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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情书、遗书
作者:竹 林     来源:儿童文学大本营    点击数:

关键词:两日一新|儿童文学|原创|情书|遗书

  那一刻,轻柔的风吹着细细的雨,无声无息。童老师没有打伞,苗条的身影穿过细雨向她的办公室走去,轻盈而富有生气。 
  石春生跟在后面,心里忐忑不安。他既怕前面的影子消失,又怕跑到跟前不知怎么说好。沐浴在细柔的雨中,那个在实验室的夜晚的情景又在眼前复苏,亲切得令人忧伤,温馨得使他落泪。他至今也不明白是怎样的奇迹使他的眼睛复明,但他终身难忘!他相信从此,未来的黑夜无论多么漫长和暗淡,他都会有一双明亮的眼晴。而令他不可思议的是,就在那个晚上,当童老师快乐地与他做试验,为他受伤的眼睛而焦急时,她其实已经知道了路校长献肾的事,但她依然那么镇静而不露声色。 
  “童老师!”石春生已经别无选择,“我们许多同学都觉得路校长的死有很多疑问,您能把您所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们吗?”
  童老师转过脸,望着站在微雨中的这个大男孩,淳朴、憨厚,目光里有一些迷茫。 
  心被牵动了,被这探询的目光,也被这丝丝缕缕的湿润的雨丝。她深深吸了口气:“跟我去办公室吧。”
  濛濛细雨像一层轻纱,覆盖着校园里青青的嫩草、密密的树叶,女贞树浓郁的花香和蔷薇微绽的花蕾,处处散发着朦胧、神祕的气息。 
  在细雨中行走的童老师,也像一个谜,一个美丽的谜。 
  对童老师而言,认识路校长、知道路云天这个名字纯属偶然。 
  三年前的那一天,如果不是因为下雨,如果不是因为在雨中被困在另一座陌生的城市而百无聊赖,如果她没有走上街头随随便便去买那份小报,如果她不曾仔仔细细地将小报上的每一篇文章都读遍…… 
  问题是在所有看似漫不经心的偶然因素背后,命运向她发动了进攻。这进攻是如此的猛烈、准确,把一连串“如果”击得粉碎。她读了那篇报道路云天在石背镇创办自立中学的文章。 
  那时,令她怦然心动的是“石背镇”这个名字。 
  石背镇,那是埋葬了她父母的青春、热血和生命的地方。 
  三十年前,她的爸爸妈妈——两个稚气未脱、高中也没读完的学生,告别繁华的大城市,来到了小小的石背镇。他们的行囊里有凭票供应的绿色军大衣,书,药品和火热的理想。 
  但结局是悲伤的。在一个暴风雨之夜,两人忽然双双失踪了,当地农民传说他们被雷劈死了,也有人说天上“龙取水”,他们乘龙上天了;甚至还有人说他们被外星人掳掠去了——所有这些说法都被当地政府认为带有迷信色彩,因此下令不许传扬。 
  爸爸的根在石背村。可是爸爸的爸爸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这里只有童家的几房远亲。所以未满周岁的童小倩被送到了滨州的外婆家。 
  爸妈留下的唯一遗物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和一本“光明日记”。 
  照片是他们的合影,青春逼人的脸庞闪动着他们那个年代特有的清新圣洁的光辉,一种纯属于精神的献身的光辉。 
  童小倩无数次想像妈妈——那个名叫泓儿的女孩的生活,没有时装和化妆品,没有网络,没有世界杯——衣服上打着补丁,擦五分钱一盒的蛤蜊油,但她依然美丽。 
  爸爸叫童光明,所以,他把自己的日记称作“光明日记”。 
  “光明日记”里有许多豪言壮语,但自从出现了β这个字母以后,空话不见了,内容变得晦涩难懂,似乎光明已被笼上了阴影。 
  那 β 第一次跃然纸上是1975年的一天,这天的日记是这样写的:“真是不可思议,在村西那块快要秀穗的麦田上,一夜之间出现了一个诡异的β !村里没有人认识这个字母,大家都说因为得罪了七星窟下的神灵,老天要降祸于人间了,纷纷前去烧香磕头。大队支书说这是阶级敌人搞破坏,β是那个老地主做出来的。在一番批斗之后老地主低头认罪,承认β是他弄成的。可支书让他再弄一个作为反面教材教育贫下中农时,他拖着一块木板把麦子压得稀烂,却始终弄不出这个希腊字母了。于是罪上加罪,老地主被县里下来的人铐去了。我和泓儿仔细观察过麦田上的β,发现边缘非常整齐,麦茎绝无一点受损的痕迹。这似非人力所为。”
