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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商人在石碑上,狼群在石碑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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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大格局的气场之中,不会留下什么鸡毛蒜皮。 我趴在窗台上,看着院子里。 今年的院子,几乎像一座桃园一样,三岁的桃树已经挂果,果实累累,令我心花怒放。 搬进了新家,每年夏天收麦子的时候,我就会跟在大人后面捡麦穗,或者把捆好的麦捆儿搬到田边。 如果在麦地里看到半尺来高的小桃树,我就会把小桃树移回家,栽在院子里,一棵又一棵的小桃树装点着宽敞的院落。 我看见了院子里的丝瓜架,一根根丝瓜宛如绿色冰挂一样,从丝瓜架棚顶上垂落下来,生机盎然。 有几只蝴蝶,在丝瓜架上飘飞。 有几只麻雀,在院子的菜地里飞起落下,说东道西,叽叽喳喳。 今天,老师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家庭作业,找一个民间故事或者收集一个民间传说,几天后,班里要开一个故事会。 我想,讲什么故事呢? 讲一个《聊斋》故事? 肯定不行,因为故事里的神仙鬼怪,有可能会把同学吓得魂飞魄散。 母亲带着妹妹,去了县城里的姥姥家。 我蓦然想起了,母亲曾给我讲过一个《商人在石碑上,狼群在石碑下》的故事,这是发生在我们村子的一个真事儿。 当然,说是真事儿,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母亲给我讲故事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当时,我在大水濠里游泳,跟村里的其他孩子一样,不是蛙泳,我在狗刨。 母亲抱着吃奶的妹妹,坐在路边的高坡上,那里有榆树的一片阴凉。 母亲在看我游泳,她对我游泳一直担惊受怕。 游了一会儿,我从水里上来,爬到了路边的高坡上,坐在母亲身边的阴凉里。 夏天的阳光,很明亮。 我看了一眼浩浩荡荡的大水濠东边,有一片庄稼地,再往东是一片坟地。 我指了一下坟地,询问道,“娘,你知道吧,那一片坟地是谁家的?” 母亲说,“是村里地主家的。” 我不假思索地说,“我和小朋友到坟地里玩儿过,那里有很多石碑。” 母亲看了一眼吃奶的妹妹,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态平静地说:“说起那些石碑来,好多年前,在一个天寒地冻的冬天,发生了一件事,一下子传遍了四野八乡。” 出乎意料,我惊愕了,“这一片坟地里,还有故事?” 母亲不以为然地说,“当然有故事,坟地是一个世界呀。” 我恳求道,“娘,给我讲一讲坟地里的故事吧。” “好吧。”母亲说。 停顿一下,母亲生动地讲述开来,“有一个商人,去县城做买卖,离开县城回家时,天色已晚。你知道,从县城到咱们村只有两里多路,走在咱们房后的这条大道上,经过了大水濠,走到了东边的坟地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我打问道,“什么情况?” 母亲平和地说,“一只老狼和三只小狼,拦住了商人的去路。” 我十分担忧地说,“这叫什么?这叫狭路相逢,在劫难逃啊。” 母亲依然平静地讲述道,“亏着商人手里拿着一杆秤,他挥动着手中的秤杆儿,机灵地跑到了路边的一片坟地里,来到了一座坟头前。” 我担心地问,“狼群呢?” 母亲平静地说,“狼群,自然是紧紧盯住不放,追了过去。” 我急灼地说,“这可是千钧一发的时刻,商人快想办法呀?” 母亲不紧不慢地说,“是啊,穷途末路了,怎么办呢?急中生智,商人一下子爬上了一块石碑,颤颤巍巍地爬到了石碑顶上,只是慌乱之中,手中的秤杆儿掉在了地上。” 这是一个悬念,针锋相对,你死我活。 我快活地说,“商人在石碑上,狼群在石碑下,下面要有精彩的故事了。” 母亲爽朗地说,“是啊。” 我打问道,“狼群怎么样?它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吧?” 母亲明快地说,“是这样的,狼群围了过来,对着商人嗥叫起来。商人吓得直发抖直筛糠,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好奇极了,这是明摆着的事儿,狼群可不是省油的灯。 我大胆地揣测道,“即使商人能够说话,也没有人听啊。他在石碑上,狼群在石碑下,这样对峙,一直到大天亮?” 母亲继续说,“老狼可不是一个善茬儿,它诡计多端,不肯认输,围着石碑转了几圈,也没有什么办法。” 我着急了,催问道,“然后呢?” 母亲立即回答,“然后,老狼又蹿起来,往上扑,可就是够不着石碑顶上的商人。” 我松了一口气,似乎可以不再为商人担忧了,“看来,老狼没咒儿念了,商人平安无事了。” 妹妹闭着眼睛,正在睡觉。 母亲掖了掖裹着妹妹的被单,她将另一个奶头送进了妹妹的嘴里,妹妹吮吸着奶水。 母亲更正道,“你的话,说得早了一点儿。” 我刨根问底,“还有什么?” 母亲顿了一下说,“老狼可不是吃素的,它用爪子刨开了石碑的根基,刨累了,就闪到一旁,指挥着一只大一点儿的小狼上前去刨。” 听母亲这么一说,我的心一下子又揪紧了,好可怕呀。 可怕之后,还会有故事。 我担忧地说,“娘,这下子麻烦大啦,商人一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母亲一声叹息,继续平和地讲述着,“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商人害怕极了,老狼的这一招儿,可以叫作釜底抽薪。” 我提醒道,“娘,这个时候是数九寒天呀。” 母亲接着说,“虽然地冻如铁,由于采取了轮流战术,一只一只狼轮番上阵,石碑已经开始晃动了。老狼很高兴地刨着土。小狼不停地叫着,在石碑周边跳着,一个个欢欣鼓舞。” 我预感到形势不妙,这样下去,商人命悬一线了。 我说,“娘,看来,商人回不了家了。” 母亲不动声色地说,“无常。” 我好奇地问,“怎么个无常?” 母亲快意地说,“不多时,只听得轰隆一声响,石碑一下子倒了。” 我一声感叹,苦涩地说,“真惨呀!” 母亲平静如常地说,“石碑倒下了,商人被抛出去老远,摔在了坟地里,昏迷不醒。” 我替商人捏着一把汗,推测道,“顺理成章啊,狼会一拥而上,大开杀戒了。” 母亲慢悠悠地说,“什么事情都有意外,也就是无常。倒下的石碑,砸死了老狼,吓得其他的小狼四散而逃。到了天亮,商人才苏醒过来,看见石碑下压着老狼,才慢慢地回想起昨天晚上可怕的经历,简直是一场噩梦。” 我吐出了一口气,“商人的命真大。”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母亲感慨良多,“人生在世,有灾有难不怕,怕就怕没有命;人的命,天注定。” 在大千世界上,人与社会是一种结构,也是一种天意。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因缘,也是一种命运的显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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