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两日一新|儿童文学|原创|外星人
越来越猛烈的阳光在空气里闪动,静得仿佛能听到空气里有丝丝的爆裂声。排山倒海般袭来的静谧把大家弄得心慌意乱——难道被雷摩斯说中,真的有外星人在悄然而来? 还是班头厉害,他像小狗一样抽了抽鼻子:“咦,抽水机怎么停了?” 原来,一直不绝于耳的“突突”的机器声不知道在何时已经消失,难怪四周一片沉寂。 让那些农民停止抽水,只怕比杀头还难。莫非麦田怪圈的魔力使机器坏掉了?王大漠下意识地抬腕看表,因为他想起有一篇文章里说,发生麦田怪圈的地方,会使罗盘转向,钟表停摆,电池自动放电,点火装置失灵……甚至会有火球出现,空气里会有金属的铿锵声,甚至,人的身体里会有一股热流通过,男孩女孩会突然相爱,最后喜结良缘。 如果时间真的在此停顿,那么什么奇迹都可能发生。 可惜,手表走得好好的。 身体里倒像是有股热流,但乐华生已经跟雷摩斯他们走远了。 他赶紧追过去,怪了,一个老农民跪在地上,对着班头等人磕头如捣蒜。 王大漠兴奋不已,一巴掌拍在石春生的背上:“哈,一报还一报,现在该他们拜你了。” “去——”石春生压低了嗓门,一把将他推开,“人家是在拜那个麦田怪圈。” 果然,那老农虽说跪在胡柚树下,但面向东南,遥遥对着那片出现怪圈的麦田,一面拜一面嘴里还念念有词。 王大漠努力分辨了半天,也不知他念的什么。水塘边几个中年农民,正在动手拆掉刚才费了好大劲才安在那儿的水泵。 石春生跑过去问:“喂,机器坏了吗?” 没人理他。石春生从这边跑到那边,追着那些农民问:“为什么不抽水了?” 有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小阿弟,机器倒是好好的,但你有所不知,这个七星窟,传说是通天的,水是神水,不好随便动的。这次大旱,热昏头了,我们跑来抽水,你看,报应就来了……” “这不是报应,”石春生还想开导他,“那个麦田怪圈,不过是一种……自然现象,根本用不着害怕,你们不要这么迷信好不好?” “这可不是迷信,”那人正色道,“七星窟的水就是动不得的。文革的时候,有一对知青夫妻说是不信邪,买了潜水衣下去探险,后来就死了,连尸体也找不到。你们学校的钱教导还来向我们了解过这件事呢。” “钱教导?”石春生微微一愣。 “帮帮忙,钱教导哪会跟他们一般见识!”王大漠冲过来,一脸的不屑,“班头你管那么宽干什么?人家又没选你当村长。” “可是没有水,他们的麦子……啊,我们的麦子!”原来,打道回府的农民抬着机器,又在故伎重演了。石春生痛心疾首,大叫着前去阻止。 王大漠本来就对麦子不感兴趣。星期天回家往肯得基店里一坐,薯条、可乐、香辣鸡翅、汉堡……折合成小麦,要多大一片地啊!换言之,屁颠屁颠跑一天,保护下来的小麦还不够他吃一顿肯得基,犯得着吗?这么下去,帅哥都要变成鸡婆了,想想也恶心。 为了有别于他的鸡婆同学,他任别人跑断腿,我自岿然不动,一只手叉腰,一只手伸出来,弯起食指勾了勾:“华生,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本姑娘洗耳恭听。”乐华生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眼角的余光还在雷摩斯身上流连。 王大漠见扮酷不起作用,干脆跑过来,揪住乐华生的胳膊就跑。 “救命,恐怖分子投人体炸弹了!”乐华生拼命甩开他的手,可是已被拖了有十几米远。她也顾不上回头看了,只好一个劲地揉胳膊:“搞什么搞,你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啊?” 王大漠一点也不窘迫,大嘴“巴嗒”了一下,进攻提前:“哎,你是否感到有一股热流,从身上通过?” “神经病!”乐华生弯弯的嘴角虽然像菱角一样往上翘,但露出的却是冷笑,“我身上有一把鸡皮疙瘩往下掉。” 这个话题无法深入了,王大漠只好另辟蹊径:“听说你要上网,我帮你起了个网名——彗星,怎么样?这个名字很妖吧?” “什么彗星呀,还流星呢!”乐华生只觉得好笑,“谁要你瞎操心?我觉得自己的名字挺好,就是上天我也用真名。” 自以为聪明过人的王大漠一点也不在意乐华生说什么:“彗星经过太阳时,在太阳的光和热的作用下,放射出长长的金黄色和蓝色的光芒,像孔雀开屏一样,把整个黑暗的宇宙都照亮了,简直是美不胜收。