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两日一新|儿童文学|科幻|原创|
在操场的西面——原先废弃的养兔场上,“自立中学化工厂”现在建立起来了,每到晚上,远远望去,灯火通明。 说是化工厂,其实不过是用油毛毡搭了个大棚,用砖头砌了一只老虎灶,灶上架着两口大铁锅,如此而已。不过前面那一排十只大缸,倒很是壮观。这些缸称“三石头”,是附近村民们弃之不用了的老家什,同学们一家家去讨了来的。他们把缸埋在土里,缸沿露出地面一尺多高。从制药厂运来的废液就倒在里面,一只能装五百多斤呢。 运废液是件又苦又累的活。虽然经童老师一再交涉,诚信制药厂领导同意不再把废液直接排入河里,而是用旧柴油桶装了起来。可他们就是不肯派人派车送过来。童老师生气地说:“为了作治理这些废液的试验,我们有同学差点熏瞎了眼晴。现在好不容易试验成功了,让你们派车送一下也不肯,真是岂有此理!” 那厂长居高临下,望着这个比自己女儿还年轻的童老师,两手一摊说:“老师,话可不能这样讲,我们向河里排放废液,是经过县环保局批准的。我们有排污达标的检验证明。现在你们要利用我们的废液为自己的学校创收,我们答应提供原料已经够意思了——把废液一桶桶装起来已经增加了我们许多工作量,还要叫我们送到学校,太过分了吧?” 童老师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那边又丢下话:“我们这里场地有限,不可能让装了废液的柴油桶无休止地堆下去。如果你们不及时拉走,我们只好仍将废液直接排放河里了。” 这简直是无赖的威胁。望着那张官气十足的可恶的脸,童老师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好在石春生在跟前,他咬咬牙齿说:“童老师,这件事交给我好了。我找几个力气大的男生,借几辆黄鱼车,把这些废液统统拉回去。” 现在,十只大缸都装得满满的了。石洞花蹶着屁股,拿了一把长柄勺子,非常起劲地滗那一层浮在废液表面上的黑色油状物,这就是苯。 舀净了苯以后的红褐色液体就是醋酸了。乐华生和温晓云等几个女生正朝醋酸里加纯碱,一面加一面用棍子搅,使它们产生中和反应。 王大漠也溜溜达达地来了,挤在乐华生旁边说要帮她一起搅。乐华生不高兴地推开他:“谁要你在这里瞎起劲,我们都是一人负责一口缸。” 王大漠怏怏地朝乐华生旁边的那口缸走去,没到跟前就夸张地捂着鼻子叫起来:“哟,真酸,酸死人了!” “这算什么,”乐华生在一边笑,“比你身上的PH值高多了!” “你……”王大漠在喉咙里咕了一声,不敢发作,就撂下了手里的棍子转身想走。 乐华生笑眯眯地走过去,弯腰拣起棍子交到他手里:“一个男子汉这么游手好闲像什么样子?不要怕,醋能让人长寿的。你看看温晓云。” 确实,平时看似娇弱的温晓云,挽起袖子露出瘦伶伶的胳膊,奋力地在缸里搅着,不管别人说什么,她头也不抬,满面是汗也顾不上擦一下。乐华生像不认识似的打量着她,心里真的好感动。王大漠本来是要讨好乐华生的,可是乐华生却拿他跟温晓云相提并论,心中的火气就冒出来了——当然不是对乐华生而是对温晓云。他转过脸去,给了温晓云一个白眼:“神经兮兮!” 虽然是轻轻的一声嘀咕,也足以让全神贯注工作着的温晓云听得明白。她抬起头来,从黑沉沉的睫毛下投射出灼灼逼人的目光。大家以为她要发作,可她只是以平时惯有的动作迅速地瞥了王大漠一眼,就垂下眼皮,继续埋头搅动那缸里正在起反应的液体。 石洞花虽然不那么敏锐,可也发觉温晓云受到了伤害。她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王大漠,你不要欺人太甚!” “谁欺人太甚?你们说我欺负谁了?”王大漠两手一摊,作出了一副无辜的样子。 “好了,王大漠,我们都很忙,没功夫跟你磨嘴皮。”石洞花不想在“神经”的问题上再触动温晓云敏感的心弦,就息事宁人地挥了挥手里的长柄勺说。可是这一来,差点把黑油油的苯溅到王大漠身上。 王大漠赶紧逃开,嘴里仍嘟嘟囔囔地说:“神气什么呀,整个儿的一个手工作坊。