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儿童文学的永恒主题 
蒋 风 
　　（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浙江金华321004） 

　　和平是人类共同的愿望 
　　和平与战争的反复交替构成一部人类文明发展史。除了少数别有用心的好战分子，对广大人民来说，战争意味着流离失所、生灵涂炭、恐怖死亡、瘟疫流行• • … 它不仅是手执武器的人互相残杀，更多的是平民百姓的灾难。经历两次世界大战及无数次地区性的大小战争，还有恐怖主义者制造的数不尽的暴行，和平成了人类绝大多数儿女最朴实的追求，是世界各国人民共同的心愿。中国著名诗人绿原写过一首诗《 小时候》 ： 
　　小时候， 
　　我不认识字， 
　　妈妈就是图书馆。 
　　我读着妈妈―— 

　　有一天， 
　　这世界太平了： 
　　人会飞 
　　小麦从雪地里出来… 
　　钱都没有用… 

　　金子用来做房屋的砖， 
　　妙票用来糊纸鹤， 
　　银币用来飘水纹… … 

　　我要做一个流浪的少年， 
　　带着一只镀金的苹果， 
　　一只银发的蜡烛和， 
　　一只从埃及国飞来的红鹤， 
　　旅行童话， 
　　去向糖果城的公主求婚 

　　但是，妈妈说： 
　　“现在你必须工作。” 
　　诗人笔下描绘的，就是孩子视野中的和平世界，也是绝大多人对和平的企盼。有一天，这世界太平了，如果人会飞，钱都没有用处，那样的世界该多美好啊！带着象征着梦想的金苹果、银蜡烛和红鹤，在和平的世界上旅行，到处自由地走，想走多远走多远，想到哪里到哪里。这是每个孩子的向往，也是许多大人梦寐以求的。可惜，在还不太平的今天，这是一个梦。所以，“妈妈说：/ ‘现在你必须工作。’”也就是说，争取人类和平的实现，还有待于大家努力工作。 