  在以后的日子里,β像条蛇,总是游移在“光明日记”的字里行间。爸爸为冤死在狱中的老地主抱屈,也为那个β而困惑——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也许爸爸和妈妈还会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可偏偏有一天,爸爸被抽调到县委宣传部,在一间废弃的档案室里写“批林批孔”的文章时,无意中看到了一份材料。材料上所附的地图很眼熟,仔细辨认,原来正是自已插队所在的石背村的地图,因为那棺材星形状的七棵树和七星窟的标记太明显了。而更加吸引他注意的是图旁的文字中不时有β出现。他当机立断把这卷材料塞进挎包带回去了。 
  可是这卷材料通篇都是用日文写的,他无法看懂,所以β是什么,依然迷雾重重。 
  为了探求β的秘密,童光明和泓儿一道秘密地学习日文。这在当时是一种冒险行为。果然不久就有了流言,说这一对知青是里通外国的日本特务,公安部门也盯上他们了。 
  日记的最后一页是:“1976年8月7日,托好友从上海购水田袜一双,潜水衣一套,已收到。”
  水田袜是为了插秧用的,童小倩可以理解。可潜水衣派什么用场呢?石背村离海远着呢! 
  似乎一切都跟β有关,包括爸妈莫名其妙地失踪。但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人能告诉童小倩。这也是她心底永远的痛。而正因为如此,她几经转辗,找到了正在石背镇筹建自立中学的路云天。 
  又过了大约一个多月,她约男友峰在一家西餐馆见面。 
  那是他们常去的地方,她和峰都喜欢那儿的安静、优雅和带点法国式的古典浪漫气氛。峰出现的时候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眼晴里射出爱情杀手的光芒:“倩,我已经拟好了寻人启事,再没有你的消息,我就要报警了。”
  她抿着嘴微笑,心里在思忖如何向他宣布自己的一个最新决定。 
  应该说,她的峰是一个很会生活很有品味的男人。她第一次应邀去他家,他就系上围裙给她做了一道菜。这道菜很特别,原料只是一颗比杏仁大不了多少的鸡心,配料却不少:盐水泡开的花椒、葱、姜等等。峰先洒上这些配料腌制鸡心,腌好以后放在铁板上煎。煎得喷香之时童小倩已觉得饥肠漉漉了,可峰却操起一把锋利的刀子将这颗小小的心切成两片——不是毫不相干而是尚有一线相连的两片。峰把这一线相连的两片小心翼翼地穿在钢签上,洒上胡椒粉、芝麻,用黄油再次煎烤。浓郁的香味使童小倩再次食欲大开,可他的程序还没有完。煎烤过的鸡心被峰抹上红红的番茄酱,配上切成齿形的熟鸡蛋和嫩绿的生菜,这时才装盘端到餐桌上——它的名字叫“丘比特之箭”。 
  少女的心被色香味俱佳的“丘比特之箭”射中了。日复一日,她习惯了峰,习惯了他的着装、他的气息,他的温存和体贴,还有他总爱在实际的生活中玩出一些浪漫的小情调。 
  峰像一道清清的溪水,流过她的生活,没有惊涛骇浪,有的只是天长地久的宁静。 
  “我已经看好了一处房子,”峰坐在她的对面,熟练地用银质刀叉对付盘子里的牛排,“两室一厅,面积不算大,但房型很好,环境也不错,虽然距市中心远了点,不过交通还是便利的,以后升值的可能性很大。”
  峰是童小倩大学里的同学,在一个国家机关工作。他工作勤奋,收入不菲,贷款买房结婚,是他们酝酿已久的话题。 
  她知道峰在向她报告这一个月来奔波的战绩,她有点不忍心,但还是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唇,犹豫了一下说:“也许你该把那寻人启事写完;也许我不能和你一起还贷款了。”
  “不是不能而是不必要,”他忽略了她的前面一个也许,快乐地纠正她,“你完全不必为还贷款而操心,你只要做一件事——在三年之内为我生个儿子。”
  她涨红了脸,飞快地又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生个女儿。”他那么自信地把切成小块的肉送进嘴里,一点也不在意她的神色有异。 
  她忽然感到,这种舶来的饮食习惯多么做作,而那烛光、音乐和鲜花营造的气氛也充满了矫饰。她放下刀叉,再次擦了擦嘴:“我决定离开这座城市,到农村去。” 
  “你没有发烧吧?”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肌肤的感触温润、细腻,但她轻轻地推开了他的手。他似乎意识到形势的严峻:“你总不见得要辞职吧?”