都什么时代了,人家外国的科学家连夸克都能造出来了,我们还操着木棍子在缸里搅, 像搅猪食一样。” 王大漠的话没说完,伶俐的乐华生就晓得他要触犯众怒了:什么“猪食”不“猪食”的,这里好些农村来的同学肯定不爱听,当然也包括在花生地里出生的她。 也许是为了反击,也许是出于她自已也不太明确的对王大漠的善意的保护,乐华生急急地打断了他:“王大漠,我要告诉你,尽管我们谁也不指望你的嘴里能吐出象牙来,可是作为人的忠实伙伴,你感兴趣的东西也应该有点档次,比如肉骨头什么的……” “哗”的一声,大伙儿都笑了。恼恨的火药味被笑声刮跑,空气里飘洒着快乐的分子,连阴沉着脸的温晓云也忍不住展颜一笑。而王大漠呢,明知她骂自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却不但不生气,反而傻呵呵地跟着一起乐,好像大家笑的是别人。乐华生乘机又说:“你快过去负责那边的一口缸,要是不想干的话,赶快回去睡大觉,别在这里碍事!” “谁说我不干?”王大漠乐颠颠地跑了过去,“这么搅……这还不会么?” “记住,每缸废液要加20斤纯碱。”乐华生大声吩咐。 “知道啦!”王大漠快活地答应,“你们看我的——我来创造一个奇迹,一个速度的奇迹!”说着他把20斤纯碱一下子倒进了缸里。 谁也没把王大漠的话当回事。可是突然间,王大漠面前的那口缸里发出了咕咚咕咚的巨大响声,一连串气泡夹着液体向上蹿出来——如果缸有足够大的话,那么就可以用翻江倒海来形容了。王大漠吓得倒退了好几步:“不得了,火山爆发了!” 正在一旁烧火的石春生看见这情景,晓得不好了,赶紧跑过去,瞅着那卟卟四溅的泡沫问:“大漠你加了多少纯碱?” “不是说20斤嘛,”王大漠慌忙回答,“我全加进去了。” “谁让你一下子加这么多?”石春生拾起他刚才情急中扔掉的棍子,“你应该一点点慢慢加,慢慢搅。” 王大漠惊魂未定,站得远远的,嘴里叽哩咕噜地说:“真烦人,搅个‘猪食’,还要一点点慢慢来。” 他以为没人听见,偏偏班头耳朵灵,板着脸咬牙切齿地说:“别说人吃饭,就是猪吃食,也得一口一口来,你蠢得连猪也不如是不是?” “是——呀!”石洞花兴高采烈地拉长了声音回应。 王大漠脸上挂不住了。真的,若是乐华生,什么都好说,可是石春生和石洞花,凭什么来嘲笑他?他真想扬长而去,可是一想平时乐华生总爱围着雷摩斯转,今天好不容易雷摩斯不在,还是忍耐一下,好好表现一番吧。 他东张张,西望望,就朝放在场地中央的那台唯一的“机械设备”走去:“嘿,我来帮你们开机器。” 石春生发现王大漠的意图,赶紧大叫:“别动那个离心机!” 真见鬼,这也不对那也不能动,简直成了给鲁四老爷当佣人的祥林嫂了!当然王大漠可不愿当祥林嫂,他故意把下巴扬得高高的,轻蔑地说:“什么离心机呀,像真的一样,不就是从坏掉的洗衣机里拆下来的脱水机吗!” 他一边说一边就上前动起手来。石洞花见他瞎折腾,心痛得要命。只有她知道,石春生怎样像觅宝一样觅到了一台别人弃置不用的坏洗衣机,又怎样拆了装,装了拆,终于把里面尚可利用的部件改制成这台离心机。石春生的努力使他们这所化工厂的建设几乎没花什么钱。不过,这离心机的效果怎样,是否能如愿以偿地将醋酸钠脱水,制成白色结晶状的成品,要到最后一道工序时才可见分晓。而现在石春生正在给中和反应后生成的醋酸钠溶液加热浓缩,他要等到水份蒸发,溶液的浓度达到婆氏密度表1.23时,才能将溶液冷却结晶,然后再将晶体放到那台宝贝机器里脱水。这一切他当然要亲自掌握,尤其不想让王大漠来染指。 可王大漠一意孤行,根本不睬石春生的警告。他把离心机开得轰轰响,还让石春生从锅里舀些醋酸钠溶液给他。石春生说:“还没冷却结晶呢,我怎么给你?快把它关掉,弄坏了可就不好玩了!” “一个铁家伙,又不是豆腐做的,哪能转几下就坏了?”王大漠不以为然,“真的转坏了,也只是说明你造的机器本来有毛病,怪不得我。” “王大漠你敢把离心机废了,我就、就……”不知什么时候,石洞花气呼呼地出现在他跟前。 “你就怎么样?”王大漠一点也不在乎。 石洞花又气又急,终于狠狠地说:“我就废了你!”。 