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是一个圆，人活在其中；
　　
　　一个个圆，连成了命运之链。
　　
　　屋子里，灯影摇曳。
　　
　　爷爷走出了屋子，奶奶情不自禁地拿起了烟袋锅儿。
　　
　　面对此情此景，我很诧异，奶奶会抽烟？
　　
　　奶奶从方桌上盛烟叶的笸箩里，捏起了一撮儿烟叶，装满了一袋烟，又用拇指按了按烟锅儿。
　　
　　平素里，奶奶是不抽烟的。
　　
　　我十分惊讶地问，“奶奶，你会抽烟？”
　　
　　奶奶喜滋滋地说，“平时不抽，今天心里畅快……”
　　
　　接下来，奶奶用煤油灯的火苗将烟锅儿点着，快意地吸了一口，咽了下去。
　　
　　然后，奶奶又吸了一大口，潇洒地吐出了一串烟圈儿。
　　
　　奶奶的样子很快活，眉里眼里都是笑。
　　
　　奶奶的快乐，像春风一样感染着我。
　　
　　奶奶叼着烟袋锅儿，默默地望着大银子，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自古以来，人逢喜事精神爽。
　　
　　今天，家里添了一头小毛驴，喜事临门。
　　
　　奶奶才会兴致勃勃地拿起了烟袋，开开心心地抽上了几口。
　　
　　爷爷曾经说过，古今中外，世事无常，世事多变，难以预料。
　　
　　喜兴兴的奶奶，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想到，世事无常。
　　
　　她的这一袋烟呀，抽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大银子在平静地吃草，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随后，奶奶津津有味地咽下了一口烟，一副放松的心态。
　　
　　她深有体会地说，“有了大银子，干起田里的活儿来，你爷爷就省劲儿多了。”
　　
　　我附和道，“奶奶说得对。”
　　
　　前天，母亲去了县城南关，看望生病的外祖母。
　　
　　所以，奶奶在家里主内，爷爷主外。
　　
　　爷爷是主要劳动力，虽然他身板硬朗，可里里外外的活儿，都得用心操劳，用脚走路，用手操作，肩上的胆子实在不轻。
　　
　　奶奶喜幽幽地说，“大银子，叫人喜欢，横着看一看，竖着看一看，不管怎么看，都那么顺心，那么顺眼。”
　　
　　我插话道，“奶奶，我长大了，也就能够帮爷爷干活儿了。”
　　
　　奶奶由衷地夸奖道，“心里想着帮助家里干活，是好孩子。”
　　
　　煤油灯，仍然在爆着一朵灿烂的灯花，由于灯花大了一点儿，屋子里有些黯淡起来。
　　
　　大银子一定是吃饱了，喝足了，安然地卧了下来。
　　
　　大银子眯缝起温和的眼睛，享受着灯光的温柔，享受着夜的安谧，享受着人们爱的目光的抚摸。
　　
　　我充满了想象地推测道，“奶奶，爷爷的梦，是不是说咱家买的大银子，会听使唤，不让人操心？”
　　
　　奶奶连声说，“爷爷的梦吉利，小毛驴也好。梦吉利，日子就好过。”
　　
　　月亮，堂而皇之地进入了爷爷的梦境，把象征性留给做梦的人思考，对此我觉得很神秘，也很有意味。
　　
　　我好奇地问，“奶奶，梦见月亮好？”
　　
　　奶奶畅快地说，“当然好哇。”
　　
　　我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因为它困扰着我的心灵，“奶奶，我为什么没有梦见过月亮？”
　　
　　奶奶的目光转向了我，进一步解释说，“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黎民百姓，不是谁想做什么梦，就会做什么梦。”
　　
　　我思忖着奶奶的话，好奇地问，“也就是说，只有月亮想进入你的梦时，你才能够梦见月亮？”
　　
　　奶奶肯定地说，“我想是这样的。”
　　
　　顿了一下，奶奶又说，“你现在还小呢，按理说还不到做梦的年龄。”
　　
　　我固执地说，“我已经会做梦了。”
　　
　　奶奶说，“记得，你做过千年古参的梦。”
　　
　　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脑袋后头的小辫子，充满了祈望地说，“娘说，到了九岁，干娘就会把我的小辫子剪掉，我就长大啦。”
　　
　　奶奶又抽了一口烟，加以肯定，“剪掉小辫子，是得等到九岁。”
　　
　　我深思着说，“我长这么大了，阎王爷也没有派牛头马面来抓我。”
　　
　　奶奶喃喃自语，“那是因为你的命好。”
　　
　　我接着说，“爷爷做的月亮梦，真好啊。”
　　
　　奶奶说，“是啊。”
　　
　　静下心来，幻想一下，爷爷的梦境多么美啊。
　　
　　我喜欢上了柔美的月亮，月亮明媚，照亮乡村，照亮原野。
　　
　　明媚的月亮，可以神秘地进入人的梦乡，照亮人的灵魂，照亮人的命运。
　　
　　明媚的月亮，可以给人启示，给人喜悦，给人的心灵一种难言的滋润。
　　
　　多么好的月亮啊！
　　
　　煤油灯，依然爆着美丽的灯花。
　　
　　煤油灯的灯花宛如红百合一样，屋子里更加黯淡了，好像升起了淡淡的雾霾一样。
　　
　　我欢快的目光，又落在了大银子身上。
　　
　　它眯缝着眼睛，似乎在恬恬入睡。
　　
　　我忐忑不安地说，“奶奶，我想和大银子交个朋友，你说行吗？”
　　
　　奶奶看着我，笃定地摇了摇头，口吻很坚定地说，“爷爷讲的《聊斋》故事，你一定是听多了吧？”
　　
　　有一点儿风马牛不相及，我一头雾水。
　　
　　我不解其意地问道，“奶奶，我想和大银子交个朋友，这跟《聊斋》故事有什么关系？”
　　
　　奶奶口气郑重，一副不容置疑的神态，似乎给我下达了一个命令。
　　
　　她铿锵有力地说，“牲口是什么？牲口就是牲口。对待牲口，它不听话，就用鞭子教训它，可别客气。”
　　
　　简直是当头一棒，我不由地缩了一下脖子，身子往墙上靠了靠。
　　
　　也许是奶奶有一种先见之明，也许是事物运作的一个必然规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果然爷爷拿起了鞭子，狠狠地抽打可爱的大银子。
　　
　　煤油灯光，摇动了起来。
　　
　　掀开深蓝色粗布门帘儿，爷爷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满面春风。
　　
　　但是，当爷爷一眼看见奶奶用烟袋锅儿抽烟时，快活的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
　　
　　爷爷不高兴了。
　　
　　我不明白，爷爷为什么不高兴？
　　
　　也许跟奶奶抽烟有关？
　　
　　梦是心灵现实的一个象征，现实是人生梦境的一个表达；梦里梦外，心灵如虹。
　　
　　前因后果，缘生缘灭；命运在梦境之中演绎，在现实里流转，在人生之中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