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届青铜葵花儿童小说奖获奖作者专访系列
《草原之鹰》
那些如风般自由的日子
鹿鸣 作品
鹿鸣
Lu Ming
幼儿园教师,生于江南水乡苏州。热爱孩子,和孩子们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专业通话作家,创立“童话365私人订制绘本”项目,长篇小说《草原之鹰》获第二届“青铜葵花儿童小说奖”之“潜力奖”。
王泉根先生宣读获奖词并颁奖(左一为鹿鸣)
作品通过一个八岁男孩与草原的故事,记录了一段独特的成长经历。作者用饱满的笔墨描写草原的苍茫之美、旷野之美,以及草原上人与人、人与动物间的深厚情感,并对破坏生态环境的行为进行抨击。作品情感真挚、视野开阔、语言温润,娓娓叙说着草原孩子的生活和成长,富有浓郁的地域风情和感人的艺术力量。
——《草原之鹰》获奖词
问:首先恭喜您的作品《草原之鹰》在第二届“青铜葵花儿童小说奖”中荣获“潜力奖”。这是一部文字温润细腻、场景开阔辽远、情感真挚动人的作品,能简单谈下您的获奖感受吗?
答:谢谢!这个世界有高山,也有微尘,我知道我就是那粒微尘。我们每个人都应该相信自己的信仰和追求,感谢“青铜葵花儿童小说奖”,每一个儿童文学作者都应该参与进来,我要说,这里是一片真正的净土。
问:《草原之鹰》这部作品描绘的是几十年前科尔沁大草原上的男孩济尔嘎朗和太爷的故事,用饱满的笔墨描写草原的苍茫之美,尤其对鄂伦春人的生活勾勒得淋漓尽致。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题材? 您是如何创作这个故事的?
答:我从我一个朋友那里知道了他小时候的故事,这个故事一下子唤起了我的思考和感动。这位朋友是蒙古族人,他出生的时候正值新中国成立,崇尚信仰、崇尚追求的火热的思潮也传到了草原。他的父亲是个军医,他的母亲为了追求理想,也为了追随丈夫,决定走出大草原,到大城市去读书。于是她把还在襁褓中的他留在了大草原,由在寺院当喇嘛的太爷——他父亲的叔叔抚养。那时候草原上有一个习俗,就是每个家庭都要“舍”一个男孩到寺院当喇嘛。喇嘛是可以还俗的,但是他的太爷没有还俗,他以一种笨拙的爱的方式含辛茹苦地把孩子拉扯长大,把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他们相依相伴着度过了八个春秋,到了上学的年龄,他的父母把他接到了大城市去团聚,他的太爷也一块儿去了。一个草原的孩子,听不懂汉话,更不会用汉话表达自己的意思,他始终融入不到孩子们中间,倔强的性格使他对学校和家庭产生了抵触情绪……后来,有一天早上起床,他突然发现太爷不见了,他跳下床在房间里到处寻找,当他的母亲告诉他太爷已经回大草原去的时候,他惊呆了,他冲出门去,想把太爷追回来,可是他不知道送走太爷的火车站在哪里……这个故事让我泪流满面,我以此为原型,创作了这个草原男孩的故事。
问:作品用大量的笔墨描写了草原美丽的风光,并描写了很多草原孩子的生活场景,比如搭帐篷、照顾小鹰等等。您觉得描写这些草原孩子和他们的生活对当今儿童文学的意义何在?
答:我是一名幼儿园老师,喜欢给孩子们讲美丽的童话。我给他们讲了很多草原的故事,每当跟孩子们讲到草原的时候,他们总是好奇地问:“草原是什么?那里是什么样的?”是啊,草原离现在孩子们的生活真的是太遥远了,小小的孩子怎么会了解草原的过去呢,他们怎么会想到草原上还生活着与他们的生活环境截然不同的同龄人呢?
但是我们都明白,孩子们长大后,会去草原看一看,会知道发生在草原上的故事。我现在写过去草原上孩子们的故事,只是希望我们身处“钢筋丛林”里的孩子们早一点知道我们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美丽草原,知道那片草原上生活的孩子们与众不同的生活。
我们每一个生活在城市里的人都会有一种投入大自然怀抱的想往,我曾经听一个草原孩子说过,他的梦想是发明一种墨水,把墨水往地上一点,全世界就会变成绿草。当我听到这样质朴的心声的时候,我流泪了,我深深地为这些可爱的草原孩子感动,我知道,我会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助这些草原孩子——把他们的草原写出来,让更多生活在其他地方的孩子看到,去感悟草原的壮美和辽阔。
问:后来济尔嘎朗离开草原,回到城市,非常不适应,作品也有了一种浓烈的悲伤和苍凉之感,您是如何理解这一情感走向的?
