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两日一新|儿童文学|原创|福尔摩斯
星期六一早,谁也不注意的时候,雷摩斯就悄悄走了,搭上了开往滨州的头班车。一到滨州他即直奔省笫一人民医院。他下定决心,使出浑身解数也要把接受了路校长肾脏的那个人找出来。不过,上省医院首轮出战他就败下阵来了——任他磨破嘴皮,也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他沮丧地站在繁华的湖滨大道上,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一筹莫展。 这时有两个女孩相互搀扶着向他走来,其中一个还在向他打手势。 原来是个哑女,而另一位则是盲女。看到哑女搀盲女,雷摩斯觉得心变温柔了。特别是那哑女,长着一个酷似温晓云的尖俏的下巴,生动的表情格外可爱,雷摩斯看着她,温柔的心都要发痛了。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只想帮她做点什么。 哑女又对雷摩斯比划了一番,雷摩斯明白了,这两个人是想过马路。他毫不犹豫地上前扶住了盲女,站在人行道上等待前面路口的红灯变绿。 想不到哑女对他笑笑,就在旁边的一根柱子上不知按了一下什么,对面的红灯立刻就绿了。雷摩斯搀着盲女,哑女紧紧挨着雷摩斯,三个人大模大样地往前走,周围的人都在向他们行注目礼 。 帮助人的感觉真好,雷摩斯一边走一边想,大城市到底是文明,只要一按按纽,车辆就让路。又想他这次来可以说是粮草充足(自立中学尚未陷入困境时,他依靠勤工俭学可是狠攒了一笔小钱的),不仅带了回程的车费,还带了两天的饭钱,所以不必太着急。 走到了对面,哑女又对他笑笑,竖起大拇指,兴奋地向他比划了一番,才和盲女一起离去了。 肚子开始唱空城计了。雷摩斯不得不先想一下,怎样以最少的投资来获取最大的回报。 生煎馒头不错,油汪汪香喷喷,可是太贵了。还是去吃面条吧,汤汤水水,一下子就把空城的角角落落都填满了。 不幸就在这时发生,当他一摸口袋时,发现里面那只鼓鼓的钱包不见了。他翻遍所有的口袋,一分钱也掏不出来了。他想来想去,觉得那个哑女最可疑。哑女的眼睛又不瞎,穿马路时跟自己挨那么紧,完全没这个必要嘛。可当时自己还把她当成了温晓云,感觉无比幸福呢。 想到哑女对他笑得那么开心,还竖着拇指赞扬他,莫不是她偷了他的钱还在笑话他? 老天,他不仅倒霉而且丢人——“福尔摩斯”竟遭到了小偷的暗算! 说起来也奇怪,从早上出来到现在,滴水未沾也一直精神抖擞。可一丢了钱,人就像张餐巾纸一样瘫下去了。 这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了,熙熙攘攘的湖滨大道上,如诗如画的湖光山色中,站着一个失魂落魄的男孩。 早知如此,一下火车就买上一大堆生煎馒头,把肚皮先吃饱。 说什么也没用了。更要命的是没钱买回去的车票。而出来的时候,老师、同学都不知道,如果星期一上课时还赶不回去,班级里就要掀起轩然大波了。 落到这个地步,面子问题已经不重要了。他决定给童老师打电话求援。 于是他恳求路边小店里的老爷爷老奶奶,能不能让他不花钱打个电话。可这些老人把电话机看得比亲孙子还牢,没钱谁也休想染指。后来他干脆心一横,推进了一扇装璜考究的大门。 怪了,站在两侧的礼仪小姐,对每一个进去的人都笑眯眯地鞠躬,把“欢迎光临”说得甜甜蜜蜜,可一见雷摩斯,背就直了,眼神也歪了:“出去出去!” 敢情人家把他当作了要饭的乞丐。 乞丐他不是没当过,要不,重操“旧业”,向过往的行人讨一元钱打电话? 过往的行人川流不息,可他怎么也张不开这个口。 好不容易瞄准了一位大妈,看那慈眉善眼的样子想必好说话。他把肚子里的那套词翻来覆去背了一遍,他想他还要告诉大妈,回到学校就会把钱还给她。 “哼,又丢钱了是不是?你们这种人,就想不劳而获,骗人钱财。