　　张扬“童真”世界的必要 

　　人类对和平的呼唤，不仅为了消灭那个张开血盆大口吞噬千千万万生灵、毁灭成千上万城市乡村成废墟的那个战争恶魔，为人民争取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更重要的是要为代表人类命运未来的年轻一代打造一个健康成长的生态环境。是和平而不是战争，才是一个理想的生存方式。我们很难设想一个到处充满暴力、残杀、流血的世界能让人感到是美满的社会。在人类社会里，少年儿童是弱势的群体，一遇战争的灾难，他们首当其冲。作为成年人，我们有更多的责任和义务争取和平、维护和平，为孩子们打造一个不受战争暴力侵害的健康成长的生存环境，让他们在一个美好的和平环境中好好学习，茁壮成长。这对我们儿童文学工作者来说，也是一项神圣的使命。 
　　其实，全人类的心灵深处都存在一种“童真”的质素，这种质素在孩子那里是天然的，而在成人那里也是可以还原的，只要他的天良不曾泯灭。和平的世界就是一个童真的世界。正如法国著名诗人保尔法的诗《 围绕全世界的圆圈舞》 中所描绘的一样： 
　　如果世界上的姑娘都愿意手拉着手，她们可以联成一个大圈子，围绕着海详，如果世界上的小伙子都愿意当水手，他们可以用他们的小船，在波涛上架起一座美丽的桥梁。 
　　这样，我们就可以联成一个围绕全世界的大圆圈，如果世界上的人都来挽手歌唱。 
　　（罗大岗译） 
　　诗人激情澎湃的诗句，热情洋溢地抒发了一个美好的理想。他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和平友好地相处，像手拉手跳圆圈舞一样。这不正是有良知的儿童文学家用自己的笔在启迪孩子的心灵深处那天然的“童真”闪光，同时也呼唤全世界成人埋藏在心灵深处那份“童真”早日还原。 
　　尽管和平不是唾手可得的．但儿童文学家都应有维护和平这份神圣的使命感，大家都来努力张扬“童真”世界，打造一种和平文化，不论是儿童还是大人，让人人都能感受到和平总是高尚美好的 
　　三、儿童文学对维护和平的特殊意义 
　　在许多场合我都曾强调：儿童文学是人生最早的教科书。在童年时代阅读过的第一本书往往会决定一个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而且，童年时代接触的每一本书，都好像给孩子们打开了一扇窗户。人的知识多寡决定着一个人观察世界的窗户大小。我们对世事的看法和待人接物的态度，大部分取决于我们童生时代无意识地从周围环境吸取来的见解和感情，当然也包括童年时代随意拿到的每一本书，尤其是富有文学魅力的儿童读物。在儿童文学中许多经受历史和社会检验的优秀篇章中，文学性强、格调高洁、闪耀着思想和艺米光彩的作品，相信一定会让孩子对战争与和平的认识获得感性的理解。我想就我所阅读过的作品中略举一二来说明儿童文学对维护永久和平的独特意义。 
　　1 牢记昨天的战争 
　　战争曾给人类带来数不尽的不幸和灾难。不说太远的战祸悲剧，单从20 世纪爆发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来说，整个欧洲和非洲、西亚、远东部分地区都弥漫了战火硝烟和死亡的阴影，多达15亿人卷人战争的漩涡，造成3000多万人伤亡，无数财产受损。第二次世界大战则有61 个国家和地区参战，17　　亿人被卷入战争，死仁军民高达9000多万人，经济损失4 万亿美元。这两场大悲剧虽已渐渐远去，但战争的伤痕，至今尚未能愈合。其中日本对中国进行的侵略战争，更是一个难以愈合的伤疤。在中国儿童文学中留下了像《 雨来没有死》 （管桦）、《 西流水的孩子们》 （周而复）、《 杨司令的少先队》 （郭墟）、（小马信和大皮靴叔叔》 （颜一烟）、《 “铁道游击队”的小队员们》 （刘知侠）、《小兵张嘎》 （徐光耀）、《我和小荣》 （刘真）等，都已成了中国儿童文学名著，使年轻一代认识到战争的残酷和侵略者无视人性的血腥屠杀的凶残面目。这也使我想起了石川达山的《 活着的兵》 ，这本书详尽地描写了日军对中国老百姓进行暑杀的悲渗情景，深深地给我留下伤痛的记忆。战火虽然没有在日本国土上发生，但战争给日本人民带来的灾难也是深重的。如岩崎京子的《 穿越火墙的山羊》 、长崎源之助的《彦次》 、公西佑行的《 一棵赤杨树的故事》 、松谷美代子的《 两个小意达》、安藤美纪夫的《小巷里的虹》 、四方晨的《立正，巳利肯分队》等，从各个角度描绘了战争带给人民的灾难以及战争带给儿童心灵的震撼。壶井荣的《二十四只眼睛》 ，虽以反战为主题，但并没有直白地去描写战争的罪恶，而是以战争这一黑暗时代为背景，大石老师与十二个孩子悲欢离合的艰难生活，唤起读者感情上的共鸣。要是从世界范围看，以反战为主题的优秀儿童文学作品真是不胜枚举。但我还是想在有限的篇幅内举前苏联诗人鲍罗杜林的一首短诗《 刽子手… 》 ：“刽子手、、、、、/充满了绝望神情的眼神。／孩子在坑里恳求怜悯：/ ‘叔叔啊，／别埋太深，／要不妈妈会找不到我们。”’多么触目惊心的法西斯活埋孩子的凶残场面啊，读过后让每位读者都永远不会忘记的。这些举不完的优秀作品，都说明让孩子牢记昨天的战争，带给广大人民的灾难，对人性、对人类文明的进程是多么必要。 