王大漠倒不着急:“哼,你来嘛,有种的你来废我嘛,废了大不了去做太监!” 老实巴交的石洞花倒被憋出了一个大红脸。 “来人哪,将这个无赖拉到蚕室去执行宫刑!”突然一声怒吼,真可谓地动山摇——石洞花的狗哥哥杀出来了。 “喳。”边上的两个男生立刻上去,将王大漠的两手反抓到背后,就要拖走。 王大漠连忙讨饶:“别,别,陛下饶命,小的愿意赔偿。” “你拿什么赔偿?”两个押他的男生问。 王大漠又神气起来:“拿什么赔?大不了让我老爸出钱买台新的洗衣机赔你们还不行吗?” 王大漠说完这句话,突然发现周围安静下来了。 抓住他的两个男生也放了手。他心里很是得意。可是再一看,不对,从熊熊燃烧的炉火后面,从酸气逼人的大缸周围,投向他的目光都是恨恨的、带有敌意的。他有些不知所措,想与别人搭讪说点什么,却是没人理他。他反而老实了,乞怜地走到乐华生跟前,一时竟不晓得如何打理自已脸上的表情。如果这时他有一条尾巴,倒是很愿意向她摇几下的。偏偏他没有这么一条尾巴。这真是人类的一大缺陷。 乐华生那双弯弯的月芽状的眼睛里,此刻终于喷出了愤怒的火焰:“钱、钱……你以为什么都能用钱买吗?良心、道德、精神……能花钱买到吗?晓得你家里有钱,有钱你可以上别处去花,贵族学校有的是,一年好几万——你去,你去呀!” 乐华生的一番话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共鸣,特别是石洞花,觉得真过瘾:“王大漠,你呆在我们这里干什么?条件又差,还要闻酸味,多苦哇!” “王大漠,在贵族学校里可以当少爷,什么都不用干,还有人专门伺候你呢。”又有人故意说。 这会儿石春生不慌不忙地烧着火,听任大家七嘴八舌地攻击王大漠,他非但不阻止,还一脸受用的样子。 王大漠终于又恼羞成怒:“你——你们以为我不能上贵族学校?告诉你们,我这就去!我——我可是受够了,一分钟也不想在这儿呆了!” 他说完扭头就往外走,当然,走了几步他没忘记回头看看乐华生。这时他看见乐华生一脸生动的笑,那么甜那么活泼,好像真是冲着他的。他微微一愣,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可就在这时,他跟一个匆匆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王大漠抬头一看,是雷摩斯。他什么都明白了,一跺脚,真的扬长而去了。 雷摩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颇有派头地向王大漠、向热情地招呼他的乐华生等女生挥挥手,就径直来到石春生身边,跟他挤在一条板凳上:“咦,这灶是你砌的吗?真不错,火烧得这么旺。” “没什么,乡下人的手艺。”石春生自嘲。 “雷摩斯又瞅了一眼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问:“那是什么?” “离心机,是从垃圾堆里淘来的废物做的,还不晓得行不行呢。” 雷摩斯眼珠一转,立刻热情洋溢地说:“1930年,当冥王星还在许多天文学家的想像中时,一个在农场工作的名叫汤波的年轻人,利用农场废弃的垃圾、奶油分离器,还有1920年的别克汽车的车把等东西,制成了一架望远镜。他就利用这架望远镜看到了这颗在太阳系里最遥远、轨道最奇特的行星。即使现在有了哈勃望远镜, 人们看到的冥王星也不过是一个小点。我说班长,你制作的脱水机必将载入自立中学的史册,它会像汤波的望远镜一样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够了,雷摩斯,牛皮吹破了就不好玩了!”石春生忍不住笑了,转过脸来问他,“你进行得怎么样?” “唉,一言难尽。”雷摩斯像个老人似的叹了口气,“上次李局长不是说,路校长献肾的第二笔钱十万元已经汇到了吗?” “我也听他说了,”石春生点头,“怎么,有问题吗?” “问题可大啦!”雷摩斯悄悄说,“那十万元是从诚信制药厂汇过来的,而且是以污染赔偿的名义给我们学校的。” “有这种事?”