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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兰蜃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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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骑着骆驼沿着干涸的孔雀河游向楼兰古城。虽然这早就是我的一个梦想，可是我没有些许的兴奋。我几乎半途而废，如果不是探险队长几次虎着脸批评我的话，我一定会退队。无边的沙漠被风吹动成汹涌的波涛，骆驼的脚步很稳健，就像颠簸在茫茫金色大海里的航船。阳光炙烤着沙砾，沙漠里的胡杨，还有骆驼上的我们。除了一路单调的驼铃和不停揉伤眼睛的风沙之外，我没有寻到一点儿刺激，也没有发现生命的绿洲，因此很失望参加市青少年活动中心组织的这次寻找文明探险队。
到达楼兰古城，还是刺眼的沙粒疯狂地扑进我们的眼睛。时而有干枯的胡杨闯进视线，时而有火焰般的荆棘鸟哀怨的歌唱。后来，终于看到了佛塔和殿堂的遗迹，远远赶不上想象中的残墙断壁，更难以想象千年之前的古国文明和美丽妖娆的楼兰佳丽。没及多想，我们便在队长的指挥下，忙碌地撑起帐篷，安营扎寨。
夕阳西下，吐着火舌的沙漠开始渐近柔和，天空的火烧云如同刚燃起的篝火。我们坐在四个帐篷中间的篝火旁，满嘴嚼着烧烤的羊腿，大口喝着温热的可乐，等到繁星布满夜空的时候才回帐篷和衣而睡。
夜半时分，我被小腹的鼓胀憋醒，急匆匆跑到帐篷门口，揭开门帘，痛快地解决“问题”。当我提起裤子返身回帐篷时，猛然看到远处有一座灯火通明的古城。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就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还没等到得出正确的结论，我的身子突然被一阵风旋转着离开了地面，离开了帐篷。我本能地抓紧自己的腰带，惊恐地喊叫着，希望能得到探险队友的帮助。但一切都无济于事，眼看着离古城越来越远。
我晕头转向地落在城墙上时，看到城外集聚着许多的帐篷。在灯火的映照下，大大小小的帐篷就像安扎的营寨。街灯、门灯与楼房里透出的光亮浑然一体，城内的街道空荡荡的，偶尔见到几个身穿盔甲的兵将来回走动。
我的思绪乱作一团，对于自己的位置和眼前的境况没有一点儿有依据的推断，我怀疑我进入了另一个时空。但是，容不得我多想，四、五个穿着盔甲、佩戴弓箭的士兵把我五花大绑起来，押着我下了城墙，又用飞奔的马车把我押送到故宫样的一座宫殿里。
从宫殿的富丽堂皇、流光溢彩，我判断斜倚在狮头宝座上的一定是国王，但他憔悴的面容与身上金光闪烁的绸缎明显不符。他下令给我松绑后，审视了我三分钟，然后端坐起来，文绉绉地说道：“你乃汉使么？你们让我楼兰国陷入水深火热，但我十万国民不会屈服于大汉的强大。你回去后，告知你们的王，我们会顽强抗敌。来人，送回城墙，用吊篮送到城外。”
我惊愕地张大着眼睛，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眼前正有一场战争，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那场楼兰古城沦陷的战争，我觉得有一种制止战争继续的责任和使命。我在电视上观看过君臣的对话方式，就装模做样地双腿跪下，向楼兰王讲起我的奇幻经历和为拯救楼兰国的决心。
