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两日一新|儿童文学|原创|闪电
石春生向童老师的办公室走去时,天气又闷又热,隐隐的雷声在天边轰响,就好像他那起伏不宁的心潮。本来,找一个借口接近童老师是他最快乐不过的事,况且他还给她带来了最纯净的、洁白如雪的醋酸钠。可是今天,他心情沉重。 童老师看见他出现在门口,扬起脸无声地微微一笑,随即从头上摘下耳机。石春生迟疑地走进去,只见小巧的耳机和随身听撂在办公桌上,无声无息,就像一个沉默的秘密。 童老师在听什么呢?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拼出你我的缘份……” 一个旋律要命地弥散开来,像是从自已的心底,又像是从童老师柔和的呼吸间发出,带着那种淡淡的、清凉而忧伤的意味。 因为是周日,童老师穿得很休闲,一件质地柔软的白色棉布衬衫束在浅蓝色的棉布长裤里。短发湿漉漉的,青春洋溢的白嫩的脸上透着刚刚沐浴过的红润。石春生愣住了,他觉得她看他时的样子纯极了美极了。童老师她……她有什么可怀疑的?! 石洞花的怀疑肯定来源于温晓云,这让石春生感到恼火。然而,认真地回忆起来,那天没看到路校长就离开医院回来了,确实是童老师劝阻的。路校长去世后这么长时间里,童老师也确实从来没有提起过要追寻遗体的下落。与路校长的关系,她比任何人都深,了解得也更多,但这么重要的事却不追寻,这又是为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他真想问个明白。 但在即将开口的瞬间,他胆怯了。他觉得对她无论提什么疑问都是一种不可饶恕的冒犯。他慌慌张张地放下醋酸钠就跑了,一直跑到外面,站在墙壁的转角处喘气,还听见童老师的呼唤:“石春生,石春生!” 童老师的嗓音清澈得仿佛透明,就像刚刚溶化的雪水,轻轻地流淌而来。是的,仅仅这一声声呼唤,就曾给他带来过多少温馨,多少微妙而幸福的感触啊。无论在课堂上还是课堂外,只要童老师一喊他,他就如一个最忠诚于职守的士兵般挺起胸脯,严肃地绷紧一张憨厚的脸,可是他发亮的眼睛却透出了满心欢喜。而这一刻,他心乱如麻。 犹豫不决地往前探了探头,他发现童老师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那瓶醋酸钠,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他。他赶紧缩回身子,童老师又喊了两声,然后摇摇头,关上房门走了。 刹那间他作出了一个自己也预料不到的举动——悄悄跟在了童老师后面。 童老师显然不知背后有“尾巴”。她沿着办公室前面的路头也不回地朝西走去,而西边正是校办化工厂的方向。石春生突然感到自己很卑鄙。平时,只要有空,童老师经常到那里和大家一起劳动,弄得一身酸臭也在所不惜。今天周末,为了让童老师休息,也为了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去干活的同学们都说好了,故意瞒着她,看来童老师还心心念念惦着化工厂,惦着那儿的同学们。但事实上大家干了大半天,早收工了,现在工地上空空的,连个人影都不会有。童老师肯定白跑一趟。 怎么可以害她白跑一趟呢? 差一点点,他就要喊出声来了,告诉童老师,不必去了,那边没人。可就在这时他发现童老师已驻足——她没有继续往西,而是转身朝路北的宿舍区走去。 也许童老师想回屋休息,也许是要到学生宿舍去找人。可不管童老师干什么,他都不该像个小偷一样盯着她。 他决定大大方方站出来。可当他加快脚步朝前走去时,童老师不见了,转过脸去,只见东头第一个房间的门“伊呀”一声刚刚关上。这是钱教导的房间。童老师来找他干什么?她不是一向讨厌他吗? 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当时自立中学面临绝境,路校长殚精竭虑想要力挽狂澜,而这个“钱德拉灰”一心想着要解散学校,那时别说童老师,谁也不会喜欢他。可路校长死了,钱教导又把学校支撑下来了,作为自立中学的学生,应该感激他才合乎逻辑,但石春生对他的反感就是藏在心底挥之不去。也说不清任何理由,除了上次跟雷摩斯笔谈时说过的那句话:“讨厌他那张脸。” 其实钱教导并不难看,虽然常常一脸阴沉,像个面无表情的Robot,但他浓眉大眼,还配着令女人心仪的高鼻梁。若不是眼角处那道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疤痕,这张脸上的风景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奇怪的是他总爱不停地变换眼镜的式样,从最新流行的款式到时髦的复古式,都一一尝试过。有一段时间他把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戴着三十年代的小圆眼镜,乍一看别人还以为自立中学来了个徐志摩。