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儿童文学|文字生动的儿童小说|幽默儿童小说
作品文字形象、生动、夸张、幽默。类似特点还可见湘女的《我爱拉姆》、李丽萍的《脏猫当作家》。
在我们明德中学,你要想找一个叫徐扬的男生,准有99%的人说不知道,但你要是问“frog with trousers”,很多人立即会告诉你:那只穿裤子的青蛙呀,高一(a)班,上三楼拐角,大叫一声就是了。 “frog with trousers”? 一只青蛙?还穿着裤子? 没错,说的就是我。 之所以把我归于蛙类,用毛小亮的话说,是我不正常。 毛小亮说,如果一个男生到了高中,还没有谈过恋爱,那就是有问题,有大问题。 毛小亮说,如果一个高中男生,还不能吸引MM眼球,那就是有毛病,有大毛病。 这样的人,没有青春期,没有爱情,没有女朋友,只能是“frog with trousers”,只适合生活在池塘或湿地。 他边说边笑,发出唐老鸭似的“嘎嘎”声,傲慢如一只雄孔雀。 我盯着那张长满青春痘的脸,想象着拳头打上去红痘四溅的样子。 他却越说越来劲:“青蛙,两栖动物……” 我咆哮着扑了过去。砰地一声,在他迅捷闪开的同时,我的四肢和脑袋着地。这一下摔得不轻,从额头到嘴唇到下巴到膝盖到脚指头都磕破了皮,痛得钻心。眼看着他又挥起了拳,我慌忙爬起来,逃出了教室。 一阵哄堂大笑。 全体男生跺脚拍手,怪声怪气唱着:“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苍蝇飞进你的嘴……” 有一种仇恨在我心里燃烧。 我是个自卑的人。 外形的丑陋与内心的怯懦决定了自卑的产生和发展。 首先,我太瘦。在一群肥硕胖大的同学中间,我像来自非洲的饥谨之地。 其次,我太高,准确身高1米85,长到高中毕业,得赶上世界高人鲍喜顺了。 瘦且高,像棵芦苇。要命的是我脑袋小,腿很长,走路像脚后跟粘了口香糖,一拖一甩。 还有我的尊容。小眼睛,佟大为那种,可惜脸形像葛优,鼻子一峰独秀,但不像成龙,嘴不大,牙齿却和罗纳尔多一模一样。 你可以想象这样的组合该多恐龙了。 我胆小,怕黑,恐高。不敢滑滑梯,不敢打秋千,不敢一个人睡觉,游泳呛水,跑步摔交,说话结巴,唱歌跑调,跳舞自己把自己绊倒,…… 我总是狼狈不堪,被人笑话,越被人笑就越自卑,越自卑就越被人笑,恶性循环。 从来没人将目光在我身上停留过一瞬,真的,男生女生,包括老师……我像一个影子,被忽略着,遗忘着,只有在毛小亮戏弄我的时候,才会作为笑料暴露在众目之下。 毛小亮酷酷的脸蛋酷酷的身材,衣着光鲜,长发飞扬,一甩,能迷倒一排女生。 从他进明德中学,学校就常常涌来好多不明身份的女孩儿,有的抱着鲜花疯狂追撵,有的在他经过的路上晃来晃去,老师来了,又赶紧躲开。 而我,从来不照镜子,不面对透明物体,不和女生说话,永远只穿校服,只让爸爸理发…… 我不想做穿裤子的青蛙。 我想和毛小亮打一架。但这家伙大概学了跆拳道,揍人特狠,我不想再添一串伤疤。 抢他女朋友?他身边美女如云,一个个野蛮张狂,令人心怵。 剃光头?裸奔?跳楼……以另类行为压下他的嚣张? 那只会招来更猛烈的耻笑…… 郁闷啊,21世纪的高中生,高科技时代的宠儿,却无力将自己拔出自卑的深渊。 我在街头晃荡着。 “来来来……买买买……” 一个人大喊着,朝我伸过一只盒子,里边是一盒彩票。 我犹豫着掏出两元钱,他一把夺过去,往我手中塞了张硬纸片。 还没细看,旁边一个人攥着我的手,在那纸片上一刮。我听到“啊哈”一声,一团热气扑到我脸上,从一张大嘴巴里发出一个声音:“恭喜你这位先生,五等奖!” 转眼,我的手里多了个大纸袋。 