你再敢缠着我,我要叫警察了!”雷摩斯惊得嘴也合不拢了。老天,这位大妈莫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话还没说出口就晓得他要借钱? 扭头一望,只见一个妇女抱着个瞎眼的孩子在乞讨。 原来那大妈训斥的不是自己。可这也使他无比屈辱,最后的一点点勇气消失了,他低下头,匆匆走开,沿着繁华的湖滨大道朝前走去,一家接一家的麦当劳、肯德基、专卖店……连风都是香香的。 这样漫无目的地不知走了多久,他无意中抬起头来,被一座高高的大门上一行雄浑而气势不凡的大字吸引住了:“滨州市一中”。 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伸头朝里面窥视,只见一幢半新不旧的欧式建筑隐现在绿叶扶疏的花园里,竟是说不出的典雅和幽静。他惊得乍舌,觉得这根本不像学校,而像……他说不出像什么,因为他直觉地感到这里面很深,似乎藏着深深的历史,深深的文化。这样的学校对他而言是另一个世界。 “喂,小孩,里面不能进去!”传达室的老头很凶。 凶,他是不怕的。他一眼就瞥见,一台乳白色的电话机,好可爱地趴在透明的玻璃窗里面。 “老伯伯,我想借用一下电话可以吗?”雷摩斯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柔和而有礼貌。 “不行,学校的电话不对外。”铁板一张脸,没有一丝通融的余地。 “可我也是学生嘛,”雷摩斯可不是那么好打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给老师打电话,能不能帮帮忙?” “学生?你敢说你是这里的学生?”那两道目光是绝对的锐利。 “当然……不是,”雷摩斯忙说,“可我是自立中学的学生。我读书的那所中学叫自立中学——自立中学,你知道吗?” 一向干练的雷摩斯变得这样罗嗦,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自立中学”这几个字确实让他自豪并自信起来了。 可对方竟茫然地摇了摇头:“什么自立中学?没听说过。” “哦,自立中学在石背村,听说过石背村吗?”雷摩斯还在那里解释,忽听那家伙“哼”了一声:“石背村?知道知道,是个兔子也不拉屎的地方,那里也有中学?……嘿嘿,嘿嘿!” 这笑声比刚才那个女人的骂声还要刺激雷摩斯。他全身的血一下子都冲到头上来了,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拔出拳头来揍人,可想想还要用人家的电话,硬把一口恶气憋在肚子里,眼里都溅出泪花了。 “你真的是从石背村来的吗?”雷摩斯一转身,只见一个足足高了他一头的帅气的男生正好奇地望着他。 “就是在石背镇的石背村吗?我知道那儿有一所民办中学……”帅哥还要继续说下去,雷摩斯的怒火已找到了发泄的渠道,他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民办中学怎么啦?民办中学比你们好,民办中学比你们强!我们学校对有困难的学生,连吃住都肯管,哪像你们,狗眼看人低,人情比纸薄,举手之劳的忙也不肯帮,连个电话都不给打!什么滨州一中,我看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雷摩斯突然顿住了,因为帅哥不生气。 他不仅不生气,唇边还漾起一线微笑,好像很欣赏雷摩斯似的。 这么一来,雷摩斯反而没方向了。 帅哥则洒脱地甩甩头发:“同学,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走吧!” 一声“同学”叫得雷摩斯心里好温暖,可他还是摸不清对方的心思,就僵在那里不动。 “你不是要打电话吗?给!”帅哥大方地掏出手机,塞给雷摩斯。 雷摩斯捏着手机愣住了。阳光,那么灿烂的阳光从空中洒下来。