。雨花台在南京城外，山岗上有许多好看的玛瑙小石子。他们捡了许多小石子做“子弹”。天天在院子里，对着后墙练习打靶。如果遇见鬼子兵，一定要打得他们脑袋开花，给所有的抗日英雄报仇。
漫长的夏天慢慢过去了，每天老邮差送来的报纸上，消息越来越不好。
狡猾的日本强盗，从吴淞口附近的正面前线打不进来。悄悄绕了一个弯，在上海南边的杭州湾一个叫金山卫的偏僻地方登陆，从背后偷袭上海。中国军队没有提防这一着，落进了敌人的包围圈，只好含着眼泪撤退出上海。
大上海沦陷了。只有苏州河南边的外国租界，还没有落进敌人的魔掌，成为一座“孤岛”。
唉，这“孤岛”还能繁华几时？“岛”上的老百姓还能有几天苟延残喘？
“这里是地狱，
还是天堂？
这十里洋场，
围涌着险恶的巨浪。
岛上的五百万人哪，
是快乐，还是忧伤？
多少人毁掉了可爱的家乡，
多少人失去了妻子与爹娘；
多少人流落在街上，
受尽了饥饿与风霜。
还有那多少人变成了傀儡，
多少人干趁火打劫的勾当，
多少人在淫乐的场所，
忘记了国破家亡·····”
这是《孤岛天堂》的歌词。凶恶敌人重重包围中，大上海的一幅乱世众生相。尽管有人还醉生梦死，也有心怀鬼胎，准备投敌的败类。可是绝大多数中国民众却忧心忡忡。保卫这座城市的军队撤退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还有一支中国军队没有撤退。
这是八十八师谢晋元团副带领的四百多名官兵，决心留在阵地上，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上海市内都是密密麻麻的房子。
他们退到苏州河边，守在一座名叫“四行仓库”的大楼里。用沙包堵住大门和窗口，死守住这座楼房不后退。
租界里的老百姓亲眼看见了这场壮烈的战斗。
敌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一支不怕死的中国军队，守着一栋房子和他们对抗。
他们气得嗷嗷乱叫，把“四行仓库”团团围住。架起机关枪和小钢炮，发起一次又一次进攻。
守在“四行仓库”里的中国战士一点也不害怕，在谢晋元团副的沉着指挥下，打退了敌人的一次次进攻。骄傲的日本鬼子自以为很了不起，只消一阵炮轰，一阵机关枪扫射，就可以把这座楼房踏平，杀鸡给猴看，在租界里的高鼻子洋人面前露一手，叫他们知道大日本皇军的厉害。谁知，扫荡了整个大上海的鬼子兵，却在这座楼房面前碰了硬钉子，丢下许多尸体，狼狈不堪败退下去。
隔着狭窄的苏州河，租界里的中国老百姓和外国记者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们隔着河拍手叫好，给勇士们加油。外国记者拍了许多照片，登在报纸上，给全世界的人看，日本鬼子多么不中用。
大家把他们叫做“八百壮士”。
人人心里都想，怎么才能帮助他们呀。
看来看去，觉得“八百壮士”死守的“四行仓库”少了一样东西。
周围都插着日本强盗的膏药旗。“四行仓库”的阵地上，要有一面中国国旗就好啦！
一个名叫杨惠敏的勇敢的女童子军，带了一面国旗和慰问信，趁敌人不注意，跳进苏州河，飞快地游过去，交到“八百壮士”的手里。
庄严的国旗在“四行仓库”楼顶飘扬起来了。好像告诉敌人：“这里是中国的土地，你们别想再前进一步！”
隔河观战的中国老百姓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守在河边的英国兵，也被“八百壮士”的精神感动了，举手向飘在“四行仓库”楼顶的中国国旗敬了一个军礼。
小石头和伙伴们多么激动啊！
他们问王老师：“死守‘四行仓库’的中国兵只有四百多个，为什么叫‘八百壮士’呢？”
王老师说：“这是一个比喻。古代有一个叫田横的将军，带领八百个勇士退到一座海岛上，宁死也不肯投降敌人。守四行仓库的勇士，和他们一个样。”、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宁愿死，不投降，是中华民族的好传统。
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听“八百壮士”的故事，又学会了一支歌，伴着朱老师的风琴高声唱起来。
“中国不会亡，
中国不会亡，
你看那民族英雄谢团长。
中国不会亡，
中国不会亡，
你看那八百壮士奋勇死守在‘四行’。
四面都是炮火，
四面都是豺狼，
宁愿死，不投降，
我们的国旗在重围中飘荡……”
尽管大上海沦陷了，却留下了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呀。
中国人有这种骨气，一定会取得最后胜利。
小石头和伙伴们唱着这首歌，唱到了最后一句，觉得周身的热血都沸腾了。
“同胞们起来！
同胞们起来！
快快走上战场，
拿八百壮士做榜样。”
是啊！我们年纪小，志气真，“八百壮士”就是好榜样，快拿起武器和敌人拼了吧！
歌声里唱着，“八百壮士一条心，十万强敌不敢当”。四万万五千万同胞都拿着武器站起来，不把小日本打得头破血流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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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师抗日将士纪念碑，上世纪60年代被无知破坏。后来重新修建，至今还静静峙立在杭州的西湖边。亲爱的孩子们，去向他们献一个花圈吧。
※ 杨惠敏泅渡苏州河，向坚守四行仓库的中国守军献旗，名扬一时。1939年辗转逃亡到重庆。因为她献旗有功，被保送到四川乐山中央技艺专科学校学习。可是由于参加学生运动被校方警告。后来特务抓住她从上海逃亡途中，遗失了电影明星胡蝶托带的贵重行李，诬陷她“盗窃”被捕。
※南京修复了梅花山航空烈士公墓，埋葬着抗战初期上海保卫战、南京保卫战等战役中，牺牲的空军烈士。抗战后期牺牲的空军烈士公墓在重庆。经过几十年的误解和湮没，历史已经逐渐还原，不要忘记了这些为国捐躯的英雄。
高志航是空军第四大队长，开战几个月就击落了6架敌机，打下日本空军“四大天王”之一的山下七郎，带领战友取得一次次大捷。敌人望风丧胆，不敢和他交战，被称为中国空军的“战魂”。可惜在1937年11月22日，敌机偷袭河南周口机场。他在敌机临头的情况下，强行起飞迎战。刚刚从跑道上升起，就被敌机居高临下击毁，牺牲的时候只有29岁。2002年“8·14”空战大捷65周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和辽宁省通化县人民政府，在他的故乡建立了“高志航纪念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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