  “已经辞了。”她沉着地说。 
  “什么?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他挥舞刀叉气急败坏,修养、风度好像面具一样从脸上掉了下来。 
  餐馆的音箱里送出的歌是“我心永恒”,那首歌仿佛无所不在,随着沉没的坦泰尼克号,永恒地征服了每个角落。 
  “好了,辞职就辞职吧,”突然间他又平静下来,“辞职以后在家专门写作,圆你的作家梦。”
  说着,他体贴地拍拍她的手背:“我晓得你爱好文学,不喜欢机关里琐碎的事务和人际关系,这样也好。只是你要明白,下农村下工矿体验生活,那可是上辈子过时的玩艺了。现在的作家早就不兴这一套了,生活到处都有,好好把自我体验透就行了。”
  “可是我还有自我吗?”她像是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干什么?小时侯,所有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可是我没有。外婆说我的爸爸妈妈死了,我不相信。我觉得他们还活着,在另外一个时空看着我。我要去找他们……”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到自己的父母。曾经有许多次,她想向他诉说这一切,她希望他能牵着自己的手,穿过风雨,穿过雷电,向茫茫大地的尽头走去……可话到嘴边总是咽了回去,因为她知道他会笑自己想入非非。他一向诚实,也很务实。他工作的性质使他擅长逻辑推理,看重实实在在的证据。他不相信所谓科学之外的一切异端,更不会让一些飘渺的梦想来影响自己的生活。 
  果然他对她目瞪口呆。她垂下头去,这时呈现在她眼前的是另一张脸,一张浅黑色的棱角分明的脸;另一双眼晴,一双明亮犀利,盛满阳光与梦幻的眼晴;她还听见了另一个声音,那充满力度和磁性的、令人不容置疑的声音…… 
  其实路云天并未向她发出邀请,他只是向她介绍了自立中学的筹建过程和办学宗旨,然后带她去看了正在基建的校舍。当他们由北向南穿过小河上的拱桥向前走去时,突然听见了一阵唰唰的声音,很轻但是很急遽,她好奇地摸摸头发,发觉被打湿了,抬起头,看见在弯弯小河的南侧,有白云漂浮的碧蓝天空下,挂着一道弯弯的七色彩虹。 
  原来是下雨了。他们冒着急雨飞奔起来。这时,在他们的前方,在路云天指点说即将开辟成校农场的那片生满野草的荒地上,却阳光灿烂。透过水晶一样闪闪发亮的雨帘,只见那绿色的坡地,那逶迤东去的小河,以及小河两岸欣欣向荣的杞柳、菖蒲,仿佛都在轻轻颤动,像一个金碧辉煌的奇异梦境。 
  恍恍惚惚地,她好像看见一对少男少女的身影,在那个梦境里飞翔,转过身去,站在她面前的是路云天。他那深色的、被雨沾湿的西装略显一点土气,但是裹在西装里的身材无懈可击的漂亮和挺拔,领带系得稍紧一些,但蓝色的衣领干净极了。他含笑地望着她,她的心一动,想起了那张年代久远的黑白照片,想起了那张照片上闪现出来的那英气,那清新圣洁纯属精神的光辉。就在这个瞬间,初次见面的路云天跟心底珍藏的照片合而为一了,未来人生的选择,也就在这一刻决定了。 
  她不知道这一切如何向峰说。可峰还在她的耳边喋喋不休:“倩,你放心,我支持你当作家。不过作家是要有人养活的,男作家靠国家养活,女作家靠男人养活。我能养活你……”
  她忍无可忍,扔下一堆擦得油腻腻的餐巾纸,站起来走了。 
  不辞而别离开了峰,她心里并不好受。她也为自己的决择而惊讶。在这个世界级城市里的许多女孩看来,峰是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虽然并不很富有,但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她的一个在证券交易所工作的同学劝她说,峰是原始股,你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抛掉要后悔的。 
  后悔么?不,来到自立中学已经两年多了,在上课、下课,繁忙的教学事务中,在路云天那种异常清亮的目光里,她总是在寻寻觅觅。她要寻找的,当然也包括她父母失踪的秘密。对这件事,钱教导倒是很热心。为了帮助童小倩了解当年的情况,他还把那本珍贵的“光明日记”借去认真读了。但后来就没了下文。童小倩催了几次才把日记讨回来。当然她也怪不得钱教导,当年就扑朔迷离的事,现在物是人非,他一个外来的人,又能发现什么呢? 