浴在阳光里的大哥哥显得更阳光,络绎不绝地从校园里涌出来的男生女生也是那么阳光。恍恍惚惚地,雷摩斯好像走进了一部日本青春剧。那些女生的校服好漂亮,不过要是温晓云也这么穿戴起来,肯定比她们中间的任何一位都好看……突然他意识到自己的走神,忙掩饰:“今天周末,你们还上课?” “过去是要上课的,”帅哥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现在抓素质教育,不敢这么虐待我们了。今天我们高二年级篮球比赛,这些女生都是去当拉拉队的。” “唉,”雷摩斯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我们倒想有人来虐待。” 同时他又忍不住频频回首,因为他很想知道篮球场在哪里,比赛在哪里进行。 “你看到的这幢楼是我们学校的老大楼,”帅哥眯着眼也看穿了他的心思,耐心地指点道,“老大楼的后面还有一座新的现代化教学大楼。在老大楼和新大楼之间有一个露天操场,站在这里看不到,要穿过老大楼才能看见。不过真正的体育馆在地下,利用过去的防空洞改建的,是全封闭式的,非常漂亮,全市中学生篮球联赛总是在那里举行。” 雷摩斯自以为见多识广,可也没想到一所中学会“豪华”到这样的地步。听这位帅哥的口气,雷摩斯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是爱死了自己的学校的,其实不然,人家是烦死了的。不过他对来自自立中学的小弟弟这样耐心,倒是蛮奇怪。如果雷摩斯提出要参观他的学校,他肯定会当向导。雷摩斯倒不是没这份愿望,但他须臾不敢忘掉自己的处境,再说也不能让人小看了自己,于是脸上就显出了淡淡的表情。低下头去,他开始专注地、矜持地拨电话。 拨了好几遍,电话始终不通,雷摩斯有点发急,帅哥潇洒地耸耸肩:“这里太吵闹了,信号不好。我带你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打。” 他带雷摩斯进了附近的一家小吃店。 店里人声嘈杂,挤满了食客。帅哥好不容易找了一个位子,两个人面对面坐下。雷摩斯想说这里可不“安静”,可人家早已把手机塞到书包里去了。 雷摩斯的眼睛一个劲眨,想提醒他,又不好意思。 “真对不起,带你到这种地方来。”帅哥颇有歉意地说,“因为我最近的财政状况不好,有点那个……紧张。” 话是这么说,可他却把一张十元“大钞”拍在桌上:“两碗阳春面,外加两只荷包蛋。” 原来帅哥要请客呀! 这样,打电话的迫切性就减弱了几分。 “我叫王东,你呢?”帅哥明澈的眼睛里透出暖暖的笑意。 “雷摩斯。”声音有点弱,那股高傲劲不知哪里去了。 “老爸喜欢福尔摩斯?”王东的脑筋急转弯够快。 雷摩斯想说我就是福尔摩斯,可一想今天遭遇小偷的事,就迟疑了一下傻傻地笑了。 “说说,出来有何贵干?”王东想到自己大老远跑到七星窟去,可住在七星窟那边的人又辛辛苦苦跑出来,就好像“围城”一样。 “这个么,”雷摩斯想装傻竟脱口而出, “我是为了我们学校的一桩重大的案件而来的。” “果然是福尔摩斯!”王东惊呼,“快说是什么案件?” 雷摩斯蓦地一惊,怎么可以把路校长的事随便说出来呢? 他把已经冲到喉咙口的话硬劲咽下去:“我只能告诉你,我领导了一个代号SEVEN STAR 的侦破小组。” “啊!”王东又是一声惊呼,也不再追问什么案子了:“告诉你,我也成立了一个代号为SEVEN STAR 的秘密组织。” 原来,自上次从七星窟回来以后,他就被家里严密监控起来了,连口袋里的零花钱也有了限制。不过那次奇遇实在太精彩,他竟以此经历俘获了几名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悄悄成立了一个宇宙探秘小组,代号“七星”,跟雷摩斯在自立中学领导的那个侦破小组的名称不谋而合。但此七星比彼七星的生存状态更为辛苦,因为一切活动都只能在地下进行,公开谈论想也不要想。 “你们为什么要叫七星?”雷摩斯以攻为守。 “你呢?”王东狡黠地反问。 “因为——”两人对视了片刻,彼此的目光里,都有一颗亮亮的星在闪。 不约而同地,两颗星点燃了,交融了;两只手伸出来,响亮地对击:“七星窟!” 好像一个暗号,对上了。王东尤其兴奋:“不瞒你说,我一个人悄悄去七星窟考察过,我觉得那儿特别神秘。我们宇宙探秘小组的活动,就打算从七星窟开始。所以我很想知道有关七星窟的一切,比如,它的历史,它的传说……” “算你运气!”雷摩斯神气地打断了他,“我福尔摩斯无所不知。” 趁阳春面还没端上来的时候,饥肠辘辘的雷摩斯给王东讲了一个流传在石背村的故事,讲得唾沫横飞——
很久很久以前,石背镇还没有钟。没有钟的石背镇当然有时间——那时间是以日出日落、月圆月缺,以及星星在夜空的缓缓移动来测量的。 人们漠视时间的流逝,瞌睡醒来,鸡仍在门口悠闲地觅食,蜗牛还没爬到草茎的顶端。只有当怀抱里的婴儿露出熟悉的笑容时,人们才蓦然一惊:“啊,这孩子多么像他死去的爷爷!” 这也是计算时间的一种方式。 当人们对这样的生活心满意足之时,有一个孩子却觉得家里房子太矮、太小、太闷。他想出去看看太阳住在什么地方。他相信太阳的家一定金碧辉煌。 在白昼漫长的午后,乘大人靠在竹榻上打盹,孩子悄悄溜出家门。 他出了村子,过了一条小河,又翻过一座低矮的土坡,这时一座大山挡住了他的去路。 大山正是每日里太阳落下去的地方,他想太阳也许就住在山的那边吧! 孩子走进大山,看见有两个白胡子老头儿坐在一棵大松树下对奕。 孩子上前问:“老爷爷,太阳的家离这里还有多远?” 两个老头儿——一个手执白子,一个手执黑子,一起转过脸来,微微惊讶地打量着站在面前的这个小小的孩子。 “是不是很远?”孩子有点着急。 “呵呵,不远不远,从这里过去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吧。”执白子和执黑子的同声答道。 孩子一听这么近,觉得时间还早,就站在旁边看老爷爷下棋。 等老爷爷下完一盘棋,孩子觉得肚子饿了。肚子一饿,家里的白米饭就比太阳的家更加诱惑他了。他决定先回自己的家,而太阳的家呢,明天再去找。 他沿着来时的那条路下山,可是他怎么也找不到曾经翻过的土坡和河上的小桥了。 河流已经改道,家也不复存在了。许多好奇的面孔打量着他,像是打量一个怪物。 时间,已经过去一千年了。 这个被时间抛到未来的孩子,孤孤单单,没人理会。他想找回属于自己的时间,但是不知道怎么做。也许,只有那两位在山里下棋的老爷爷能帮助他吧。 他决定到山里找老爷爷,又担心回来以后再迷路,就在一片荒地上种了七棵银杏树作为标记。 现在,石背村人烟稠密,寸土寸金,却荒芜着方圆好几平方公里的一片坡地。这片坡地似乎只有薄薄的一层土,下面都是坚硬的岩石,只生灌木不长大树——这就是石背村里的“石背”。 但不可思议的是,这里每隔一段距离,就突兀地矗立起一棵粗大的银杏树,数一数,有七棵。没有人说得出这些树的年龄,但人人都知道,它们的排列是“棺材星”的形状。 “棺材星”是本地人对北斗星的俗称。在他们看来,那个长柄勺的勺子部分状如一个长方形的棺材,而后面组成长柄的三颗星呢,则是三个送葬的人。细细观察,荒地上那七棵银杏树的排列,虽然疏疏落落不甚规则,但若认真绘制一幅平面图,将它们标出来,确实像一口“棺材”,后面再跟上三个送葬的“人”,跟天上的北斗星的排列一模一样,并且遥遥相对。 那个寻找时间的孩子种下的七棵树,以神奇的力量,让根须穿透坚硬的岩石,年复一年蓬蓬勃勃地成长着。 相传七棵树在地下也会抽枝发芽,展开另一番天地。 那个天地里住着仙人。 对仙人而言,没有日出日落。我们熟悉的天体,无法测量他们的时间。他们也许今天刚刚出门,但昨天己经回家了。当然他们也无须养鸡,把鸡屁股当作银行,抠出鸡蛋换钱去买盐打酱油。他们只要靠某种气体里的一些原子成分就可以长生不老了。