拆开一看,是件白衬衫,大得惊人,我顺手往身上一套,松松垮垮,像件袍子。 前面沸腾如一只滚锅,拖着长幅布标的彩色气球像不断冒起的大泡。 阔大的场坪上,一溜溜小轿车铮光锃亮,每辆车前站着一个穿着大胆,浓妆艳抹的美女。 众多男人手机相机齐上阵,对着美女狂拍。 一个男人在兴奋地打电话:你们快点过来,美女太多了,别忘了带相机……” 另一个男人正对着一名保安瞪眼,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来看美女的,不看美女,我花那么多钱来干吗!” 我靠着一辆黑色轿车,暗暗给那些美眉打分…… 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挤到我身边,其中一个突然拍了我一下,说:“嗨,哪家公司的?” 我往后一仰,贴着车子连转几个身,双手撑着车,紧张地瞪着他。 周围传来一片惊呼,所有的人都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 “老总好眼力!这是最新BWM 8系KR超凡神座,强劲引擎,加长空间,舒适豪华,成熟、稳健,就是专门为您这位精英精心打造……” 一个黑夹克,黑皮裙、黑长靴、黑长发、黑眼圈的“梅超风”不知从哪冒出来,热情洋溢地嚷嚷着,拉开车门,哧溜一声滑进车里,顺带将那个西装革履也卷了进去。 车子像匹黑豹在场上奔跑起来,忽快忽慢,忽前忽后,转弯,后退…… 我拔腿就跑。 一辆小车将我一挤,从车里伸出一只手,绑架似地将我拖进车里, 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抚着方向盘微笑着说: “老弟,pose好棒,跟谁学的?”他压低了声音,“他们就要成交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大关系!” 车子风驰电擎在大街上飞窜,终于吱一声停下,他像拎件衣服样将我拎下车,又将我推进一间屋子。 那是一间奇怪的大屋,宽得几乎望不到边,每一面墙上都有镜子,映出了无数个我和他。 那男人比我还高还瘦,双眼炯炯有神。一件花长衫松松垮垮套在身上,下摆在腰间打了个结,特酷。 他啪地在墙上拍了一下,正面出现一块显示屏,里面是我,白色的“长袍”,散乱的黑发,身体紧贴一辆黑色轿车,眼神迷离,满脸惊恐…… 照片快速转换,我的窘态淋漓尽致。 他抱着双肘,得意地看着我。 这家伙偷拍我的照片,将我掠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屋子里,还那么不以为然。他的神态激怒着我,我仿佛看到毛小亮那张可恶的脸,顿时咬紧了牙。 他注视着我,说:“你怎么了?苦大仇深……” 他话音未落,就遭了我一拳,奇怪的是他没有躲闪,反而开心地说: “来,对准我,出拳,别怕,对,打,再打,要凶狠……踢腿……挥拳……呐喊……动作要刚劲有力,稳、准、狠、快……使劲,对,打得好……” 四面墙上映出了无数狰狞的我,满脸伤疤,目光凶悍,疯狂地舞动着拳头…… 一缕鲜血,在他鼻孔下蜿蜒。 终于我累了。 我不好意思地卷着撕破的衬衫,避开他的目光,咕哝着“对不起”,慢慢朝门口移。 他用一个纸团塞住鼻孔,急切地说:“走,再走几步,好,走,真妙!步、仪、形、神,出色,太出色了……” 他鼓起掌来,话头一转:“你叫什么?” “frog with trousers !”该死,我一巴掌打在嘴上,立即改了口: “徐扬,双人徐,飞扬的扬!” 他却像没听见,说:“‘frog with trousers’?挺好,有个性!有特色!我叫‘Rack’,‘clothes rack’。对,衣服架子。