答:济尔嘎朗挚爱的太爷最后离开了他,为此他怨恨他的父母,他认为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他的父母要他来团聚,是他的父母夺走了太爷,这种伤痛许多年后还是不能愈合。就像我的朋友,从小远离父母,长大后再与父母亲人团聚,尽管很努力地去沟通,但是终究不能像他两个从小就与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弟弟一样,与父母的交流和相处是那样的自然和谐,他与他们在心理上总是存在隔阂,这种痛苦的感觉经过多年后还是不能抚慰。我所在的幼儿园有很多外来打工者的孩子,他们跟随父母一起来到陌生的城市。这让我时常想到那些不能随父母一起出来的孩子们,他们从小远离父母,童年是缺失的,他们的成长也伴随着诸多痛苦。
幼年的济尔嘎朗陷在痛苦的深渊里无法自拔,但他或许没有意识到的是,其实生活早就告诉了他,生命的本来面目就是爱。在辩经的时候,太爷说:“我们因爱而来到这个世界,我们是为爱来报恩的。”在化缘的时候,太爷把化缘到的财物都分给寺院僧众,自己分毫不留。太爷无怨无悔抚养他长大,又亲手把他送出大草原。除此之外,济尔嘎朗与好朋友那日松之间的故事,与鹰巴特尔之间的故事,与小山羊、小木桩之间的故事,与湿地老头巴音的故事,这一系列故事中都有爱的影子。
这些事实都告诉我们,我们是因爱而来到这个世界,我们是为爱来报恩的。我们不仅爱亲人,爱朋友,我们也爱自然,爱动物,爱一切我们所能爱的。
济尔嘎朗终究会长大,孩子们也终究会长大,在完成生命蜕变的那一刻,他们必然会遭受一种又一种阵痛,在一次次裂变中体会生命的珍贵和顽强,这就是成长。我希望通过济尔嘎朗的故事告诉我们的孩子很多很多……
问:作为一名教师又是一位原创儿童文学创作者,孩子们给你带来哪些灵感?可以谈谈未来的一些创作想法和计划吗?
答:面对天真无邪的孩子们,我时常会想,他们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的呢?谁都知道,孩子们长大了就再也不是这个样子了,童年宝贵而又短暂,过去了就再也没有了。庆幸的是我总能不断地一次次回到童年,写下令人感动的文字。多年来,我一直在积累、在探索好的适合自己的写作方法。我会尝试多种体裁和主题,想真正走进孩子们的心中,写出能感动孩子们的作品。谢谢大家!
▲鹿鸣自述创作经历
第一章 小雀鹰
草原上美极了,成片成片的野花儿正在盛开,那些野花儿小小的,像草地星星点点的眼睛。野韭菜青翠碧绿,金盏花却金黄金黄。等到秋后,那些野韭菜也会开出白花。济尔嘎朗一边走一边想,这个时候,林子里的杜鹃花早已经胭红了吧。
沿着西辽河一路跑,就能到达那片小树林,不过,那条河很绕,弯儿特别多,他必须一个弯儿一个弯儿地绕过去。如果没有那么多弯儿,济尔嘎朗很快就能到达小树林。他恨不得天天上小树林去一趟。他没有小伙伴。那日松是他唯一的朋友。虽然,他知道那日松不可能天天在小树林那里放牧,但是他愿意天天去看一趟。
小河水清凌凌的。他知道,现在的河水还是很冰凉的。远处有几只牲畜在河边喝水,它们岔开腿,低头喝水,还不停地张望着。它们最知道河水的冷暖。夏天的时候它们就会争先恐后地跑进河里喝个痛快。这条河并不宽,也不深。人们时常骑在牲畜背上过河。关于这条河,济尔嘎朗不知道有没有传说,但是他知道一个关于河的传说。传说,有一年草原上连续干旱,草原上的草儿长不出来,有的即使勉强长出来了,由于连续干旱,都难逃枯死的厄运。草是草原人的命根子,没有了草,牲畜们吃什么?大家望着大兴安岭的方向,希望能有一股清流从那里流到草原上来。
有一个名叫莫日格勒的姑娘决心到大兴安岭去寻找泉水。可是她历尽艰辛来到山里,找遍了群山,还是没能找到泉水。她又累又饿,结果倒在了山里,从此再也没有醒来。她的善良和勇敢感动了山神,后来,在她倒下的地方涌出了一股清流。那股清流汩汩地流淌,流进了大草原。这股清流似乎是有灵性的,它在草原上弯弯绕绕,就像舍不得离开这片草原,它尽可能地在草原上停留,所以,这条河的弯弯特别多。草原上的人们为了纪念这位莫日格勒姑娘,就给这条河取名莫日格勒河。
济尔嘎朗喜欢反复想着这个故事。这个故事是太爷带他去化缘的时候讲给他听的。他牢牢地记住了这个故事,牢牢地记住了那条莫日格勒河。虽然眼前的这条河并不是莫日格勒河,但是他相信这条西辽河一定也有它的传奇。
太阳很刺眼。济尔嘎朗希望能尽快到达那片小树林。
那是一片混交林。只有两个树种。一种是桦树,还有一种是红柳。其实,红柳只能算是一种小型乔木或者是灌木。
他问过太爷:“为什么有的林子里全是一种树,有的有两种?”