“也许,七星窟里真有另外一种时间流。”王东忍不住喃喃自语。 “这对石背村的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不知不觉间,雷摩斯那种指点迷津的派头又摆出来了,“尽管人人羡慕神仙好,可谁也不想冒险钻到石背下面去成仙是不是?所以这‘石背’是石背村人永远的禁忌。前几年,我们校长到石背村来办学的时候,据说村委会大笔一挥,就把那块‘石背’划给了自立中学。如果校长以那种虚无缥缈的传说来拒绝这片土地岂不是太傻了吗?这里虽然乔木不多,可那七棵古老的银杏树很茂盛,特别是位于勺子柄上的那一棵更加郁郁葱葱,树旁竟还有一口幽深的水塘。别处的河流发黑发臭了,这口池塘里的水还是清澈甘甜、永远满荡荡的。农民称它为七星窟。有一天,我们校长在七星窟旁边坐了很久,好像修道的释迦牟尼那样有了顿悟。他站起来,立即请民工到另外的六棵树附近去挖,结果一下子又挖出了六口水塘。当然,那六口水塘都比较小,有的只能算口井。后来,我们从外面挑土来把山坡间的平地加厚垫高,‘石背’就变成了校农场,这里的麦子总是长得绿油油的……” 说到这儿,雷摩斯的心开始发痛,因为想到了路校长,想到了自立中学现在面临的困境,他觉得坐在这里陪一位公子哥儿无休止地吹牛太奢侈了,还是要赶紧设法跟童老师联系上,摆脱目前的窘境。 “你的手机呢?我先打个电话好不好?”他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 “不急不急,这里这么闹,吃完面再打嘛。”王东谈兴正浓,一动也懒得动。 “再过一会,如果办公室里没人,我就找不到童老师了。”雷摩斯一咬牙,干脆实话实说,“我今天碰到了小偷,Money被窃,回不去了,只好向童老师求救。” 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在雷摩斯是天大的事,王东根本没往心里去,还莫名其妙地问:“咦,你们老师姓童?你们老师是男的还是女的?” 虽然这个问题很无聊,可为着礼貌,雷摩斯还是懒懒地应了一声:“女的!” “那……”王东突然激动起来,“你们的童老师——她年轻吗?她好看吗?是不是有点像《魔女的条件》里的未知老师?” 雷摩斯根本没看过什么《魔女的条件》,却面不改色出言不逊:“让未知老师给我们童老师提鞋子吧!童老师的美不是用语言可以形容的。她非常有气质,有品位,跟当地人完全不一样。她还写得一手好文章。她的作品经常在报刊上发表,还出过书呢。所以我们童老师也可以说是一位女作家。” 虽然吹了点牛,可也不至于把王东唬成这个样子吧!看他,紧张得像傻掉了似的:“你们童老师是从滨州去的吧?” “是啊,”雷摩斯很自豪,“她是放弃了在滨州优越的工作条件,自愿到我们这所学校来的。” “童老师叫童小倩吧?”王东出其不意地问。 这下轮到雷摩斯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王东不睬他,却刷地掏出了手机。雷摩斯正要伸手,可王东自己拿着它飞快地按了几个键,然后就开始忘形地吼起来:“喂,表哥吗?你听着,马上来见我!什么?要办案子?你的案子哪有我这个案子重要?我以福尔摩斯的名义命令你……没空?你的那个有方向了你也没空?” 王东站起来,走到门口去讲。 阳春面倒是来了,尽管姗姗来迟可也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雷摩斯已饿得前胸贴在后背上了,为着一份体面他只好端坐不动。 随着一声“Ok”,王东收线。 雷摩斯眼巴巴瞪着桌上的两碗面,期盼王东快快举筷相邀。 可王东拉起雷摩斯就往外跑,那么大的两只碗在他的眼睛里变成了空气哎! “阳春面已经来了。” 雷摩斯不得不屈尊提醒他。 “现在谁还吃这个?”王东不屑一顾。 雷摩斯不甘心地频频回首,阳春面上的荷包蛋煎得金黄透亮,好像凡高的向日葵。 “别看了!”王东说,“我请你吃比萨,吃明虾,吃七分熟的牛排和法式烙蜗牛……” “不要是请我看画展吧?”雷摩斯心存疑惑。 “谁跟你玩幽默?”王东尽量屏住笑,“告诉你,买单的人来啦!” “欢迎光临!”