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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１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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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光辉猫着腰系鞋带的时候，嘴里哼着歌。
歌曲是王筝的《我们都是好孩子》，刘光辉喜欢这首歌。现在他还不能清楚地记得那长长的歌词，但是他经常小声哼唱那优美的旋律。
后背上的书包来给他捣乱，圆圆的书包滑了下来，重重地落在他的后脑勺上，蹭得他头皮麻麻的。
那麻麻的感觉迅速在他的头上掠过，像一把锋利的铅笔刀，将他嘴里的曲子拦腰切断。
刘光辉的脸涨涨的，很难受。他不得不蹲下身子，扭了扭肩，将书包送回后背上。他不哼唱曲子了，用心系鞋带。
刘光辉灵巧的手指像一个出色的舞蹈家，在长长的白色鞋带间穿梭，既优雅，又从容。松散的鞋带转眼间就弯出了一只好看的蝴蝶。
刘光辉笑了笑，继续弯蝴蝶。可是，第二只蝴蝶还没有成型，舞蹈家就慢慢地停了下来。
他听到爸爸和妈妈正在厨房里说话。
妈妈小声问："你说，咱儿子唱歌是不是有点跑调啊？"
爸爸吸了一口气，似乎想了一下，说："没有呀。"
刘光辉猜想爸爸说话时一定晃着头。爸爸是局长，讲话时爱晃头，他的头晃动时和讲话的内容配合得天衣无缝，很有风度。
爸爸的话音刚落，妈妈咬牙切齿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那是啥耳朵呀，我明明听着有点别扭呢！"
厨房里安静了下来。他们也许感觉到了门口刘光辉的安静。
刘光辉迅速系好鞋带，推门走了出去。
爸爸妈妈不止一次谈论过他唱歌是不是跑调的问题，刘光辉对这个问题没有兴趣。他从上小学到现在，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唱过歌。刘光辉也不知道自己唱歌是不是跑调。他喜欢一个人做事情的时候，小声地哼唱歌曲。升到初三以来，他迷上了王筝的《我们都是好孩子》。
特步运动鞋有很好的弹性和柔韧性，刘光辉下楼时很迅速，也很安静，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
走上大街边的人行道，他的脚下还是没有发出声音。但他的嘴里，仍然在哼唱《我们都是好孩子》那好听的旋律。他的声音很小，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正是早上大人上班学生上学的时间，大街上很热闹，但刘光辉没有去注意那些行人和车辆，专心哼唱自己的歌曲。
走过体育休闲广场，刘光辉刚刚迈上圆圆的石拱桥，他的哼唱便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一群白色的水鸟！
水鸟大概有七八只，正在广场边缘的一个长长的水潭里玩耍嬉戏。
对于那个水潭，刘光辉是熟悉的，他每天上学放学都要在这个体育休闲广场走过，可以清晰地望见水潭和水面上绿绿的浮萍。但是今天的水潭不同了，出现了白色的水鸟，这让刘光辉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在发现白色鸟的瞬间就清晰地感到，自己是那么喜欢这些洁白的鸟。
那些鸟真是洁白的，刘光辉暗暗地惊讶，他第一次看见这么白的鸟。他站下来，站在石拱桥的最高处，望。
他发现那些鸟白得是那么纯粹，那么素雅，白得像黑暗中台灯亮起时射出的光，白得如铅笔刀崭新的锋，了无痕迹，安静而锐利。
多白的水鸟啊！多迷人的白色鸟啊！刘光辉忍不住在心里发出感叹。他站着，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那迷人的水鸟。在水鸟洁白的晃动的影子里，恍惚中，刘光辉仿佛跟随着白色鸟进入了一个不一样的境地，一个美好而圣洁的地方，自己的身心似乎在渐渐融化……
一群小学生嘻嘻哈哈地从身边跑过，这让刘光辉清醒了过来。他笑笑，将目光从白色鸟身上移开。他正准备走下圆拱桥，目光中忽然出现了一双眼睛。
只是那双眼睛，看上去有点……别扭。
那是一个男孩子的眼睛。他的年龄应该和自己差不多，瘦瘦的身体蜷缩着，蜷缩在空地旁边的木椅上。他的目光是呆滞的，一副傻呆呆的样子，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不远处的水潭，望着水潭里的白色鸟。
刘光辉意识到，关注那几只白色鸟的不光是他自己。
空地不大，有一位白发老者正在打太极拳。刘光辉看得出，那个傻呆呆的男孩子，是跟这个老者一起出来的。
自己每天在这里走过，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刘光辉有点发愣地看着那个眼神异样的男孩子，又看了看专心打太极拳的老者。他正为这一老一少的出现而觉得意外，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话的是"死党"陈北方。
陈北方的声音很大，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光辉，告诉你个好消息！"
这是陈北方惯用的说话方式，往往是一张嘴就能把你的胃口吊起来。刘光辉太熟悉陈北方了，他甚至为陈北方设想过未来，他依稀觉得陈北方将来极有可能像爸爸一样当局长，或者成为一位不错的作家。
于是，刘光辉没好气地说："少卖关子，快说！"
陈北方似乎并不在乎刘光辉的态度，大声说："真的是好消息。你已经被学校确定为省'三好学生'啦！"
陈北方的声音从手机里跳出来，很冲动，也很尖利，将刘光辉的耳朵刺得有点疼。
"你……怎么知道？"陈北方的话让刘光辉很吃惊。
"昨天晚上马老师到我家进行家访时说的。我给你打手机，你一直关机，害得我一夜兴奋，没睡好觉。"陈北方说话的语气是喜滋滋的，好像他没睡好觉是件天大的好事。
班主任马老师说的，应该是真的。
申报省"三好学生"这事刘光辉早就知道，也知道自己是个不错的人选，马老师曾让他填写过一张表格，报到了学校。学习的紧张让他早就忘记了这件事情。
陈北方说得没错，这真是件好事。学校报到市里，再由市里报到省里，这一切都是走个程序，就是说，自己获得省"三好学生"的光荣称号已是大局已定。
陈北方还在说些什么，刘光辉根本没有去听，他按下手机上的红色按键，用力挥了挥胳膊，心里暗暗地为自己叫了一声"好"。
刘光辉激动得心"怦怦"直跳。
刘光辉应该激动。获得省"三好学生"荣誉称号意味着什么？他将在即将到来的中考中得到5分的加分！
这可不是小事情，中考还没有进行，刘光辉就在起跑时抢先一步了。中考成绩多出5分，可以拉下至少50名学生！
刘光辉快速走下圆拱桥，忍不住再次挥起胳膊。他用挥舞胳膊为自己庆祝。要不是身边有打太极拳的老者和那个眼神怪异的男孩子，他甚至会大声喊几嗓子。
刘光辉看到老者的太极拳打得相当好，他的动作舒展有力，潇洒飘逸，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优美漂亮。就连那个傻呆呆的男孩子，那呆滞的眼神看上去也不那么别扭了。
这一切都源自刘光辉良好的心情。
他明显觉得自己走路时脚下带着弹性。
手机再次响起，刘光辉看到还是陈北方打来的，他没有接。他了解陈北方，知道陈北方还有祝贺的话没有说出来。
但是此时的刘光辉已经不需要陈北方再说什么了，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之后，陈北方的其他话都是多余了。
刘光辉迅速穿过体育休闲广场，向学校走去。
然而，处于兴奋状态的刘光辉不会想到，这个好消息带给他的，却不是像他的脚步一样充满弹性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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