你知道吗,哈雷彗星的彗核,其实是个脏雪球,它的的形状,就像一颗花生核……” 王大漠只顾自己卖弄,忘了这一套说辞都是从Discovery上贩来的,更忘了那Discovery的碟片是路校长拿来让大家看的,乐华生当然也看过;而更加更加不该忘了的是——乐华生是妈妈生在花生地里的,小时候大家都叫她“花生”,直到上学读书后才由老师大笔一挥改成了华生。华生的妈妈是从四川来的打工妹,既漂亮又能干,因为自己丈夫腿有残疾,无论务农还是做工都难以胜任,就想方设法在石背镇上开了个书报摊,让丈夫看摊,自己批发进货。没多久,书报摊发展成书店,虽然规模不很大,可一家人从乡下搬到了镇上,生活也富裕了。而王大漠就跟华生住在一条街上,他的父母是从新疆回来的知青,当书商发了财。华生的妈妈常找他们批书,两家走得很近,像“花生”这类纯属内参性的秘事,也只有他知道。可他不知道自己正在犯一个严重的错误——无意中把她拉到了童年时最不堪回首的一幕!她的脸阴沉下来:“懒得理你!” 她转身要走,王大漠赶紧一把拉住她:“告诉你,都是那些‘二百五’,把学校拖垮了,我们凭什么要给他们当垫背?走吧华生,我们走,中午我请你吃肯德基。” 不能不承认这话让她深受打击。跟石春生他们不同,乐华生是付了学费在这里读书的。现在学校前途未卜,如果回家跟妈妈说一声要转学的话,妈妈定会想方设法去办的。可她从未想过要离开这儿。至于理由,也从未问过自己,反正她觉得舍不得离开这儿:“你要走你走好了,我不走。”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走?”王大漠追着问。 “为什么?不为什么!”乐华生突然脸红,转身走开了。 王大漠还在后面喊,她好像没听见一样,走得飞快,心里气得要命:恬不知耻的王大漠,把她的好心情全破坏了。她回到石春生他们跟前,小心地观言察色——当然主要是看雷摩斯的脸色。她真担心王大漠刚才说的那些话被他听见了。 还好,雷摩斯浑然不觉,眉宇间凝滞着深奥莫测的神情:“同学们,今年开春以来,天气干旱,气候反常,这是为什么?” “嘁,这么弱智的问题,也值得故作高深!”王大漠若无其事地回来了。他伸个懒腰,一串顺口溜就吐出来了:“那还不是因为环境污染、温室效应、全球气候变暖、厄尔尼诺现象嘛。” “这只是一般情况,还有特殊情况呢。”雷摩斯说。 “什么特殊情况?”生怕王大漠插嘴,乐华生赶紧追问。 “特殊情况就是——”雷摩斯风度翩翩地举起了一只手。但是忽然间,他又放下了,话锋一转说,“你们听说过七星窟的传说吗?” “好了,我的福尔摩斯,”班头心痛地瞪着那片被踩烂的麦子,“虚无缥缈的传说当不了饭吃,你就不要白白消耗卡路里了。” 可温晓云突然目光一闪:“你的意思是说,麦田怪圈跟七星窟之间有一种神秘的联系?” 真是牛头不对马嘴,神经搭错了,乐华生不无怜悯地想。但她马上发现,雷摩斯的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赞赏来:“是啊,你想七星窟为什么叫七星窟?窟明明是洞穴的意思,为什么水塘会用这个名字?想必水下面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你们没听见村里人说,当年有两名知青为了探索水底的秘密而死了,连尸体也找不到吗?现在村里人那么害怕麦田怪圈,连水也不敢抽了,连麦子干死也不顾了。我看他们怕的不是别的,而是那个怪圈上的图案,那个捂嘴的小绿人!所以七星窟很可能跟外星人有关,说不定……” “说不定是外星人的空间站!”温晓云脱口而出,脸一点点地变得生动而有光彩了。 “完全有这个可能。”雷摩斯大言不惭,“因为七星窟对应的,本来就是天上的北斗七星嘛。” “也许有一天,外星人会从七星窟里出来。”温晓云又说。 乐华生在旁妒火中烧,恨自己平时太小家碧玉,只关心梁咏琪剪了什么发式,f4又有什么新动静,头脑里缺乏脱离现实的胡思乱想,以致失去了一个在雷摩斯面前表现的机会。 尽管如此,咬牙切齿的表情也是不可取的,聪明女孩不如暂且作温柔的淑女状。幸好,王大漠如大侠般横插一杠:“麦田怪圈有什么稀奇,诺查丹玛斯说,恐怖的大王要从天而降。恐怖的大王是什么?很可能就是飞碟呀、核武器呀,还可能就是外星人!外星人好厉害,地球人给他们当试验室里的耗子恐怕还不够格。他要我们地球人死,我们谁也活不了。同学们,世界的末日就要到了,21世纪是人类的科学发展到顶峰,同时也是走向灭亡的世纪。我们……何不潇洒走一回!” 最后一句是唱出来的,高亢激昂加上手舞足蹈,一点也不像末日来临的样子。 只有乐华生心里明白,王大漠又在吹他那个过了气的法国老头儿了。