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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冲向鬼门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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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堆起了一团团乌云,改变着雾的轮廓,好象有无数巨人用嘴巴在拚命地吹着。那变化莫测的天气令人不安。 船停泊在岸边时,面对大海,感到海水一片碧绿,没有光泽,不透明,波浪好象在很远的地方产生似的。现在,船行到海中才感到 波涛的汹涌。尽管水手们打着号子同时用力,但速度依然不快。大船有时被风浪抛到空中,有时又跌进浪谷。久儿现在充当着领航员的角色,他抱着最前面的排头桨拚命地往前划。 伍绍贵站在甲扳上亲自督阵。现在这满满一船货都归自已的了,他能不高兴,能不卖力。他时而把眼眯着,望着远方,时而回过头看看那堆积如山的箱子。飞溅的海浪常常把手伸上来,将大把大把的浪花甩了他一头一脸 ,他用手抹了抹,全然不顾。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把船驶进那个安全的海湾里。 "鲨鱼!" 一个水手惊叫起来,扔掉手中的船桨,跳到一边。 与此同时,另外几只桨也同时松开,人们惊愕地抬起头,看见一只巨大的虎头沙鲨正尾随着大船追了过来,脑袋将船梆碰得"砰砰"响。 伍绍贵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手。他马上下令,叫人去将毕克的尸体搬出来扔进大海。他还微闭着两眼假惺惺地在胸囗不停地划着"十"字,嘴里轻轻地咕噜:"让他去为我们赶走死神吧, 上帝会宽恕他的。" 尸体一落入大海,十几条鲨鱼便窜上来撕咬争夺。那惨景目不忍睹。 大蟹船在水中打了几个圈,又向前驶去。 这是呈"品"字形的三座小岛,岛上荒无人烟,乱石成堆。这些石头因长年被海浪拍打,变得奇形怪状,凌乱不堪。当激流冲进品字形中间的通道时,因前方不断受阻而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浪花反弹过来,象一只只白色的银环在旁边的两座小岛前环流。浪花和激流无时无刻不想穿过水底那些横七竖八的岩石,翻腾上来, 吞没整个小岛 。 当这几座小岛一出现在久儿视线里时,他的心砰然一动,接着又急骤跳动起来,耳边仿佛又响起儿时外婆常教他唱的那支歌: 品字湾, 品字湾, 船儿进湾就要翻。 大鬼拖, 小鬼拽, 哭爹喊 娘不得还------- 还在他记事那年夏天,父亲曾摇着小船带他来过这里,远远地指着品字湾对他说:"以后只要你跟海打交道,千万得记住,这里是鬼门关,来不得!" 他问父亲:"那里有什么?" "有老虎。" "老虎我不怕。" 久儿太小,没见过老虎,也没见过"怕",直到爷爷在品字湾被巨浪吞没后,他才知道品字湾的厉害了。 他怎能忘记,爷爷消失以后,奶奶天天站在海边遥望 着这个方向, 喊着爷爷的小名。 浪花染白了她的头发,海风吹瞎了她的眼睛。奶奶就那么站着,站着,一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囗气。 父亲说,奶奶最后在海边化成了一块石头,那石头一年四季湿漉漉的,父亲说那是奶奶眼泪。当时久儿还不懂事,以为奶奶真的变成了石头,后来才知道是父亲瞎编的。不过,爷爷的确是在品字湾 把送命的。村里人都 这么说。 现在,久儿带着这一船鸦片也到这里送死来了。他已拿定了主意,即使他和哥哥把命丢在这里,也要叫他桅断船翻。 "用力划呀,用力划呀!划呀!" 久儿发疯似地挥动着胳膀,有节奏地打着号子。 大蟹船迎着风浪直逼品字湾。 就在船快进港湾的时候,船身打了个转,在原地兜了一个圈子。 一知为什么, 就在这刹那间,一种恐怖感象铁钳 一样紧紧地钳住 了久儿的心。他问自已,难道就这样把命丢进品字湾吗?爷爷在这里送了命,那是没办法的事。而现在他心里却明明白白,死神就在前面向他招手,他怎么能轻而易举地把一切交给他呢!久儿还小,有许许多多的事没做,许多人的恩情还没报,许多深仇大恨还没了结------ 不是说朝廷派来了一个叫林则徐的大人吗?久儿真想见见他,向他倾诉心里的苦痛,还有木根老爷 ------ 此刻, 父亲惨死的情景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 他把头使劲摇了摇,努力地想赶开这些念头。回转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哥哥,他铁青着脸, 双手死死地扳着船桨,吃力地划着。从侧面看,久儿看见他的牙帮骨在不停地挫动, 胳膀上的小老鼠也随着船桨的节奏在上下窜动----- 不知哥哥可晓得弟弟的心事? 还有什么可想的呢?久儿一声大吼,大蟹船笔直不打弯地进湾 了。刚行进了一小段,一排山一样的巨浪迎面扑来。久儿还来不及思索,大蟹船已被兜底掀上了天。不知是水下礁石在作梗,还是风浪的威力,船身在半空把身子一歪 ,船 上所有的大箱小箱全部唏里哗拉倾入水中。紧接着,浪花伸出一只只手,把漂浮在水里的箱子蹂躏着,鞭笞着,有的抱起箱子狠狠地摔在崖石上。大海还不肯罢休,又调动起无数跳动的波峰,让它们把船围得团团打转 。波峰象巨大的火舌,跳跃着,舔食着这艘被摧残得七零八落的破船。大海的激流淌到这里被憋住了,因无法通畅而变得怒气冲天,用它那力大无穷的臂膀疯狂地玩弄着浪花,把浪花手中的箱子夺过来, 胡乱地抛向四面八方。 久儿在落水之前已做了淮备, 把救生衣穿得好好的。当他落水后正不知所措时,感到一个毛茸茸,湿乎乎的东西游到了他的身边,咬着他的辫子拚命往岸上拖。久儿就着那股劲被拖上了沙滩, 这才发现是毛头救了他。 久刚了爬上岸了,他已耗尽了全部力气, 刚想站起,身子一歪,又卟通倒在地上。 毛头跑过去,围着久刚汪汪直叫,它在呼唤着久刚,生怕他再离开久儿。 昏昏沉沉地又不知过了多久,海浪把又一个身影送上了沙滩。这就是伍绍贵。他还没有死,胳膀在地上撑了几下,好象要坐起来的样子,腰还没直起,又倒了下去。他用一双死鱼般 的眼睛瞟着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在离他不远的久儿身上。太大的疲惫,使他失去了恐惧。他张大了嘴巴,象毁灭了一般仰卧在这没有太阳的天边之下,沉入到死一般的寂静里。 毛头一个纵身要往伍绍贵身上扑, 它想咬死久儿的仇人。它亲眼看见,是这个家伙把久儿的哥哥吊在桅杆上 ----- "回来 ----- 毛头 -----" 久儿有气无力地叫着。 毛头便回到他的身边,呜呜地叫着,用舌头不住地舔着久儿的脸,鼻子、嘴巴。 照说,久儿和哥哥完全可以在这里将仇人置于死地, 但他不愿这样做,不愿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家伙。是的,他是个烟贩子,但鸦片已全部销毁。如果让他活着回去,交给官府处置,岂不更好。倘若就这样让他不明不白地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久儿吸一囗气,憋足劲地站了起来。突然,他感到阵阵晕眩,霎时间,天也转,地也转,一切一切都旋转起来了。他什么也听不清了,只是恍恍忽忽地听见大海那越来越远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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