不过这个假徐志摩从来不作诗,只爱在手里拿一份报纸,走到哪里读到那里,好像永远也读不完。他还喜欢摘下眼镜读报。有一次就把眼镜忘在教室里了。一个同学拣起来要给他送去时,被另一个同学抢去顽皮地戴了一下,这一戴就发现新大陆了:“是平光的耶!” 结果大家都晓得了“钱德拉灰”戴平光眼镜,石春生当然也知道了。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没事找事多此一举?是为了遮住那道疤吗?其实那道疤本来很淡,不注意是看不出来的。况且它的位置在眼角外侧,即使戴着眼镜也起不到遮掩的作用。 石春生以为他要遮掩的是他的心灵之窗,以及从这个窗口里透出来的捉摸不定的邪恶之光——也许,他一心想把童老师追到手,所以视路校长为眼中钉;也许,他想独揽自立中学的大权,所以容不得路校长——那么,路校长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谁又能保证,在路校长死后,他流的不是鳄鱼的眼泪? 石春生被这个念头刺激得身体发颤,下意识地就把耳朵贴到了门上,想听听里面在说些什么。但马上就觉得此举不雅,就好像蹩脚电视片里的一个情节似的。于是他绕到了屋后,那儿正好有棵水杉树对着北窗。乡下小孩爬树是强项,悄无声息地,他就上去了。居高临下,被茂密的枝叶遮着,他能看见屋里的动静,屋里的人却看不见他。 钱教导是和路校长在同一房间办公的。过去路校长白天在这儿办公,晚上回星星斋睡觉。而钱教导呢,办公、住宿都在此。 再说“钱德拉灰”打开门时,脸上的灰暗之气一扫而光,笑容好像经典名画般久久悬挂起来了——洗杯子、烫杯子、倒开水——最后,很讲究地泡好了一杯茶。 西湖龙井的嫩芽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怯怯地舒张,散发出淡而诱人的清香。但童老师的目光却落在他的办公桌上——那是路校长用过的桌子,曾经放在那张桌上的零乱而亲切的办公用品已经不见了,现在桌上擦得一尘不染,书籍、笔墨摆得井然有序,处处透着一种独具匠心的儒雅。 钱教导见童老师神色有异,也叹了口气:“路校长,好人啊,可是好人却不长寿,吃了那么多苦头,付出那么多,那种精神实在伟大,我真是太敬佩了。所以下定决心,要把学校办好。教学方面,就要靠你了,以后我们还要多加沟通啊!” 童老师将一瓶醋酸钠结晶放到了桌上:“为了让自立中学走出困境,我们的学生创造了奇迹。你对化工行业比较熟悉,能不能想办法为这些产品找到销路?” 钱教导愣了一下,脸上露出难色:“我这些年在这里办学,过去的知识结构已经老化了。听说现在纺织厂已经有了更新的替代品,这种媒染剂已不常用了。要找销路,只怕很难。” “这次我们的学生从废液中成功地提取了醋酸钠,以后如果能大规模生产,就能解决药厂的污染问题。这不仅对自立中学,对整个石背镇都有极重要的意义。但是治理污染也还要同经济效益挂钩,这样才会有良性循环,我们自立中学才会有活路。” 童老师的眼圈红了。钱教导也听出她在责备自己不肯管醋酸钠的销路,一时情急,不由得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是冷血动物,当初和路校长一起办学时,在经济上全是我在支持啊!” 话说得很突兀,童老师微微惊讶地扬起了眉毛,想问什么,只见他连连摇头:“不说了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也是很突兀地,童老师冒出了一句:“你知道温晓云是怎么来到我们学校的?” “这……”钱教导沉吟了一下,“有一次路校长到云南出差,发现她昏倒在芭蕉地里,就把她救回来了。至于她的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 说到这儿,他突然打住,抬起头来,平光镜后面闪烁着警觉的目光:“你问这干什么?最近她又犯病了?还是胡说些什么?” “不,她很好。”童老师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要这样回答,“她什么也没说过。” “路校长,菩萨心肠啊!”钱教导感叹道,“当初救温晓云,我也很受感动。但后来发现,这个温晓云,显然在流浪中受到过刺激,一开始就精神不太正常,偏课也偏得厉害,我真是很担心啊!” “钱教导你多虑了。”童老师认真而礼貌地说,“温晓云是个智商很高的学生,想像力特别丰富。至于偏课,古今中外偏课的名人也不少,听说大文豪钱钟书在清华大学读书时数学还不及格。” “你以为我们这种学校能培养出钱钟书?”钱教导苦笑了一声。 “为什么不能?”童老师理直气壮,“路校长希望未来的爱因斯坦,未来的霍金从我们这儿诞生。” “可是他死了!”钱教导莫名其妙地大叫,“而且连尸体也找不到!” 突然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我只是心里……很难受。