这里是‘modern’,我的模窟。我训练车模、时模,平模、橱模……那车展是我的筹划,模特的形象,服饰和车型的搭配,绝对国际一流。徐扬,我们交个朋友,欢迎你加盟!” 猫登?模窟?加盟?什么东东? 他说:“想进‘modern’的人都挤破头了,我做回模探,屈尊邀你来……” 他想要我做模特?我涨红了脸,语无伦次:“我,不行的,不行……” “腼腆,羞涩,难得!我就不喜欢张牙舞爪,目空一切的人……” 我尴尬地阻止了他,说: “我不是这块料,你看到了,我太瘦,太高,脑袋太小,腿太长……“ “有没有搞错,你这是黄金比例啊!你的身形高挑、匀称;你的腿,这叫修长,懂吗?修长,我要的就是三长一小,知道么,腿长手长脖子长脑袋小,你最标准。” 晕,世界上居然有欣赏我的人? 他说:“为什么不笑?你笑起来一定很帅!” “我,我的牙太难看。” 他朝我的嘴巴瞅了一眼,疑虑地说:“牙很好啊。” “可是,我……丑。”我深深地垂下了头。 他一笑:“在T台上,人们注重的是气质与着装,要比脸蛋,去看贝克汉姆、莱昂纳多得了。” 他拿了几块创可贴,一边往我脸上贴一边说:“你不比他们差,你发育健康,明朗清爽,你的脸端正帅气,三庭,五眼,和谐自然……” 随着他的话,我仿佛看到那些折磨我多年的自卑,正在变成碎片,纷纷扬扬。 “徐扬,来,抬起头,挺起胸,目光平视,朝前走,一哒哒,二哒哒……” 在他的哒哒声中,我迟疑着迈出脚…… 大门砰地打开,一团乌云飘进来,是那个梅超风,身后一群美女,笑逐颜开。 她们扑向rack,七嘴八舌说着:“战果辉煌啊,Rack,四只‘神龟’,好运气……” 那个梅超风一眼就看到我,高声叫起来:“哇,帅哥,黑马,‘modern’的吉祥物。你那一站,一旋,一亮相,惊艳四方!天啊,你真是魔鬼身材,瞧瞧,多挺拔的骨骼肌,多精致的胸大肌,多标准的肱头肌,多均匀的四方肌,斜方肌,腹肌…… 她的手指掠过我的皮肤,冰凉冰凉,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 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到自己正被她肢解开来。 毛小亮曾嘲笑我是排骨队长。她竟夸张地赞赏着我的每一块肌肉,也是嘲笑我么? 自卑顷刻间野草一样疯长乱窜。 我说,我冷…… 她哈哈大笑,满脸只有两排晃动的白牙。 我一阵毛骨悚然,闪身夺门就逃。 这天下课,我抱着篮球跑上操场,哪知毛小亮一个绊脚,我摔倒了,他将篮球抢去,抛在指尖上旋转着,转身一跨三步,翻身勾手,完成了一个漂亮的灌篮。 操场边一片喝彩。 我恼怒地冲过去,一脚将球踢出场外。 毛小亮揪住我的衣领,劈面就是一拳。 那拳头落在另一个拳头上,我转头一看,哇,一个蜘蛛侠从天而降。只见他轻轻一弹,毛小亮就飞了出去,四脚朝天摔在地上。 没等他爬起来,蜘蛛侠拉着我一路狂奔,跑出学校,越过大马路,钻进一间咖啡屋。 他摘下墨镜,是Rack。 我说:“你怎么这副打扮啊,感觉怪怪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大笑,说:“我还知道你将受一记狠拳,也知道我能替你接招。”他就地旋转,说,“酷吧,是梅子她们设计的。那天你生气啦?其实女孩们特喜欢你,你一跑,梅子都哭了。” 梅子?梅超风?第一次听说有女孩为我哭,有女孩喜欢我,真新鲜。 Rack说:“你喜欢打篮球?” 我摇头。 “足球?文学?音乐?美术?摄影?书法?对了,还有美女?” 我告诉他,我不爱运动,不爱文艺,不喜欢吃水果,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 他惊得扬起眉头:“老弟,你就一点爱好都没有吗?” 