现在也有打扮得像小公主一样的漂亮女孩向雷摩斯鞠躬了。王东带他走进了一家名字叫“青鸟”的西餐厅,并且熟门熟路地在左侧一张靠窗的桌前坐下。 这里非常安静,空中流淌着低低的音乐。侍者端来两杯浮着冰块的水。王东兴奋地举起杯子,“为了我表哥即将获得新生,Cheers!” 雷摩斯对叮当作响的冰水实在不感兴趣,所以只是象征性地跟王东碰了碰杯子:“你表哥何许人?” “默特探员!” 王东神神秘秘地加重了语气。 “什么?”雷摩斯听不懂了。 “默特,《X档案》里的男主角,现代版的福尔摩斯。”王东很有耐心地解释。 雷摩斯心想什么时候一定要把这鬼《X档案》弄来好好看看。 “不过他实在算不得真正的默特。虽然他喜欢以默特自居,留默特的发式,穿默特式的风衣,可他缺乏默特的激情、梦幻和想象,否则也不会让自己的女朋友跑掉了……”见王东的话突然停住,雷摩斯忘掉自卑,马上福尔摩斯起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老实告诉你吧,你的童老师是我表哥的女朋友。”王东终于摊牌。 “可我们童老师好像没有男朋友嘛。”雷摩斯故意装傻。 “前任女友,”王东朝他瞪了一眼,“当然,说前任也不确切,因为我表哥心里只有她一个。两年前不知什么原因,他们闹了点矛盾,她一气之下就走了,离开了滨州市。以后再无消息。我表哥到处找不到她,差一点像屈原那样跳到西湖里去。” “屈原跳的是汨罗江耶!”雷摩斯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不管他往哪里跳,反正,他现在有救了。”王东大大地喝了一口冰水,好爽! “也许童老师不喜欢他呢。”雷摩斯在心里替童老师拿架子,不喝冰水也很爽。 “不会的,”王东一相情愿地乐观着,“你不是说童老师没有男朋友吗?这就说明,童老师心里始终只有我表哥。你放心,我表哥的花功一级,只要有了方向,就不愁……啊,表哥!” 一个中等身材,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简直像一阵旋风,居然谁也没察觉。 “表哥,这是童小倩的学生雷摩斯。”王东赶紧介绍。 “我叫石峰。”叱咤风云的表哥显出了很平易的一面。 他坐下来,连菜单也不看,就向侍者报出了一连串菜名。王东对雷摩斯咬耳朵:“都是他请你们老师吃过的好菜喔。” 满桌佳肴上来时,石峰什么也不吃,只要了一杯咖啡慢慢喝。他真的很忧郁哎! 像狗儿一样扑在食物上的雷摩斯觉得这位表哥好有风度。等到肚皮撑得溜园时,他已把童老师的情报出卖得差不多了。可奇怪的是表哥并不开心,反而一个劲地向他打听关于自立中学的地理环境,连七星窟都问到了。王东看不过:“表哥你就不要犹抱琵琶半遮面了,七星窟那个地方我去过,容我回去以后再向您禀告。现在赶紧把童小倩的电话号码输到你的手机里去吧。” 表哥还是不动声色,任由王东夺过他的手机去折腾。 看着这一幕,雷摩斯心里充满感动,竟忍不住说起了路校长,说起了这次出来的目的。他正说得心酸之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响起了:“我有一个亲戚是省人民医院的外科主任,我让他了解一下就晓得了。等弄清楚以后我打电话告诉你的……童老师好了。” 表哥正亲切地看着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尽管有点不人道,可雷摩斯还是继续死缠,结果逼得表哥当场打电话搞定——原来接受路校长肾脏的那个人名字叫王明法,今年28岁,是诚信化学总公司党委书记王国庆的儿子。 雷摩斯嘴里打着饱嗝,怀里揣着确凿的情报,被表哥和王东送到了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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