最近公安局方面有消息吗?” 童老师摇摇头,颇为讶异地望着他:“如果有消息,应该先和学校领导联系才是,我怎么会知道?” 钱教导一时无语,低下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突然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平时烟瘾不大,特别在女士面前尤其讲究风度,即使想吸也会克制住。而这时居然自顾自地大口吞云吐雾,气呼呼地大发牢骚:“公安局这帮老爷,也不知是干什么吃的,路校长的遗体到底哪儿去了,查到现在也没个说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事也实在蹊跷了。明天你去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与公安局打交道,也应该由校领导出面,我个人去问,只怕人家不肯讲吧。”童老师有点为难。 “不,还是你去。”钱教导的口气不容置疑,“你就以个人的名义去了解一下情况。” “为什么?”童老师不解。 钱教导走到窗前,背对着童老师,叹了口气,像梦呓般地喃喃低语:“这些人对于细菌、毒素的研究不是为了造福人类,而是为了毁灭人类,为了满足膨胀的私欲不惜毁灭人类!可见科技到了独裁者手里,发展的水平越高,带来的灾难越大。” 声音虽轻,但童老师却为之一振,因为这正是已逝的父亲写在那本“光明日记”中的一段话。想不到钱教导记性那么好,看过一遍就能背下来,她真是好感动。但钱教导突然背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呢? 钱教导显然已洞察了童老师心头的疑问,不等她开口就转过身来,叹道:“人的思维很奇怪,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令尊大人了。他们很了不起,真可谓是先知先觉的青年英雄啊!可惜我无德无能,实在没法搞清楚他们失踪的秘密。我希望历史的悲剧不要重演。希望我们每个学生、每个老师都平平安安。不管怎么说,你是本地人,你在这儿认识的人不会少。现在什么都讲人情,讲关系,由你出面打交道一定比我更方便。” 童老师是“本地人”? 还有“令尊大人”?藏在树上的石春生意外极了。真是一个谜还没解开,又出现了新的谜。他紧张地拨开茂密的枝叶,低头注意童老师的反应。童老师看上去心情沉重,轻轻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告辞了。 在石春生面前,整个世界变得海市蜃楼般虚幻起来了。天还不晚,但四周很昏暗,风的吼叫由远而近,一阵比一阵猛烈地摇撼着他栖身的这棵树。高高的水杉好像女巫的扫帚一样要载他飞向黑云密布的天空。他咬紧牙关镇定自己,小心翼翼地抱着树干滑下来。这时他看见刚从钱教导房间里出来的童老师正顶着风朝前走去。 暴风雨马上要来了,童老师不回自己的宿舍,又要到哪里去呢? 他追过去,想喊她,又怕她奇怪自己怎么会跟着她,就在犹豫之时,一阵狂风从头上刮过,倾盆大雨像一道铺天盖地的坚硬的墙,把他和童老师阻隔开了。 “童老师,童老师!”他终于不顾一切地大声呼叫起来。可是童老师根本没听见。她越跑越远,几乎要消失在风雨茫茫的田野里了。他只好也拼命朝前追去。 忽然,一道闪电撕破乌云,三个圆形的发光体,像盛满了火焰的碟子一样,出现在半空中,仿佛一动不动,诡异得像一个恶梦。 石春生一下子愣住了,本能告诉他太危险了,应该赶快逃,立刻、马上离开此地。可是他一抬头,只见童老师像正在舞蹈的小姑娘一样轻盈地追逐着前方的火球,仿佛那是她的一个美丽的梦:“啊,球状闪电,球状闪电!” 他再也顾不上别的了,一个箭步冲上前,猛地撞倒了正在奔跑的童老师。几乎就在同时,随着一声巨雷的炸响,数米之外的一棵树被劈断了,残缺的树冠喷射出粉红色的火光,那么妖艳那么可怖。可石春生回头一看,见童老师面无惧色,在滂沱的雨中,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抬起湿漉漉的手,徒劳地抹着从头发上、额头上流下去的水,徒劳地在这无边雨幕的遮掩下努力睁大眼晴,脸上呈现出一种痴迷的表情。这种表情把石春生吓坏了:“童老师,童老师,快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也许是接踵而来的雷鸣淹没了石春生的声音,也许是此刻童老师的心中一切都不复存在,只有那一串悬浮在空中的、仿佛盛满了火焰的圆碟!她根本不睬石春生,还想冲上前去看个究竟。就在这时,又一串火球在他们的左前方闪现.紧接着,右前方也有火球在一闪一闪。刹那间,这些明明灭灭的火球好像灯笼一样挂满了风雨飘摇的天空。童老师直挺挺地站着,仿佛毫无知觉,又仿佛充满了惊喜。 