石春生好不惊讶,“那么第一笔钱是哪里汇来的?” “这就不知道了——那是Robot收的,谁也没看见。”雷摩斯说,“不过这一次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经常去传达室帮张师傅分报纸,支票寄来时我正好在那儿。乘张师傅不注意我悄悄拆开来看过,然后又粘上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奇怪,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已的排放物已经达标,根本不承认有污染,怎么会那么大方肯赔我们十万元!这里面肯定有鬼。”石春生气呼呼地拉开了灶旁的鼓风机,“那你有没有问过Robot?” “别提了,”雷摩斯唉声叹气,“Robot什么也不肯告诉我,还把我批评了一顿,说我不该管的事不要瞎操心;不安心学习,对不起路校长,等等。” “童老师怎么说?”石春生又问。 “童老师也说不知道。”雷摩斯垂头丧气地回答,“钱汇到学校,钱教导是以学校名义收下的,童老师也没法过问。” 在熊熊炉火的映照下,他的两只眼睛却骨碌碌地转着,闪着异样的光芒。石春生定睛望了他片刻,突然说:“雷摩斯,你不要装了。你神秘地失踪了两天,肯定有不同寻常的阴谋已经得逞,快快从实招来!” 雷摩斯终于忍俊不禁:“向大班长汇报,我已经查到了接受路校长肾脏的那个人,名字叫王明发,今年28岁,是诚信化学总公司党委书记王国庆的儿子。” “哟,这么确切呀,你是怎么查到的?”石春生又惊讶又好奇。 “这个嘛,你就不必要知道了。”雷摩斯掉转脑袋,仰面朝天,一副深奥而高傲的表情忽然笼罩在脸上。 可是石春生却不买账:“行了,别装模作样了。我们早就分工好了,你的福尔摩斯地位是不会动摇的。Guickly,但说无妨——” 想不到班头一着急,英文古文一起来了。如果雷摩斯还不肯讲,只怕小时候在山里放羊时骂人粗话也要来助阵了。雷摩斯忙说:“好吧,我告诉你,不过你要保证不能跟女生说。”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自己就跟女生一样。”石春生揶揄。 “哎呀,你不知道——”雷摩斯压低了声音,“那个乐华生,自从上次你说她是华生以后,感觉好得不得了,来找过我好几次,说要真的给我当助手。我这次好不容易才把她甩掉呢!” “无情却被多情恼。”石春生嘀咕了一句。 “什么?”雷摩斯问。 “没听清就算了。”班头说,“还不快点言归正传。” “好吧,我告诉你——”雷摩斯咽了一口唾沫,很简单地把在滨州调查的结果说了一下。因为要掩饰自己遭遇小偷的事,他把手机、表哥,这类关键词全删除了。所以他的叙述是直奔主题的。好在班头也没追问。 “我还查实,诚信制药厂是在滨州的诚信化学总公司的一个分厂,他们出钱肯定为了讨好上级。可是除了讨好以外还有没有别的目的?这跟路校长的死有什么关系?”雷摩斯在炉火跟前陷入了沉思。 “我发誓这里面肯定有大问题!”石春生想起了童老师给他看过的那瓶在路校长宿舍里发现的废液,想起了路校长留下的信,想起了路校长受到的威胁——不由得愤怒地大声说道。结果把正在别处忙碌的同学都吸引过来了。乐华生早就注意到雷摩斯在跟石春生嘀咕,所以赶紧跑到他跟前,调皮地笑着说:“福尔摩斯先生,有什么最新情况要发布?华生在此洗耳恭听呢。” 看她兴冲冲快乐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被雷摩斯无情地“甩掉”过。不过这一刻雷摩斯已经不想把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了。石春生见他很疲乏地垂着头, 再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劝大家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呢。 