　　2 维护今天的和平 
　　今天的儿童是主宰未来世界的新的一代主人，所以赋予儿童们以必需的良知、智慧和精神力量，使之日后能开创一个世界永久和平的新时代，是人类为缔造一个富有希望的美好明天所作的伟大的准备。可是今天仍处在种种矛盾、分歧、对立、分裂的世界，是摆在人们面前的一个严峻挑战。要消灭人类的种种偏见，要弥合族群、国家间的敌对感，最有效的办法，还是要从孩子开始，让他们从小就能看到我们周围世界的美和伟大的东西。因此这和我们儿童文学作者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应该用我们的笔让少年儿童形象地感受到以下这些人生哲理。 
　　( l ）珍惜生命 
　　和平是人类对生命作出的最伟大贡献。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我们要让孩子从小就懂得珍惜生命。人生不满百。人在这个世界上只能存在很短一段时间。一个人匆匆来到这个世上，又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把这短暂的几年，却用来互相仇恨、互相残杀，这是太不值得、太不可思议了。泰戈尔在他的诗中写道；“生命只是荷叶上的一颗露珠。”我想聪明的孩子会从中领悟到：要学会充分利用生命，不要错过美好幸福的日子。长大之后，他们也就不会轻率地跟随穷兵黩武的侵略者，为他去卖命了。 
　　( 2 ）向往美好 
　　美好的一切，都是力量。它会显示出独有的魅力，令人向往。向往美好，就会向往和平。比利时著名诗人卡莱姆的《 一二三四五》 是一首儿歌： 
　　一、二、三、四、五， 
　　五大洲的美好说不完。 
　　红、白、黄、蓝， 
　　铜矿、铁矿、银矿， 
　　空气、水和太阳， 
　　城市，河流，群山， 
　　劳动，欢乐，甜蜜的梦幻， 
　　孩子的希望就是别打仗！（韦苇译） 
　　多么简洁朴素的诗句，却给孩子们讲了一个多么深刻的哲理。 
　　( 3 ）与人为善 
　　在一切道德品质中，善良的本性在世界上是最需要的。‘俄罗斯作家高尔基在他的名著《 我的大学》 中写道：“我们的灵魂需要糖的营养。这糖就是善良。”善良就是人类精神世界上空的太阳，照到哪里哪里就亮。比利时诗人卡莱姆还曾为孩子们写过一首题为《 善良》 的诗： 
　　要是苹果只有一个， 
　　它准装不满大家的提篮。 
　　要是苹果树只有一裸， 
　　挂苹果的树杈也准覆不满一园。 
　　然而一个人，要是他把 
　　心灵的善良分给大家， 
　　那就到处都会有明丽的光， 
　　就像甜甜的果儿挂满了果园！（韦苇译） 
　　中国传统道德历来提倡与人为善，在民间童话故事中常常有表达善与恶的主题，且总是善战胜恶。我国的教育实践证明，从小受到与人为善的道德教育，长大之后必然会把与人为善作为人际关系的准则。到了与人为善深人每个人的心灵的那一天，天下也就太平了。 
　　( 4 ）学会宽容 
　　根据中国传统道德标准衡量，能与人为善者就是“仁者”，而“仁者爱人”、“仁者爱万物”、“惟宽可以容人，惟厚可以载物”，所以学会宽容，使孩子们懂得关心自己的同时也要关心他人。中国民间童话故事中有不少此类主题的优秀篇章。世界儿童文学经典宝库中更是俯手可拾。例如《 安徒生童话》 中的《 两座海岛》 告诉小读者：人类自古以来就是在互相依存的条件下繁衍生息的，因此人从小学会宽容，建立与人为善的人际关系非常重要。安徒生的另一篇童话《 布片》 则告诉小读者：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优势和不足。在人与人交往中，要相互尊重、相互了解，才能学会宽容，看到别人的长处，取长补短。又如《 格林童话》 ，也有不少这类主题的篇章，《 蝴蝶》 就是一篇。它告诉小读者，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人也是如此。人与人相处，无论是选择情侣还是结交朋友，都不能对别人求全责备，要学会宽容。 
　　珍惜生命，向往美好，与人为善，学会宽容等都是人类维护今天和平的必备品德。从上述随手拈来的一些例子也足可证明，自古至今的优秀儿童文学作品的魅力正在通过艺术传递人与人要和谐相处的理念。因此，再次郑重提出希望和平能成为儿童文学永恒的主题。 