胆战心惊的石春生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不知是什么原因,这里在下大雨时经常会出现这种球状闪电。他从小在农村长大,他知道那美艳的火球可是死神之花,撕落半片花瓣掉在身上就足以使他和童老师烧成焦炭。他扑上去一把抱起童老师就往回跑。童老师在他的怀里发出抗议的喊叫,使劲想要挣脱。风雨呼号着,在他的背后推赶,像要把他赶到另一个世界。他不管不顾地跑着,一心只想逃脱、逃脱那随时都可能降临的死亡之吻。 不知跑了多久——好像经历了一生一世——他气喘吁吁地踢开了童老师的宿舍大门,放下了童老师。这时他回过头去,只见一片混乱的天地间,依然有灿白的亮光在闪,远远的,从他们逃离的方位上,有一棵树在雷电中燃烧。童老师脸色惨白,湿淋淋的身躯在微微发颤。现在她知道害怕了,他充满怜惜地想。环视这间温馨的房间,他伸手从晾衣架上取下一块毛巾:“快,擦一擦!” 好像他是老师,而她只是他的一个听话的小学生。她顺从地接过毛巾往脸上擦。其实她从头到脚都湿透了,而毛巾太小,不一会就湿得能绞出水来。他一眼望见床上有干净的毛巾被,就抓过来,不由分说地扔给了她:“快披上,小心着凉!” 他自己己经打了个喷嚏,从裤脚管流下来的水已经把地上弄湿了一滩。但他无意弄干自己,一股难以置信的勇气支撑着他。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好像望着一个柔弱的需要保护的小动物:“为什么?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但不失温柔,是一种成熟的男子汉式的温柔,同时也含有不可抗拒的威严和力量。童老师披着毛巾毯靠在窗棂上,目光飘飘渺渺:“二十多年前,我的父母在石背村插队落户,就在一场像今天这样的大雷雨中失踪了,再也没回来……” “是遭……雷击了?”石春生心有余悸,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不,”童老师摇摇头,“连尸体也找不到,怎么可以证明是遭雷击?” “那么会不会是——”石春生想了想,很不情愿地又吐出了两个字,“谋杀?” “也不!”童老师断然否定,“说实话这两年我悄悄访遍了附近村庄里有相当年纪的人,提起我的父母他们都赞不绝口。我这才知道我的父母为这里的农民做了多少好事,给他们留下了多么美好的回忆。记得有个满脸胡茬的中年汉子对我说,你妈给我打过防疫针,当时一个班级的小学生都是你妈给打的防疫针。还有一个老妈妈怀里抱着孩子拉着我的手说:当年我正怀着孩子,跟我婆婆呕气,一时想不开,喝了农药,多亏你妈救了我,要不就完了,也不会有这个孙子了……总之,父母没有任何仇人,没有被谋杀的理由。我也不可能去怀疑这些淳朴善良的农民。他们还告诉我说,我父母失踪时天空中出现了球状闪电。这种事解放前也发生过,有个采莲女也是这么突然失踪的,传说是给龙王爷娶去当夫人了。我当然不会相信这世上真有什么龙王爷,但是,如果想像中的龙王爷是个超维度的外星生物,那又会怎么样?为了我的想入非非,疼爱我的外婆曾领我去看过心理医生,我也接受过催眠治疗。在催眠中我闻到了下雨前的水腥味,我看见了父母焦急的脸和慌慌张张的背影。我还看见了蛇,是一条黑色的毒蛇,古怪地盘成了字母β的形状。我听见他们说,必须马上把它打死,否则石背村就要毁灭了,人类也要毁灭了。他们说着就从屋里走出去了,我趴在窗上看他们离去。这时就下雨了,雷响了,空中出现了一串圆球状的闪电。突然他们就不见了,在雨中,在雷鸣电闪中,他们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看不见了——爸妈失踪的时候我不满周岁,应该说还没有记忆。但我不能不承认生活中有神秘事物的存在,不能不相信茫茫宇宙中有一种超乎自然的力量存在。我——其实也是宁肯相信这种存在的。因为这使我感到,我的父母并没有死,他们还活着。也许,他们正在另一个宇宙注视着我,对我说,好好活下去,要像你的爸爸妈妈一样奉献和爱……” 她突然语塞,两颗晶莹的泪珠在清澈的眼底滚动。石春生叫了一声“童老师!”也说不下去了。也就在这个刹那间,某种灵感如闪电一样划过他的脑际,连呼吸也变得急迫起来:“路校长死……不,他失踪的那一天,也是大雷雨,也有球状闪电。难道路校长他……” 迎着石春生热切的目光,童老师默然。似乎沉吟了片刻,她悄悄背过身子,把脸对着窗外,目光投向那一片迷茫的雨幕:“所以说,温晓云的心情我是很理解的,我希望班上的同学们都能理解她……” 一语未了,她突然吃惊地叫出了声:“温晓云,温晓云!” 石春生也看见了:在窗外,风雨中,正站着淋得像落汤鸡一样的温晓云,那副专注的神情,跟他在偷听童老师和钱教导谈话时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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