但是石春生自己还要再坚持一会,因为他那大锅里的溶液还“欠把火”,那婆氏密度表浮在溶液表面上的刻度才达到1.1,离1.23尚有一段距离。他认为自己年龄大,身体好,可以多干一会。 石洞花见石春生不走,也磨磨蹭蹭留了下来,说要帮着烧火。 石春生有一搭没一搭地往灶洞里添柴草,脑子里却在想着刚才跟雷摩斯谈论的话题,想着这一连串疑问的背后藏着一个怎样巨大的阴谋,想着路校长到底是怎么死的——对于挤在身边的石洞花几乎视而不见。而石洞花却终于忍不住了:“你看我有什么变化没有?” 石洞花已经依温晓云的建议剪去了一头土得掉渣的长发。尽管由于石背镇的理发师太保守,下不了狠心在一个姑娘家的脑袋上大砍大削,石洞花的短发还有点拖泥带水,可这在自立中学以至整个石背镇街上也算够前卫的了。敢跟男孩媲美的短发的最大好处是可以天天洗,天天保持清洁蓬松并散发出淡淡的馨香。所以,即使经常跟脏兮兮的醋酸废液打交道,弄得一身酸臭,头上的风景依然是暗吐芬芳的一朵黑玫瑰。 石洞花的短发差不多已被全班女生都赞美过了,有的说她变漂亮了,有的说她变洋气了。不过男生倒没人理会。当然她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石春生,偏偏石春生像个瞎子似的根本不朝她头上看,害得她只好自已跳出来问了。 可是石春生比她想像的还要麻木。对于她的这个问题,他以为根本没有必要进入他的思考范畴,更无法跟他正在思考的重大问题相比。所以他头也不抬地说:“你就是你嘛,会有什么变化?难道头上还能开出花来?” 换了别的女生,大概会气得昏过去,至少一个月之内是不会有好脸色的了。然而这个实心眼的石洞花,虽然也很失望,却依然不屈不挠:“你看看我的头发嘛。” “头发?”他匆匆瞥了一眼,“是啊,现在弄得衣服上一股酸,头发上也一股酸,也许对身体还有害。可是,想想路校长,他为了我们把生命都献出来了,我们还有什么可埋怨的?现在吃点苦,等以后产品出来有了销路,一切走上良性循环后就好了。” 至此,石洞花终于彻底绝望,再也不想把话题朝头发上引了。 繁星在无边的天幕上眨着眼,要说的话还有很多。石洞花想了想,终于变换话题说:“其实路校长可能没死,他是外星人或者来自未来世界的时光旅人,是来帮助我们地球人类的。他不会死的。” “谁说的?”石春生居然像条猎狗,一听就晓得这话的气味另有来路。 “温晓云。”石洞花怯怯地回答,“哎,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人好不好?” “这个温晓云有魔法呀,”石春生狠狠地朝灶洞里填了一把柴,“叫你去帮助她,你倒被她俘虏过去了!” “不是的不是的!”石洞花大叫。她虽然心系石春生,可决不会重色轻友,出卖原则:“你们以前对温晓云的看法不对。你知道吗,温晓云天天去星星斋,她放在那儿的饭菜都被吃掉了,而且我也仔细研究过,肯定不是野物来吃的。温晓云说是路校长回来过了,我也相信……” “就这个理由,你们认为路校长还活着?”石春生虽然不无意外,但还是疑惑重重。 “不,还有别的理由呢。”石洞花连忙回答,“我们碰到了考古队的一个人,他跟我们讲了许多发掘咱们农场下面的石窟的事,真神秘喔。还有、还有……” 石洞花又激动又兴奋,把小贝讲的那些关于时光旅人,关于多重宇宙等等的话又说了一遍。她不知自己复述得是否准确,但是显而易见,石春生注视她的目光怪怪的:“你的意思是,路校长穿过虫洞,从未来世界或者另一个平行宇宙来到神祠里,吃了温晓云放在那儿的食物,然后又从虫洞回去了?” 他说着伸出一只手,就像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在石洞花的头上摸了一下:“你的脑子是不是也出毛病了?” 这一摸却让他大吃一惊:“咦,你那漂亮的长头发呢?” “漂亮的……长头发?”可怜的石洞花张口结舌,傻呼呼地瞪着石春生,脑子真像出了毛病似的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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