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笔者专著《贵州儿童文学史》由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这是首部由个人撰写的地域儿童文学史专著,它的出版填补了贵州没有儿童文学史专著的空白。更重要的是,《贵州儿童文学史》不仅是贵州第一部儿童文学史专著,也是“中华多民族文学史观”认识论指导下的我国首部儿童文学史专著,对于贵州儿童文学乃至我国儿童文学来讲,都可谓具有开创的意义——它体现出一种文学史认识论的转型,笔者认为,将会对儿童文学的发展产生影响。
一、《贵州儿童文学史》是“中华多民族文学史观”认识论最早的学术实践
我国是一个由众多民族单元构成的大一统国家,真正意义上的中国文学史,应该是包含所有民族单元文学的“多民族文学史”。《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序言”明确指出:“中国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国家之一。中国各族人民共同创造了光辉灿烂的文化……”。然而,中国文学史的书写与此却大相径庭。1960 年代初,何其芳先生就指出: “直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中国文学史都实际不过是中国汉语文学史,不过是汉族文学再加上少数民族作家用汉语写出的中国文学史”。长期以来,在单一性文学史观“话语霸权”下,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存在的现实被忽视被遮蔽,这导致了中国“多民族的国别文学史”建设严重的滞后。
近些年来,随着“重写中国文学史”实践的扩展,有关中国文学(包括中国儿童文学)的“史学史”研究,逐渐引起学界关注,出现了许多这方面的论文,呼吁文学史向“中华多民族文学史观”认识论的转型。如笔者就在2008年发表了《“灰姑娘型童话”溯源》,2011年发表了《论多元族群共生的中国儿童文学》,2013年发表了《论西南民族民间龙、虎、凤型童话》等论文。如何客观地理解各少数民族文学在整体“中国文学”中的地位和关联,这两个方面都涉及到对不同“史观”的反思与研讨,这个议题也成为学术研究前沿。在“夷夏互补”的背景下论述并实践“多民族文学史观”,强调“中国”概念同时具有的结构性与过程性,把文学同史学结合起来进行考察,提出“多历史”与“多文学”的观点。这种“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学说,为中国多民族文学研究提供了基石性质的理论支撑。
《贵州儿童文学史》是“中华多民族文学史观”研究背景下的中国儿童文学史研究成果。它把多元族群共生的贵州儿童文学客观、均衡地融入进了贵州儿童文学史。它力图突破中国儿童文学研究处于西方话语(西方中心主义)、汉族话语(汉族中心主义)、精英话语(中原中心主义)三重霸权压迫的现状,倡导“多元族群共生”的儿童文学观,以力图恢复多元族群共生的贵州儿童文学的历史原貌,形成多民族文化的互补互融。《贵州儿童文学史》所叙述的民族民间儿童文学,涉及到主要在贵州地域居住的汉族、苗族、侗族、布依族、水族、土家族、仡佬族、彝族、白族、瑶族、满族等民族和屯堡人、亻革 家人、穿青人等族群的儿童文学。
中国传统主流文化中,崇尚直觉的感性的思维,习惯于对事物进行模糊的归类,缺乏严谨、理性、体系化的实证研究。这种思维方式在文学史的书写中容易导致简单化的主观臆断。《贵州儿童文学史》在实证性、理论性、规律性、科学性上都努力进行追求,对贵州儿童文学历史的发展做出概括,对贵州儿童文学构成的形态进行描写,对贵州儿童文学发展的规律性进行揭示。它比较重视理论性与学术性,在行文中体现着撰写者“中华多民族文学史观”的文学史学术理念与多学科背景下的学术研究方法。在文本具体的论述中,体现出一种多民族的、历史的、相互联系的、辩证的、科学的研究方法,把贵州儿童文学现象放入历史的、多民族的发展过程中进行叙述。因此《贵州儿童文学史》不是对于贵州儿童文学作家作品(包括民族民间儿童文学作品)的简单介绍,而是“中华多民族文学史观”的文学史理念的体现,是这种文学史观指导下的学术研究方法的实践。
二、《贵州儿童文学史》体现出全新的学术构架
《贵州儿童文学史》力求突破传统文学史学术研究框架和传统叙事模式的桎梏,其学术构建具有鲜明的特色。
一是体现了中国文化的基本哲学概念。