  “童老师!”石春生的喊声把童小倩从沉沉的思绪中拉回。她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了。正是晚餐时间,本地的老师都回家了,住校的也去食堂吃饭了,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她让石春生坐,可石春生却坐立不安:“疑问是雷摩斯提出来的,我们也都觉得有道理,路校长献肾以后为什么会得尿毒症?既然这病与献肾有关,为什么不到做手术的医院去治疗?童老师,也许您知道吧?”
  童老师低着头沉吟片刻,然后拉开抽屉取出一只小玻璃瓶,瓶内装满了浑浊的红褐色的液体。 
  “你先看看这个——”童老师说。 
  石春生接过瓶子转来转去,看了一会,又打开盖子嗅了嗅,立刻明白了:“这不是诚信制药厂排出的废液吗?” 
  童老师点点头:“不过,这瓶废液是我在整理路校长的房间时发现的。”
  “路校长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这东西?”石春生惊讶得扬起了眉毛,“是路校长自己收集的呢,还是别人故意放在那里,让他中毒?”
  对石春生而言,苯蒸气中毒的可怕情景记忆犹新。 
  “这很难说,”童老师轻轻叹息了一声,“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为了跟诚信制药厂的污染作斗争,路校长得罪了方方面面的人,比如县环保局、镇领导、厂领导等等。他只是一个人,而他的周围却是一张网,一张无孔不入的权势的网。他想冲破这张网,想把事情告到省里去,斗争就更加激烈和复杂了。”
  石春生一动不动地盯着童老师,生怕漏掉童老师说的每一句话:“有一段时间,钱教导总是吞吞吐吐地对我说,路校长的处境恐怕有危险,让我从旁提醒一下。说实话我开始还挺烦的,觉得钱教导没话找话——他跟路校长一起创业,一起办学,有什么话不能直接去说,而要我来转告呢?后来我发现,钱教导的话倒也不是空穴来风。特别是有一次,我去路校长的办公室谈工作……”
  说到这儿,童老师停顿了一下。这一幕,又历历在目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那天她匆匆忙忙地进去时,路校长正在电脑上打一篇关于诚信制药厂污染情况的调查报告,电脑旁边的电话铃响了,路校长拿起电话,里面传出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路云天,我真想你——”
  她一听尴尬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路校长已经看到了她,从容地做了个手势让她坐下。这时电话里的女声口气一变:“当心你的小命!”
  路校长伸手挂掉电话,对她笑了笑:“真抱歉,这种电话经常有,开始不知是谁打来的,也不能不接。”
  “你认识这个女人吗?”想着电话里那阴森森的声音,她惊魂未定。 
  “不认识,”路校长还是笑微微的,“大概是真正的凶手雇来威胁我的吧。智商不低喔,故意弄个又甜又软的女声来说话,我能不听吗?上过好几回当了。”
  从那时起,她开始担心路校长的安危,对于他的事情也更注意了,可以说时时为他捏着把汗。 
  现在她想了想,觉得石春生虽然是个学生,可比别的孩子年龄大一些,做事也比较稳重,况且同学们已经提出了疑问,还是让他们面对现实比较好。于是她就把路校长曾受到匿名电话威胁的事说了一遍。她还告诉石春生,有人给路校长发来一份电子邮件,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只画了一个骷髅头。 
  说到这儿,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掏出一把钥匙打开桌子中间紧锁着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纸袋子。 
  她把纸袋拿在手里摩挲了一会,终于从里面取出一封信:“石春生,你可以看看。”
  石春生接过一看,信封上遒劲有力的钢笔字非常熟悉,正是路校长的字迹!路校长写给童老师的信,他怎么可以随便看呢?但童小倩朝他肯定地点了下头。 
  他犹豫地从里面抽出信纸,展开来,一行字毫不含糊地跳入他的眼帘——“亲爱的小倩!” 