太爷告诉他,草原上的树林群落结构很简单的,有的是纯林,有的是混交林。纯林就是整个树林只有一种树,就像冷杉,满满一山坡都只长冷杉。混交林是指整个树林有一、两种树组成。
“这不是很奇怪么?”济尔嘎朗眨着明亮的眼睛说。
“是啊,”老太爷像太阳般温暖的眼睛看向孩子,说,“这都是大自然的秘密。”
济尔嘎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他想知道更多,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他永远记得太爷和他说话时那双带着笑意的大眼睛。那里有温暖。
那片林子是属于他和那日松的。济尔嘎朗想。
他和那日松来采集过红柳嫩枝。那日松说过,在当地,人们喜欢把红柳说成柽柳。“柽柳?”当时他问,他的眼光是咄咄逼人的。他遇到奇怪的事情时总是这样。
“多枝柽柳。”那日松迎着他的目光说。
那日松的目光热辣辣的。济尔嘎朗喜欢他那双黑黑的瞳仁里带点浅蓝的眼睛。他告诉济尔嘎朗,这种树遍地都能生根发芽,它的嫩枝和绿叶能治疗风湿病。他的阿妈得了很严重的风湿病。这种病在高原很多人会得。太爷也有。那次济尔嘎朗就给老太爷带回去很多红柳嫩枝。那日松说,这种树在沙丘下根扎得很深,能有30多米。
“30多米?”他很吃惊。虽然他并不清楚30多米到底能有多深,但是从那日松的描述来看,那不是一般的深。
“对呀,”那日松挑动着浓浓的眉毛说,“为了吸取地下水分,它必须把根须伸展得很长很长。”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种灌木的嫩枝和绿叶能治风湿病。那次太爷用红柳嫩枝煎的水浸泡过脚后,他紧紧盯住太爷的眼睛问:“有没有用?”
太爷大大的眼睛笑起来,说:“好多喽。”
“真的吗?”他喜出望外。
“是真的。”太爷捧着他的脸蛋说。他又语重心长地告诉济尔嘎朗:“高原人啊喜欢把这种树称为‘观音柳’、‘菩萨树’。”
“为什么?”济尔嘎朗紧盯住太爷的眼睛问。
“因为它能治病救人啊。”太爷也盯住他说。“就像观音和那么多菩萨一样,能帮助人们减轻和解除痛苦。”
对于这个,济尔嘎朗总是弄不明白。他头脑里一直有很多疑问,很多是关于那些观音菩萨的,他一直想,它们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它们有的慈眉善目?有的面目狰狞?它们到底是人还是鬼?为什么太爷总说它们是神,可为什么人们只能看到它们的塑像,却不能看的它们本人呢?难道人就真的不能看到神吗?既然看不到,那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要来朝拜,要来转庙呢?神到底对人做了些什么?
远远望去,可以看到草原上有一座玛尼堆,这种玛尼堆也叫敖包。它是草原人用石块、土块或者树枝堆垒起来的“堆”。太爷说,草原人离山较远,他们就“垒石为山,视之为神”。鲜艳的经幡和早已褪色的经幡混在一起随风飘扬着。济尔嘎朗驻足,深鞠一躬。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太爷说过的话很有道理。草原上敖包虽然很多,但是由于大漠实在太大,这些敖包散落在千里高原,能够见到的也只是其冰山一角。济尔嘎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每次经过敖包,心里都会产生一种亲切温暖的感觉,让他在没有人烟的大草原上赶路也不觉得害怕。所以有时候他在想,观音菩萨是不是就是给人的心灵带来安慰的神,让孤独行走在原野的人们不再觉得孤单,让寒冷冬天里的人们觉得心里有温暖?
第二届“青铜葵花儿童小说奖”获奖作品将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天天出版社出版,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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