其实我最想有间小房子,墙壁天花板涂成暗金色,到处插满玫瑰,回荡着优美的歌,我藏在花枝和歌声中,谁也找不到我……但怕他嘲笑,我不说。 他说:“啊徐扬徐扬,你怎么活得像夕阳啊?” 他的话扎得我心一阵痛,想倾诉的欲望突然汹涌澎湃。我像痛说革命家史那样,说我的自卑、屈辱、毛小亮、‘frog with trousers’…… Rack很认真地听着,不时叹一口气,等我终于平静了,他友善地拍拍我的肩,说: “傻瓜,有那么沉重吗?” “我也自卑。”他说,“我的头发胡子要是不剃不刮,能长成马克思。每次理发,都遭人笑话,所以,我最怕进理发店……” 他继续着:“我还怕洗澡,我洗澡要戴潜水镜,浴帽,不敢闭眼。喷头一淋水,闭着眼睛的我就无比恐惧,我怕身边会有吸血鬼,僵尸……” 一个成年男人,居然有这么幼稚的弱点,这是我没想到的。 他说:“自卑并不可怕,怕的是失去自信。徐扬,我们是男人,是要闯世界,要撑起一片天的,有什么自卑克服不了呢?” Rack 说,千辛万苦找到我,是因为有一个机会,一个创造奇迹的机会…… Rack说的机会是一次超模大赛。他让我做他的秘密武器,到时轰炸全场,爆个大冷门。 他说,奇怪,现在的男孩,想当超男的多,想做模特的少。女模特泛滥成灾,男模特凤毛麟角。男女比例严重失调……” 我会成为那个冷门么?我?这辈子除了那天被他掠到模窟,我对这个领域一片空白。 “空白?空白最好,一张白纸好作画!”他说,“一个星期,听见没有,只要6加1,把你打造成中国男模界的一颗新星。说不定要走向世界呢!” 这是天方夜谭。 不过……或许……我能试着改变自己? 我变得紧张忙碌。每天天不亮起床,飞奔到学校,上课,写作业……放学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猫登”,接受Rack的训练。 Rack采用的是魔鬼训练法。 他很粗暴地将我按在墙上,后脑勺,肩膀,背、臀、小腿肚,脚跟,蹦成一条直线紧贴着墙。他说:“你得掌握专业技巧,基本步伐,基本旋转,连续旋转,90,180,360度……基本功扎实的模特,可以从台跟一直旋转到前台……” 他在我头上放一本书,嘴里含一根筷子,两腿间夹一张复印纸,原地立定,一站就是一个小时…… 他只许我的脚只能走缝儿线儿,地板缝,人行道缝,斑马线,车辙…… 他让我不停地旋转,旋转…… 他喊着:“一,二,三哒四,五,六,七哒八……注意律动,注意节奏!” 他还不断灌输、强化男性意识。 他说,男人只有两种,一种,卑鄙,贪财,吝啬且霸道无教养。唯我独尊,刚愎自用,最突出的表现是欺侮弱者,歧视女人,没有怜悯心,情商为零…… 而另一种男人则大度,宽容,情怀慈悲,善待生命。他珍爱女人,呵护孩子,不屑于计较鸡毛蒜皮的事…… 这与时装有什么关系? Rack说,至关重要!内在的品质决定外在的气质。真正的男人会通过对时装的感觉,去触摸生活的快乐。当你在T台上时,你是一个衣架,无我,忘我,不动声色,整个世界惟有目光与呼吸。可你的气质却在感动观众,你带给人们精神上的愉悦,生活的信心…… 那群女孩是我的铁杆“蛙迷”。特别是梅子,她其实一点也不像可怕的梅超风。这个热心的女孩,天真地教我多吃鸡,能补肌肉。 我大惑:吃鸡补肉,那吃鸡爪呢?补手?左爪左手,右爪右手,吃猪蹄,补脚么? Rack说,荒唐!不用刻意追求肌肉效果,那是健美运动员玩的名堂,那些涂满橄榄油的肉块没有美感,只会令人恐惧。你要自然,自然,听见没有…… 他得意地说,我们是最佳组合,你的身材,我的设计,魅力四溅,技压群芳,等着瞧吧…… 他的每一句话,都让我痛并快乐着。 如果毛小亮知道,我将成为一个模特,我有一个超级棒的教练,还有一群漂亮的模丝,不气死才怪。 