楼兰王对我半信半疑，我就掏出手机拨打队长的电话，想让他证明一下，可惜没能接通。我突然想起，移动信号绝对发射不到公元前后。我使出浑身解数，终于让楼兰王相信我不是汉使。
他知道我不是汉的信使后，顿时来了精神，赐给我一个雕着雄鹰展翅的椅子，让我坐下，和颜悦色地与我攀谈起来。
我突然想起了手机里的游戏《暗道》，就是根据楼兰古城沦陷设计的。我让楼兰王看着我打这个游戏，通过暗道的重重险关，终于拿到了星星草，拯救了楼兰城。
楼兰王龙颜大悦，令身旁的侍从给我端来一杯香茶。杯盖半开，茶香飘逸。也许是刚才的旋风抽掉了身上的水分，我顾不得礼节，咕咚咚喝下大半杯，顿时精神焕发。我说：“楼兰王，星星草也许能拯救我们的城市。 ”
楼兰王略略沉思，说：“曾闻先王讲起过从城内有一条通出去的暗道，可是入口和出口已记不清在哪里了。”
我兴奋地说：“这说明我们可以通过暗道去城外找回星星草了。我记得游戏里入口在佛塔的地宫里。请王马上降旨，寻找星星草。”
楼兰王有抑制不住的兴奋，下令道：“左亲王，你速带20名御卫沿秘密通道去寻找星星草，不得遗误。”
随后，楼兰王安置我到御花园旁的漱玉房歇息。
也许劳累所致，上下眼皮直打架，我顾不得欣赏室内外的景致，倒头便睡。
（二）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透过窗子看到了后花园里的姑娘，一个像牡丹样尊贵、如玫瑰般婉约的姑娘。我屏着呼吸，凝视着，看到了那姑娘眉头间浮动着的忧郁。我们的目光不期而遇，她嫣然一笑，脉脉地低下头，把脸转向蜂飞蝶舞的花丛。此时，我想起了楼兰姑娘，想起了那首《楼兰姑娘》。难道说她就是牵动着人们的楼兰姑娘么？就是那个为了楼兰国献出青春的楼兰姑娘么？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不能眼看着她去做无谓的牺牲。我要告诉她教科书上的历史，我在小学时就知道的历史，她不像昭君出塞，她没能挽救了自己的祖国和人民。于是，我跑到了她身边，准备说服她不去做汉王子的新娘。再说，她还是未成年人呢。
我气喘吁吁地说：“请你不要嫁给汉帝的王子，你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她突然张大了眼睛，迷惑不解地说：“请问你是谁？你说的什么？我一点也不懂呀。”
我说：“我是北京阳光中学的一名中学生，我叫刘小奇。”
她又瞪了瞪惊恐的眼睛：“北京？中学？好奇怪呀。我从没听说过呀。”
我想起了故宫，就说道：“你知道故宫么？就在北京。那里还有长城，还有……”
她好像真的一头雾水了，摇着头说：“你这个人好奇怪呀。”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因为千年前的楼兰虽然是丝绸之路必经之道，但那时的通讯和交通很落后，他们得到的外部信息也少得可怜，不像我们可以看电视，可以上网，可以视频聊天，可以坐飞机旅行，可以看到卫星发来的外星照片……
我说：“我是一千多年以后的人，你明白么？”
我还要解释什么，御卫已经来到我身边，便扶着我上了马车，叮叮当当地到了宫殿。
进了宫殿，楼兰王一副焦虑的面容，示意我坐下后，急匆匆地说：“现在兵临城下，可我们寻找星星草的通道已经堵塞。爱卿请提出高见。”
我有些受宠若惊，可我一点见解也没有，更别提高见了。我不爱军事，只是爱好打手机里的游戏《暗道》而已。
楼兰王见我沉默着,起了起身，欲言又止。
我望着他和众臣脸上的焦虑和无奈，自言自语地说：“反正不能让公主去做汉王子的妻子。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没待我往下说，一个年龄大的大臣忙说：“高见。”随后，听到一片附和声：“高见，高见。”
