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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故乡是一个摇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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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燃烧的任何形式,都是爱的一个诗篇。 水呈现的任何状态,都是美的一个展现。 一天中午,母亲把我抱到了炕上。 我手扶着方桌,等待着开饭,我饿了。 母亲给我盛了一碗小米稀粥,放在我的面前。 爷爷走了进来,似乎把外面的阳光也带进了屋,屋里一片柔和一片光亮。 奶奶把一盆煮红薯,放在了方桌上,这是主食。 母亲端上了一盘萝卜条儿,这是菜。 我的双目凝视着盛萝卜条儿的大盘子,立即爆豆般地尖叫了起来,“萝卜条儿打架呢!萝卜条儿打架呢!” 爷爷上炕,坐在我对面,明快地说,“让我看一看,哪两个萝卜条儿打架呢?” 我指给爷爷看,心里一阵忐忑不安。 爷爷皱着眉头,十分严肃地说,“这哥儿俩,打得难解难分呀!” 我充满期望地望着爷爷,心想他会做一点儿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爷爷拿起了筷子,目不转睛地察看着两根连在一起的萝卜条儿,沉思起来。 我着急了,催促道,“爷爷,它们俩还在打架呢。” 爷爷抬起头来,不紧不慢地说,“明照的意思,是不让你们俩打架,你们分开吧?” 我看见这两个萝卜条儿依然撕扯在一起,焦灼地说,“别打啦,别打啦!” 爷爷低下头,用筷子把两根萝卜条儿夹起来,满有兴致地问,“明照不让你们打架,你们怎么不听话?” 我粗粗地喘着气,紧盯着它们——为什么还在打架? 爷爷转过脸来,对我说,“他们是哥儿俩,明照你说一说,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这还用问,我指了一下稍长一点儿的萝卜条,“它是哥哥。” 爷爷追问,“为什么?” 我很认真地回答,“你看呀,它高一点儿。” 爷爷有些责备地问长一点儿的萝卜条儿,“明照说你是哥哥,既然你是哥哥,就应该让着弟弟一点儿呀?” 我不安地用手一指,“这个哥哥,还是不松手?” 爷爷有些生气地说,“你们不听话,那就把你们分开。” 爷爷说完,用筷子把两根连在一起的萝卜条儿分开来,把一根萝卜条儿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边上,又把另一根萝卜条儿放在我面前的盘子边上。 爷爷快意地说,“这回让你们离得远远的,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就平安无事了。”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因为萝卜条儿哥儿俩的一场争斗,终于结束了。 站在一旁的母亲,有些歉疚地说,“以后,我切萝卜条儿,可不能再切成连刀了。” 奶奶喝了一口稀粥,快乐地说,“看把明照急得小辫子在发抖。” 不由自主地,我用手摸了一下脑袋后面的小辫子,不解地问,“奶奶,我的小辫子没有发抖呀?” 童心的世界像阳光一样无色,有一种圣洁的质地。 阳光的本质是和谐,和谐的斑斓,斑斓的七色光。 父亲带我到县城去看古装戏,舞台上出现了一个拿着红缨枪的戏子,舞来舞去。 看着戏子,目不转睛,我很喜欢戏子手中的红缨枪。 散戏了,我向父亲要一杆红缨枪,父亲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言必信,行必果。 后来,父亲从工作的天津带回来一杆红缨枪,这是怎样的一杆红缨枪啊,我心花怒放。 红缨枪有着黑色的铁矛头,红色的飘飘洒洒的缨子,白色的光溜溜的枪杆儿,我像春天的燕子一样欢天喜地。 在里院,我模仿着舞台上的戏子,挥舞起了红缨枪。 既然耍着红缨枪玩儿,当然要随心所欲了。 我手中的红缨枪,已经忘乎所以。 在窗台下的水缸里舀水的母亲,担忧地叮嘱道,“明照,小心一点儿。” 