　　和平，儿童文学永恒的主题 

　　其实，全世界儿童文学家早已形成一种共识：世界上一切事物是具有相互依赖的共生性的。何况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更应友好相处。人类社会应该是和平而不是暴力，才是人类最好的生存方式。我们不可设想一个永远充满暴力与流血的社会还能让人们感到生活的幸福。记得第26 届IBBY 大会早就考虑到用儿童图书来传播和平主题，帮助孩子学会和谐地与自然、与人相处。大会安排六项议程，每项议程都将目标定在“和平”上，提出“和平”是世界儿童文学的一个紧迫而重大的主题，让儿童图书能把维护“和平”这一理念深人到世界各个角落的儿童心灵。来自世界各国的儿童文学作家、画家、儿童电影导演，从各自角度在会上作了精彩的报告，如美国琼• 格拉沙和斯洛伐克梅特卡• 科迪盖尔的《通过儿童文学透视和平的未来》 ，印度吉安特• 那利卡的《 文学界的和平观——过去和现在》 ，斯里兰卡帕德玛• 埃迪瑞辛赫的《 暴力与和平的形象》 ，印度伊拉• 萨克赛娜的（对付暴力― 图书可以帮助儿童吗？》 ，阿根廷克里斯蒂娜• 庇萨罗和英国克瑞斯• 丝韦尔的《 当代儿童文学中的非暴力空间》 ，日本大友思麻和希腊卡拿特索里• 梅尼的《 溪流中的岛屿― 有助于在全球范围内保留自身特色的文学》 ，美国摩里恩• 瓦特的《超越所有障碍的儿童文学》 等，都站在维护世界永久和平的坚定立场上，以广阔的胸怀呼唤和平，谴责暴力和战争，代表全世界儿童工作者和儿童文学家表达了企盼和平的心声。 
　　热爱孩子的儿童文学作家们从自己良知出发，把反对战争、暴力，维护世界持久和平当作自己神圣的使命，用创作实践为孩子们服务。例如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阿，反法西斯战争日趋激烈的年代，印度著名作家克里山• 钱达尔就改变过  　　去一向以描写爱情和艺术为主题内容而着力反映反法西斯斗争的现买，童话《倒长的树》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写成的。日本著名作家松谷美代子的《 两个小意达》 则把战争与和平这样一个关系着人类命运的重大题材引人儿童生活中，教育小读者珍借和平美好的生沽。法国著名作家莫里斯更以他亲身参加戴高乐将军领导的法国解放阵线工作获得的对战争切身体验写成长篇童话《 蒂托——一个绿指头的男孩》 ，是他作为作家对当今世界人类前途和命运问题的一次发言，借主人公的嘴，发出这样的呼唤：“战争真是可怕的怪物，一个人会像失去一块手帕一样在战争中丢掉自己的祖国。”“失去祖国还不是最不幸的。最不幸的是母亲失去了儿子，人失去了胳膊失去了腿。在战争中，人不可能什么也不失去。而军火商却从打仗的双方赚钱。”在二战过去不久，人类渴望着持久的和平和安宁的生活，作家用这样充满理想主义而又诗意葱笼的童话表达人们内心的祈愿。 
　　够了，我想不用再举、不必再举更多的作品，已经可以雄辩地说明，和平是儿童文学中一个重大的主题，一个永恒的主题。最后，我想用奥地利作家瑞那特• 韦尔斯的一首诗《 读错，听错，弄错》 结束我的发言： 
　　当我读到白人射杀黑人孩子的时候， 
　　一定是我读错了； 
　　当我听到坦克碾过乡村， 
　　而里面的人们却以为春天已经到来的时候， 
　　一定是我听错了； 
　　当我看到屠杀印第安人， 
　　而他们却相信“谁耕种的土地属于谁”的政府公告时， 
　　一定是我弄错了。 
　　难道在这个世界上人们必须闭上眼睛才能看到和平， 
　　堵上耳朵才能听到和平吗？ 
　　在这首小诗中，我已看到一个崇高的灵魂，从这所有良知的举动中透露出来，和平美好的明天就像田野里的花朵，在明媚的阳光下绽开。 
　　责任编辑钟晨音 
　　作者简介：男（1925——），浙江金华人，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曾任浙江师范大学校长，儿童文学研究所所长。本文为蒋风教授于2006年在韩国举行的第二届世界儿童文学大会上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