我的异常引起了爸爸**的注意。 由于每晚的超强度训练,我浑身痛得要命,拿筷子手抖,下楼梯得侧身一步一步挪。 除了上课和睡觉,我总是木棍似地杵着,吃饭,写作业,贴在墙上看书…… 不爱照镜子的我,在房间里装了几块大镜片,一动,同时有好几个我在活动。 我听哥特,重金属,王力宏……让所有能够唤醒男性阳刚意识的音乐炮轰我的神经。 我看《GQ》,美国最著名的男性时尚杂志,欣赏那些世界顶级最酷最性感的男人,贝克汉姆、穆里尼奥、新版007丹尼尔·克雷格…… 我认得意大利的阿玛尼公司,这是国际时装界的大哥大,还有本·谢曼时装公司,甚至还知道凯文克莱恩(男式内衣),我分辨得出Pepe品牌牛仔和H&M牌的男装…… 我还了解到T台芭蕾,时尚代表……fashion,当下社会流行,Popular。世界级时装周,悉尼的时尚,纽约的流行,巴黎的华贵,意大利的高雅……Dress Code,z,人们对着装的要求。服装的自我意识,成衣的概念,时装的系列,style…… 我简直成时尚专家了。 爸爸妈妈特别紧张,他们不知我怎么了,不像上网着迷,也不像早恋。他们旁敲侧击,窥探分析,弄得我很烦。 我不想把这事告诉他们,我没时间了。他们在书本里找答案。书上说,17岁到20岁是男孩子的危险期,转型期,叛逆期,家长要给予孩子独立空间,才有利于孩子成长…… 爸妈再不追问,而是对我超好。大概担心稍有不慎,会导致儿子从乖小孩转型成痞子流氓抑郁症…… 我的异常还刺激着毛小亮。 不知Rack施了什么魔法,我的自卑感无形中在淡化。 毛小亮喊我“frog with trousers”,我坦然一笑。Rack说得对,这个外号有个性,有特色,我就是“frog with trousers”,穿裤子的青蛙,挺好! 那些爱跟他起哄,欺侮我的男生,变得友好了。很多时候,毛小亮百般挑衅,响应者寥寥无几。 最让他不能容忍的是,班上甚至外班的漂亮MM们都主动与我搭讪,目光如水,含情脉脉。 毛小亮按耐不住了,他观察我,盘问我,跟踪我,却找不到一点线索。 有一天毛小亮走到我跟前,阴险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做梦!” 他在讹我。 我把秘密保守得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大赛如期而至。 媒体上广告铺天盖地:来吧,请跟我来。T台就是舞台,舞台也是T台。秀出你的个性,秀出你的风采,秀出你的情,秀出你的爱…… 当我得知大赛的日子是星期五时,心里莫名其妙“咯噔”了一下。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我这感觉与毛小亮有关。 毛小亮这些天亢奋异常。 他几乎每天都在换行头,发型也是一天一个样。班主任老陈忍无可忍,愤怒地咆哮着,将他拖到洗手间,将他的脑袋按在水池子里哗哗猛冲,又剥下他那身奇装异服。毛小亮吼叫着,张牙舞爪,扬言要告老陈施暴,迫害未成年人…… 老陈则对他最后通牒,再这样,休想进教室…… 星期五。 电视台演播大厅气势恢弘,富丽堂皇。 到处是闪烁的身影,华美的服饰。到处是优雅矜持,目不斜视的美女。 真如Rack所说,女模特花团锦簇,男模特寥若晨星。 我的外衣下是一件长衫,洁白、飘逸,看似简单却经过多层加工。 这是Rack为我准备的一个宽松系列。他说,这个系列集中了东方文化的精华与神秘,体现了中国男装的儒雅与清高。从一款长衫演变出多款宽松装,从式样到制作千姿百态,穿在我身上充满魅惑。Rack说,是我那件中彩票得来的“袍子”,启发了他的灵感,使他找到了适合于我的风格。 