我听见了母亲的叮咛,但没有回应,因为红缨枪在我的手中上下舞动,令人眼花缭乱。 母亲端着水瓢,绕过门外的一棵香椿树,走进了堂屋。 我自由自在,如沐春风,继续舞动着红缨枪,舞动着心灵的快意,舞动着天空的云朵。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我脚下一滑,跐溜一下,跌倒在地了。 与此同时,咔嚓一声,红缨枪断了,一分为二,成了两截儿。 乐极生悲,是一个惩罚,也是一个铁的定律。 我惊呆了,万分遗憾地想,怎么会这样呢? 是呀,怎么会这样呢? 我从地上爬起来,左手急切地抓起有枪头的一截儿枪身,右手拿起另一截儿,把它们对接起来。 我急如星火地叫道,“长上,长上!” 但是,断了的红缨枪,自然无法再重新长在一起。 我又将唾沫吐在手心里,用枪身的断裂处在手心里粘上了唾沫,又将枪身的断裂处使劲儿地对接在一起。 我像祈祷一样连声说,“长上,长上,长上!” 但是,很令人失望,我的话成了耳旁风。 断成了两截儿的枪身,仍然无法长在一起。 我困惑不解,在爷爷讲的《聊斋》故事里,人会腾云驾雾日行千里,柳枝插在土里转瞬之间就能长成一棵大树,而我的一个断了的红缨枪,怎么就不能够再对接上,重新长在一起? 天不遂人愿,我无奈地坐在了地上。 在堂屋里拉风箱做饭的母亲,跑了出来。 一见此情此景,母亲安慰着我说,“断了就断了,你爹不会责怪你的。” 我站了起来,一手拿着一截儿枪身,眼泪汪汪地望着母亲,有一种莫大的失落感。 我委屈极了,“娘,断了的红缨枪,怎么就不能够再对接上?” 母亲平静地说,“红缨枪断了,就再也长不到一块儿了。” 我万分惋惜地说,“娘,多好的红缨枪啊……” 又一次将双手中的红缨枪对接在一起,我跺着脚,大声喊道,“长上,长上!” 但是,断了的红缨枪,依旧长不上! 爷爷从里屋走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我的面前,蹲了下来。 我感觉心里很委屈,哽咽起来,泪流满面。 母亲走回了堂屋,继续做饭。 爷爷用长满老茧的手,擦拭着我脸上的泪花,亲切地说,“别哭,让我看一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爷爷从我手里拿过红缨枪,仔细地看了看,认真地说,“明照,红缨枪断了,这可不能怨你,得怨红缨枪。” 一言九鼎,爷爷的话语不同凡响,我立即止住了哽咽。 立竿见影,我的泪水不流了,爷爷的话语,给了我希望的霞光。 爷爷叹息一声,用责备的口吻说,“看,你爹给你买的红缨枪,怎么是杨木的?” 我一头雾水,眨动着眼睛,十分迷惘地问,“爷爷,杨木的不好?” 爷爷很有经验,一五一十地说,“当然啦,杨木不如榆木结实呀。再说,你都三岁多了,杨木的红缨枪哪能禁得起你操练?” 爷爷的一番话像春风一样吹拂而来,吹走了我心头的阴霾,牵来了一片明丽的艳阳天。 我吐出了一口气,也吐了心中的委屈。 爷爷快活地说,“我来试一试,看能不能让它们长上?” 我无可奈何地说,“我刚才试过了,红缨枪断了,长不上了。” 爷爷走进堂屋,拿来了麻绳,又在红缨枪的枪身上贴上一块薄铁片,然后用麻绳捆绑起来。 我惴惴不安地看着爷爷的操作,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爷爷把红缨枪拿在手中,轻悠悠地掂了掂,十分快意地说,“明照,快看,长上了。” 断了的红缨枪,真的长上了。 我接过了红缨枪,喜在心头,笑在眉梢。 爷爷疼爱地摸了摸我的头,不紧不慢地说,“刚才,你急得脸都红了,两眼都是泪花。记住,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什么问题也不要着急,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我明快地说,“谢谢爷爷!” 对于我的童年来说,故乡是摇篮,是一本自传。 对于故乡来说,我的童年是一朵花,是一个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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