小学五年级,王大漠捧了一本皱巴巴的书来找她,说到1999年,“恐怖的大王”将从天而降,地球要灭亡了。他兜里揣了一千元压岁钱,想跟她到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婚纱摄影店去拍一套照片。那时乐华生不像现在这么臭美,对拍照不感兴趣。她有兴趣的是一种名叫哈根达斯的冰激淋,小镇上没有,听说奇贵。王大漠只好乘火车去省城滨州,为她去买回了哈根达斯。 现在,1999已过去好几年了,地球转得好好的。他还好意思再吹! 但她并没有去揭穿,毕竟,溶化了的哈根达斯,留在心底的,还是有一些暖暖的感动。 别人也都不出声。这使得王大漠很不习惯。如果他说的不是“真理”,也该引起一场反对的暴风雨呀! 石洞花慢慢抬起头来,两只大大的眼睛茫然望着前方:“要是我们自立中学散伙倒闭,那才真是恐怖的大王从天而降了。” “不,”温晓云说,“我们的学校不会倒闭,路校长会有办法的。” 说起路校长,石洞花忧心忡忡:“唉,他怎么还不回来呢?” “哪里会这么快?不是前几天才走的嘛。”乐华生的口气轻松多了。 是的,为了业巳瘫痪的自立中学重新站起来,路校长出去筹集资金了。可是,他去什么地方筹集?以什么方式筹集?这个问题,路校长没对他的学生说,而他的学生们也不会去问。甚至大家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个问题,因为路校长嘛,自然会有办法,要不他怎么能把这样一所学校建起来呢?只有温晓云,心事重重地思来想去,似乎比任何人都担心路校长筹不来资金怎么办?如果自立中学真的再也不能自立了,那她又会向何处去?想像着路校长在校园外面,在低垂的蓝天下,在灼热的阳光中,在蜿蜒不平的小路上,肩负着沉重的使命风风火火的样子,一股亲切的酸楚之感涌上她心头,眼泪也快掉下来了,可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绷着。王大漠不看也知道,她那副高傲的表情,又像面具一样挂在脸上了。他忍不住顶撞她:“哼,路校长有什么办法?难道他是外星人?” 他的话,与其说是恶意,不如说是出于一种习惯,所以谁也没理会。惟有温哓云,恶狠狠地盯着他,并回了恶狠狠的两个字:“就是!” 好像生怕别人不理解,她又说:“路校长就是外星人,他无所不能!” 王大漠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放声大笑:“什么?路校长是外星人?笑……笑死人了。外星人无所不能,还会随心所欲地改变自己的样子,像天神一样变化无穷,路校长他能吗?真……真是笑死人了!” 很奇怪,没有人跟他一起笑。独自笑了一会,不见一点反应,他觉得无趣:“怎么了,你们都丧失理智了?” 不过,从大家望着他的怪怪的不满的目光来看,丧失理智的倒像是他自己。雷摩斯甚至一脸冷傲地扬起了下巴:“从理论上讲,人类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自己的形体——我们已经发明了毫微技术,可以给自己装一个循环肺,或长一对翅膀,这没什么了不起的。” 显然,这家伙为了温晓云而在偷梁换柱,混淆视听。王大漠刚想反驳他,忽听石春生说:“人们早已从火星陨石里发现了有生命的细菌的化石。当年探路者号登临火星时,就发现火星的地表曾是水底,整个火星平原覆盖着浩大的海洋。现在机遇号和勇气号的探测结果也证明,火星上曾是个水世界。呵呵,你们看到过火星南极白冠的照片吗?好壮观哦。南极有三种状态的冰冻水呢。水是生命之源,也许很久很久以前,火星就像我们现在的地球一样充满了喧闹的生命,于是火星陨石把火星生命带到了地球——于是就有了我们。这就是说,我们都可能来自火星,我们是来自火星的外星人!” “哇,我们来自火星,我们都是来自火星的外星人。这感觉真棒,棒极了!”乐华生拍手称快,笑得似风中乱颤的花枝。 王大漠终于愤怒了:“哼,来自火星,还来自花生地呢!你们就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慢慢幻想吧。本少爷我失陪了!” 不过说完这句话,他并没有来一个潇洒的转身,而是望着乐华生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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