我欲解释自己的真正意思，楼兰王忙制止我的继续解释。他缓慢地说，不时发出一两声叹息，说道：“国遭厄运，我岂能仅为了自己的一个爱子。传格格进见。”
很快，格格匆匆赶到，侧身挽手恭拜父王。她见到我后，先是一惊，但没有发出惊讶之声。
楼兰王走近格格，手颤抖地顺着她的秀发滑至肩膀，然后深情地慈爱地望着她的脸庞。良久，他才嗫嚅着说道：“菲儿，父王舍不下心爱的菲儿，可国难当头，父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楼兰国沦陷，我不能无视十几万黎民百姓啊。我对不起先皇和臣民呀。”说着，泪水顺着脸颊淌到菲儿的脸上。
菲儿的泪水也早已噙满双眼，决堤而涌。
楼兰王继续说道：“我楼兰城已断粮草月余，孔雀河水也染药毒。如今，瘟疫四起，日可见百余亡灵。即便大汉不攻，城也会自破。”
菲儿咬着牙气愤地说：“和他们拼了，一群强盗！”
楼兰王摇了摇头，说：“不可取啊。我们是拿鸡蛋去碰石头。只能委屈你了，菲儿。”
菲儿边擦拭着楼兰王脸上的泪水边说：“请父王明示，菲儿当为父王解忧。”
楼兰王欲言不语，停顿一会儿说：“我想让你远嫁汉王子，来挽救我楼兰。”
菲儿突然挣脱出楼兰王的怀抱，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甩下一句 “我不想嫁给汉王的儿子”，飞奔出王宫。
御卫冲了出去，欲拦截住菲儿。楼兰王令他们停下，说道：“随格格去吧。”由侍从搀扶着回到座位上。”
（三）
我经楼兰王同意在后花园芳菲楼见到菲儿时，看见她坐在窗前梳妆台前独自落泪。
菲儿从铜镜子里看到我走进她的房间，把牛角梳子往桌子上一拍，呼地站了起来，转身对我吼道：“离开我的房间！我不想见到你！”
我理解她怒从何来，就不顾她指着我的鼻尖，解释道：“这不是我的谏言，因为史书上就这样写的。我是真心帮你的，我想让你摆脱这场婚姻。”
菲儿的语气依然强硬，她气咻咻地说：“别跟我提什么一千年后、中学类的鬼话，难道说你是狐仙变成的吗？”
我从来没有过如此的耐性，觉得自己引起了事端，便举起一只手说：“我对天起誓，谏言不是我出的。”
“那你说是谁出的？”我终于什么叫吃了火药，她的火气一直停不住，“今早你就告诉了我。还想陷害别人么？”
我想解释清楚自己，可一时没有办法，只好由她机关枪般扫射。
她喋喋不休地发泄着，见我不再辩解，火气也就弱下来。
我知道自己再解释什么也是无力，便起身离开。我触道了裤兜里的手机，突然有了证明自己的证据。我拿出手机，让她观看。她躲得远远的，怀疑是什么杀人的武器。我只好找出那首《楼兰姑娘》让她听。
听着听着，她变得安静下来，好像这首歌突然发挥了魔力。她的眼角溢出泪水。
我看她失去了对我的戒备，再次试图走近她。我让她看手机上拍的故宫、长城，我们的阳光中学，还有我的同学。我给她讲我们的城市和生活，飞机、地铁、网络、高速路、麦当劳、肯德基、北京烤鸭。她茫然地听着这些新奇而陌生的字眼，没有打断我神侃的话语和神情，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听着教士的诵经。
我用手机给她拍了几张照片给她看，她很激动。我想，我回去后一定让我那几个铁杆哥们看看我的奇遇，如果发到网上去，一定会引起巨大的轰动。
她渐渐地信任了我，夸我胜过了楼兰城最聪明的巫师。她给我讲起了楼兰国的历史和文化，最有名的佛塔、罗布湖、孔雀河，还有她们的壁画、魔舞、社火。我认认真真地听着，远远胜过了听我们眼镜老师的讲解。我敢断言，她可以上中央台的百家讲坛，史料的准确和语言的精彩绝对超过任何一个专家，一定会有最高的收视率。
我们好像忘掉了即将发生的战事，谈了好多好多，也许未了的战事她已麻木。
突然，我们的谈话被御卫们打断，七、八侍从抱着几个箱子和一摞绸缎衣物走进来，一同来的还有楼兰王后。从她的雍容华贵、仪态大方，可以断定她的身份，也显示出楼兰国的富足。