  可怜的石春生刷地涨红了脸。他放下信纸,抬头望望童老师,好像在征询童老师的意见是否还要看下去。童老师耸耸肩膀,有点生硬但还是不乏潇洒地鼓励他:“看下去,没关系。”
  于是石春生低头读下去—— 
  “你的信我反复读了好几遍 (现在已经能背出来了),每读一遍都令我心潮起伏。 
  “在回答你提出的问题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十多年前,我在部队服兵役的时候,在一次演习中,一种新试制的武器发生了意外。我那时刚入伍不久,缺乏经验,远远地望着,不知如何是好。而另一个新兵比我更危险,他近在咫尺,已被吓迷糊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只有在电影里看见过的情节发生了——我们的连指导员挺身而出,将那个吓傻了的小战士推开了。这么做的结果是,小战士脱险了,他牺牲了。 
  “平时我跟这位指导员的关系很一般,因为他一开口总爱讲政治大道理,大家都有点烦他。然而他以自己的生命,实践了他平时所说的一切,证明他对这种理想,这种信仰的虔诚。 
  “我曾利用休假的机会去指导员的家乡探望他的家属。我看见他幼小的儿子在街头流浪。 
  “我原先的打算是复员后收养这孩子,帮助他读书。后来我又了解到,那里还有许多失学的孩子,他们具有相当高的智商,他们渴望读书,仅仅因为贫困而被拒斥在校门之外。 
  “于是我办了这所自立中学,我把指导员的儿子接到了学校——他就是你班上的雷摩斯。 
  “也许这可以解释我办学的动机。在办学的最初最困难的阶段,为了筹集资金,我找过许多人,包括指导员救过的那个战士,令我愤怒的是他复员后正忙着做自己的生意,似乎把这一切都遗忘了。 
  “现在,自立中学又到了最困难的时刻。其实,污染所断送的并非仅仅是一所学校,而是整个地球上的人类和他们的家园。这样浅显的道理,一到了某些有权人物的手里,就变得不可理喻了。他们只顾贪污受贿、醉生梦死,‘人’这个高贵的称呼他们不配拥有。 
  “有时我真的感到很悲哀。我问过自己,像指导员这样以自己的生命去换了一个平庸的存在,是否值得? 
  “然而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我们确实生活在一个物欲横流的商品社会里,而同时我们面对的还有久远的历史和浩渺的宇宙。古往今来,正是那种超越物质的精神力量像星光一样在漫漫的时间长河中闪烁,我们的生活和未来才变得有希望。从这个意义上说,指导员是值得的。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每个人在他惟一的一次生命过程中,如果所想的仅仅是自己,和自己的利益,那么我们和一般的动物无异。 
  “现在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身上惟一值钱的东西就是我的肾。我把它卖掉,以换取雷摩斯、石春生——几百名学生的未来人生,我想这也是值得的 (对了,我还要提一下温晓云。她是一个既顽强又脆弱的苦孩子,她的经历我不能在这里细说了,但你也要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帮助她走上光明的人生之路)。 
  “当然,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对于你的担心,你的关注,你的支持,我很感激,我把这感激藏在心底最珍贵的地方。对于你说的‘万一’,我是有思想准备的。如果真有万一,自立中学就拜托你了,雷摩斯这些苦孩子就拜托你了 (关于钱教导,我只能说一句,那就是不必对他寄予太多的希望)!小倩,你不是一个平常的女孩子,我相信你的善良、你的理想,你的勇气和精神能战胜一切。 
  “最后,我要请你原谅我没有接受你的劝告,然而我却要求你必须执行我的决定——现在我做的这件事不告诉任何人。 
  “这太蛮横了吧?真没办法,我决定了的事是不能改变的。而我却要改变别人,改变我们周围的现实。可爱的小倩遇到了一个可恨的持强盗逻辑的人,真可怜! 
  “明天一早我就要上手术台了,我的心情是宁静的。你的信在我的枕边为我祝福,而我也在为你祝福,为我们自立中学的未来、为全人类祝福。 
  你可信赖的云 
  2004年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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