中国文化的基本哲学概念是,宇宙本无极,由无极而生太极;由太极而生两翼;由两翼而生四象;由四象而生八卦;由八卦而生万物。《贵州儿童文学史》旨在阐明贵州儿童文学从“无极”(赖以产生的大文化背景)而“太极”(贵州儿童文学),以至万物(儿童文学成果)化生(发展)的过程。从文本角度论,《贵州儿童文学史》,首先叙述贵州多元族群共生的儿童文学赖以产生的文化背景——“绪论”部分,这是一个贵州儿童文学的“无极”世界;接着叙述贵州“原生活态儿童文学”,这是由儿童文学赖以产生的文化背景生化出的贵州儿童文学“太极”世界。三是叙述“韵型”儿童文学和“散型”儿童文学,这是贵州儿童文学的“两翼”。四是主要叙述传统的四大文学体裁分类——贵州儿童诗歌、儿童小说、儿童散文、儿童戏剧,这是贵州儿童文学的“四象”;五是叙述由诗歌生化出的贵州童谣,由小说生化出的贵州童话和寓言;由散文和儿童诗生化出的贵州儿童散文诗;由戏剧生化出的贵州儿童戏剧;由小说(童话、故事)和绘画生化出的图画书;由散文生化出的儿童报告文学、儿童文学理论;由诗歌、小说、散文、戏剧生化出的儿童科学文艺等八类儿童文学体裁。这是贵州儿童文学的“八卦”。六是在贵州儿童文学 “八卦”的内容叙述中,梳理出一大批贵州民族民间儿童文学的成果(贵州儿童文学作品和儿童文学作家及其活动),这是贵州儿童文学的“万物”。
二是将贵州民族民间信仰文化作为《贵州儿童文学史》文本叙述的一个支点。
贵州民族民间信仰文化,是贵州地域各民族、族群民众自发地对具有超自然力的精神体的信奉与尊重。这一民间文化体系包含着信仰、仪式和象征三个不可分开的体系。一般来讲,它体现出三个方面的特征:贵州民族民间信仰文化(包含民间文学),是一种社会的意识形态,从意识形态的角度讲,它是一种民间的非庙堂的文化;从文化形态上讲,贵州民族民间信仰文化(包含民间文学)重在实践,较少利用文本,以地方的方言形式口头传承;从社会力量上讲,它受社会中的多数(农村居民)的支撑并与民
间的世俗生活密不可分。《贵州儿童文学史》较多地叙述贵州民族民间儿童文学状况,故较多的关注贵州民族民间信仰文化。
三是提出“儿童的发现”,中国早于西方的见解。
比如对贵州地域水族传统的儿童节“苏念喜”的叙述,再比如对贵州地域屯堡人的儿童节庆祝活动“赶小猪”等的叙述,以突出反对文学史书写中的“西方中心主义”立场。
四是强调儿童文学史是由一篇篇具体作品构成的,不是由少数几个所谓文学精英构成的。
《贵州儿童文学史》反对文学史书写的“话语霸权”(汉族中心主义、中原中心主义),特别是在叙述贵州现当代儿童文学的发展时,尽量摆脱所谓“生平传记、思想内容、艺术特色、地位影响”的 “十六字箴言”和所谓的“六家要诀”和所谓的“红线真经”等的影响,以突破用某些大家支撑整个儿童文学史建构的传统文学史书写框框。
五是《贵州儿童文学史》所叙述的内容,包括贵州民族民间儿童文学和贵州各民族作家书面文学两大部分。
注重于对贵州儿童文学作家作品的分析,注重从本质性、规律性上对贵州儿童文学史的揭示和对贵州儿童文学的认识,而不只是对贵州儿童文学进行知识性的一般介绍。
六是在空间维度、创作主体、客籍作家归属、创作载体方面,《贵州儿童文学史》都作了明确的界定。
三、《贵州儿童文学史》运用了多学科研究方法
《贵州儿童文学史》的研究领域,涉及到文学(儿童文学、民间文学、古代文学、现代文学、当代文学、比较文学)、史学、哲学、艺术、宗教、民俗学、民族学、文化人类学、文献学、社会学、语言学及意识形态等,采用了文献研究、田野调查等研究方法。特别是在“夷夏互补”的背景下进行“贵州多元族群共生的儿童文学”叙事,强调“贵州”概念同时具有的结构性与过程性,把贵州儿童文学同贵州史学结合在一起考察(如对“灰姑娘型童话”的论述),体现出“多历史”与“多儿童文学”的特点,实践了一种重新返观包含贵州各少数民族、族群儿童文学在内的贵州儿童文学遗产的认识论转型。
四、《贵州儿童文学史》梳理出一批对于中国儿童文学史来说有意义的贵州儿童文学成果
《贵州儿童文学史》的一个亮点,是梳理出一批对于中国儿童文学史来说有意义的贵州儿童文学成果。比如:最早的一批童谣如《哄儿歌》、《手拉手》、《快长》、《拉木耶》、《嘿呼啦》等;最早的“灰姑娘型”童话《叶限》;最早的寓言水族《寓言双歌》;中国最早的纯儿童文学杂志,谢六逸主编的《儿童文学》;中国最早的白话儿童诗,周逸群创作的《童谣》;中国最早的白话儿童小说,慵盦创作的《少年》;中国最早的纪实性白话儿童小说,一岑创作的《一个爱国的小学生》;中国最早的童话概论,杨昌溪撰写的《童话概论》;中国高校儿童文学学科的开创者孙铭勋先生;中国第一部儿童教学小说林亚莉创作的《作文学得快》;中国文革后第一部儿童小说,叶辛创作的《高高的苗岭》;中国文革后第一部儿童电影,叶辛编剧的《火娃》;中国第一部儿童科学电影小说,廖公弦创作的《飞向活星》;标志着中国微型寓言成熟的代表作家叶澍及代表作品《贝壳寓言》;中国第一部寓言文学概论、第一部中国寓言文学史的著作者吴秋林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