菲儿见王后亲临，忙施礼问安，她已经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一切，不禁泪水又决堤般涌出。
王后把菲儿紧紧搂在怀里，也是泪水洗面。
一会儿，楼兰王安排御卫前来催促。她们母女才停下哭泣，但菲儿的抽泣还在牵动着身子。几个仕女开始为菲儿梳妆打扮，男御卫们退到房外。我又挤到菲儿面前，把手机递给她，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送给你。”
菲儿推给我，拒绝我的礼物。我说：“难道说你不原谅我么？我是诚心的。”
菲儿从手腕上解下一副檀香珠的手链递给我，说：“我不怨你，为了楼兰国和父王，我义不容辞。这是我送给你的，你是一个有正义感和爱心的人。”
我不敢接她的手链，因为我知道这副手链的珍贵。
王后见我推托，从菲儿的手里接过手链递给我，说：“你是我们楼兰的恩人，这是我们最纯真的敬意，请收下。”我见实在没办法推托，只好接过手链，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退到外边。
（四）
我一直想阻止楼兰国灾难性的毁灭，挽救美丽的菲儿。可是，我回到了王宫，无论如何向楼兰王请求，也没能说服他。因为楼兰王已向汉王飞鸽传书定下汉楼婚约，那些礼品是汉王送来的，已经难以更改。
面对楼兰和汉对峙的紧要局势，我确实无能为力，尽管我不想目睹楼兰国的沦陷。我真想去面见汉王，告诉他们的掠夺和战争将会给楼兰带来灾难性的毁灭，人类应该崇尚和平。但是，我没有办法去见汉王，汉王会不会把我杀掉也是个未知数。
世上许多的意外每天都在发生，就像一件件意外的事情不停地发生在我的身上。我惊喜地获知自己将做为菲尔的伴郎。
丽日当空，送嫁队伍浩浩荡荡出城。马车里的菲儿不时探出头回望，回望自己的亲人，回望自己的楼兰。
风夹裹着沙粒，让人们揉疼眼里的惋惜和忧伤。
路过一个个军帐，撒下一串串脆响的铃声和永不飘逝的芳香。
我们远离了楼兰城，远离了汉的军帐，但是不能远离心里的痛楚和感伤。
记不清什么时候，我们的身后杀声震天。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要求车队停下，但是没有一个人听我的，就好像我是路边一棵乱挥乱舞的沙杨。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果然看到远处越来越亮的火光。我奔跑到菲儿的马车旁，揭开窗帘想劝慰她。令我想不到的是，菲尔脸色铁青。她气息微弱地说：“我早知道这一切会发生的，只是来得太快了一些。我会永远陪我着我的楼兰。”我知道她已吞金气绝。
她还要说什么，一阵大风吹散了队伍，拨开了我们。我突然又离开了地面。
当我回到地面的时候，天空火红的云霞托着半个太阳。阳光霎时明亮起来，灼伤我的眼睛，灼伤我心里穿越时空的爱恋。
我的身旁站着我的队友，我向他们讲起我经历的一切。但他们没有一个相信我的话，包括我的亲人和朋友。我确实没找到那串紫檀香手链，但我的手机确实不见了。后来，这件事我就再也没有对人提起过。
如今，只能通过儿童文学寻找有爱心或同样经历的朋友来为我证明，也为了更多的人再次认识环境与和平。
也许我们不能改写历史，但可以阻止这段历史的重演。因为人们的贪婪、无知，才有了战争和环境的破坏。对于未来，我们都是演员和导演。我牢记着冰心先生的一句话：“ 人类啊，相爱吧。我们都是长行的旅客，向着同一的归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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