梅子今天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公主,那件雪白的长裙起码用了一百米料子,裙裾拖出去十几米长。 她,Rack,还有一群美丽眩目的女孩,都是我的坚强后盾。 我在化装间收拾着,一个人冲了进来,毫不客气地推开我,对着镜子直往脑袋上喷彩胶。 才一瞥,我就呆了。 我看到了谁啊! 毛、小、亮! 毛小亮的惊谔不亚于我。 “你?” 我贴在墙上,直想撒尿。 他疑惑地打量着我说:“你来干什么?” “我,我……” 慌乱中我绊倒了一只拖把,他看了看,鄙夷地哼了一声,说: “我说呢,清洁工,这里是时尚界的宫殿,你这只‘frog with trousers’凑什么热闹?” 他昂头从我身边走过,一套宝蓝色的西装,将他衬得高大无比。 那被Rack化解了的自卑,顷刻间又顽固地膨胀起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我不可能超越他, 我甚至连站到他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我完了! Rack一阵风似地冲过来,看着挤蹲在墙旮旯的我,奇怪地说:“你不在状态!怎么了?” 我有气无力嗫嚅着:“他,那个,毛……” Rack皱起了眉头:“不过是一个竞争伙伴,有什么好怕的!” 他将我提了起来,摇撼着我的肩头咬牙切齿地说:“徐扬,没理由退缩。否则,你真的无可救药了。” Rack将我拖进了表演大厅。 他扒掉我的外衣,在我脸上套了副假面,把我推向台侧。 长长的T台,朝黑暗中伸去,看不到一个人。不知道毛小亮会在什么地方,他看见我了么?他认出我来了么? 漆黑里有一抹月光,是梅子,她的裙子浮动在暗夜上,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那目光引导着我,使我的步子越来越从容。 第一轮,第二轮,第三轮…… 最闪亮的那颗明星果然是毛小亮,他的西服系列高贵挺括,每一次换装都赢来一阵惊叹。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他在T台上的精彩表演。但不知为什么,随着竞赛的推进,越来越多的目光向我聚焦,越来越多的人在打听这个戴假面的神秘男孩是谁。 当我听到毛小亮唱歌,随即又看到他跳起疯狂的街舞时,才知道比赛还有一项才艺展示。 我有些猝不及防,我不会唱歌,不懂流行、民歌、美声、通俗、原生态……我还是舞盲,分不清芭蕾舞、现代舞、古典舞、民族舞,拉丁、国标、爵士、飙舞、街舞、印度舞…… 气氛有些紧张,Rack却镇定自若。他一扬手,我的上衣飞了,他像变魔术一样给我系上一条红腰带,又在我头上勒了一根红布条儿,然后揪住我的耳朵低声说: “别担心,搏击!你展示的是搏击。就是你打我的那个感觉,要爆发,要霸气,出拳收拳,使劲蹦,用力踢,你能赢,徐扬,想想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frog with trousers”,自卑与屈辱组合的一只穿裤子的青蛙,渴望蜕变,渴望挑战,渴望做一个不自卑的人。 当那个强悍的搏击手结束表演,收起拳头,甩掉假面,大步走到台前时,整个大厅屏息静气,突然一个声音尖锐地响起:“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但那声音立即被一片尖叫淹没了。 Rack张开双臂抱住了我。 灯光雪亮,我看到无数美女向我飞吻,她们喊着: “frog with trousers……prince……” 哦,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